出了这样的事情, 尤其是皇帝最后那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宴席草草结束了,甚至后头几样大菜都没敢上来。
太子已死, 皇帝年迈, 夺嫡争位的大戏彻底拉来了帷幕,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有儿子的嫔妃担心陛下招他们去做了什么,没儿子的也一样担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后宫也是一样。
慈宁宫两进的院子, 面七进三的正殿,还有个慈宁宫花园,面积差不多是御花园的一半,专供太后修养。
寿康宫也是两进, 面五进三的正殿, 不仅比慈宁宫小了不少,也没有花园。
下来还有六所宫殿供给太妃太嫔们居住,可是就更差了。
两进的院落, 面阔三间, 进深更是只有一间, 这样的条件, 别说大户之家了,就是一般京城百姓, 家里略有家底的, 都跟这个差不多。
真要住到这样的地方……慈宁宫是不想了, 可是寿康宫还是能拼一把的。
许元姝跟着魏妃回到了翊坤宫,魏妃坐在那儿静静的喝茶,郡主虽然总是看许元姝不顺眼,可却一直是个有眼色的,这样的场合更是不敢说话。
魏妃端着茶杯一直到这茶凉了,这才轻轻叹了一声,“你说……他们商量的怎么样了?尚明是事后才知道的……”
许元姝知道魏妃问的是陛下招皇子商量救济京中百姓的事情,她一路上也想过如果魏妃问她该怎么答,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对策。
“娘娘,虽然王爷不在宫里,奴婢却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听见好事二字,魏妃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问道:“继续。”
许元姝越发的谨慎了,这一位跟早先的吴贵妃不一样,吴贵妃是靠着宠爱靠着蛮力上来的,魏妃呢?
她是一步一个脚印,靠着生子的功勋,靠着扎扎实实的资历走上来的,况且看她的手腕,有些事情她自己就能想到。
“奴婢在家里的时候是养在嫡母身边的,有的时候下头的管事出了岔子,又或者主人叫去问话,总是要叫人通传的,这时候问上一句,总是会透露一二的。况且王爷聪慧——”
最后这一句只说了一半。
魏妃既然许她将来协助管理靖王府之权,那她就要往这个上头引,要叫魏妃更加的信任她。
“你说的不错。”魏妃眉头不过一皱,脸色就又好了起来,只是对许元姝略有不满,怎么能把她儿子类比“下头的管事”呢,不过大意思差不太多。
“这又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路上太监略说上一二句,尚明想必就知道该怎么答了。”
内书房里,皇帝在上头坐着,戴公公站在他身边,屋里还有两个伺候的小太监。
下头站的都是皇子,除了已经被降成郡王的励王,剩下全到了,一共十三人,排成了两排。
皇帝看着这一屋子的儿子,忽然觉得多子也不一定多福,多出来的只能是操不完的心。
“三天过去了,你们都想的怎么样了?”皇帝的声音平静下来,“老九已经有了对策,你们呢?”
声音虽然平静,不过正是平静,才更加人胆战心惊。
“尚勤,”皇帝叫道:“把你的计划给他们都说一说。”
刚来的时候洛王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可是见皇帝态度这样和蔼,心反而放了下来。
他略带得意的上前一步,又转过身来看着自己一干兄弟,把方才起了个头的救济京中灾民的计划又说了一遍。
“三天的时间啊……”皇帝叹气,“你就已经有了计划——说!是谁帮你谋划的!”
皇帝翻脸比翻书还快,越发得叫人觉得喜怒无常了。
洛王抖了抖,紧张道:“是儿臣手下几个谋士。”
“嗯。”皇帝脸上表情又缓和了,“这事儿办的还不错,朕手下也有文武百官帮着,你招揽几个人出出主意倒也正常。”
皇帝说完这一句,也不揪着洛王不放了,转而看着英王,“老二,你呢?”
英王满脑子就只有酒色二字,再者他也明白自己登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哪儿有什么准备,不过毕竟这么大的年纪了,这些年跟着听也学了不少,当下仔细回忆了方才洛王的计划,揪了两条出来稍稍完备一下,敷衍了事。
皇帝又问孟王,似乎是打算这么按照顺序一个个问下去了。
靖王却有点走神,他想起临走前六斤的吩咐。
六斤正是他身边的那个太监,虽来他身边还不到一年,却已经成了心腹。据他说他娘生他下来的时候,他足足有六斤,便用这个当了名字。
后来……后来连姓也没有,再说当了太监还用取什么大名不成?
六斤要他注意颖王是怎么答的,虽然被皇后用谋逆罪名拉下水,不过这一位前头是很得陛下夸奖的。
现在看起来颖王是没什么可能了,可万一后头他们争的两败俱伤,叫他摘了果子就是笑话了。
前头两个英王跟孟王答得都很是简单,这两位跟太子都是皇帝御驾亲征之前生的儿子,年纪都差不多。
其实当年皇帝御驾亲征的时候已经有了五个皇子,只是他不在皇宫,后宫人心惶惶的,已经快要六岁的三皇子病死了,五皇子生母难产死了,生下来的孩子憋成了青色,勉强撑了一年刚过了齿序的年纪也死了,连名字都是皇帝班师回朝之后才取的。
当年皇帝不在,朝臣们倒是牢牢看着太子,整日督促太子读书上进,况且还要心系御驾亲征的陛下,剩下这两位就没人看了,基础没打好,现在也说不出什么太多的东西来。
孟王说完,很快就到了颖王,他很是从容不迫的上前一步,还理了理衣裳,甚至还拱手行了个礼,这才开口。
靖王的心沉了下去。
当年柳大人死了,颖王又卷入了谋逆大案,很是颓废了一阵子,可是看他今天的这个样子,明显已经恢复了,而且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不过第二种可能更可怕,就是颖王没有提前做好准备,但是他的才干让他能当场流利作答。
靖王爷更加用心的听着,对比颖王的话,看他跟六斤两个商量出来的计策还有哪几条有用的。
先是救灾,发一定的钱粮,接下来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看看他们有什么技能谋生,给与一定的帮助,实在不行的还可以转成佃农,虽不是自由身了,但是跟活下去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不仅仅是靖王,剩下所有皇子脸色都不太好看了,颖王一出手,不禁前头两位哥哥听起来是敷衍,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过去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颖王终于说完了,皇帝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一看就很是满意。
“怎么不给他们上茶?椅子呢?”皇帝道:“老七,该你了。”
兴王也是个没提前准备好的,再加上方才听见颖王的话叫他略有惊慌,支支吾吾说了几条,最后来了一句“儿臣觉得六哥的主意很好,不如就按照他的意思办?”
虽然看起来还跟以前一样的老实,不过靖王知道他这是装的,可这个反应又叫六斤给预料到了。
他说只要颖王露出一点点争皇位的意思,他们剩下的这些皇子就能联合起来了,总之先把颖王扳倒,不然谁都没机会。
兴王已经推了第一下,若是颖王真的总揽全局了,就有他们动手脚的机会了。
努力不会,酒囊饭袋很多,那坏事就很容易了。
不过靖王不打算这么做,他也有自己的计划。若是颖王真的有这个心,他也得扫清障碍,他也得对其他人出手,这也是在帮着他靖王清场。
靖王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觉得不如把这些百姓都迁出京城。”
背井离乡?这可是大忌,就是死在边关的士兵,朝廷也要花大力气把他们的尸骨运回原籍叶落归根的。
靖王看见父皇脸上明显严肃了的表情和若有所思的神情,越发的镇定了。
“父皇,如果这些人不靠着朝廷救济就没法生活下去,那就证明这些人已经在京城过不下去了,不如迁出京城为好。”
附和别人是不可能的,皇位是要自己出来争的。说出一个看似十分不合理的计划,让父皇有了兴趣,那接下来便是他跟父皇一问一答了。
六斤说的很清楚。
“皇帝做事情不可能顾头不顾尾,况且陛下当了这么些年皇帝,还曾御驾亲征过,他心中肯定已经有了主意。”
“若陛下反对,那王爷就要被陛下说服,如果陛下不反对,那就是陛下被王爷说服。谁说服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跟陛下交心了,重要的是陛下指导王爷了,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还远吗?”
“陛下年迈,这个时候若是还能手把手的教皇子,那教出来的肯定是下一任的皇帝,在这个过程中,大臣们又会怎么办呢?又有多少人会投靠王爷呢?”
“总之这个过程要王爷随机应变临时调整了,王爷聪慧,想必这种事情不在话下。”
“迁出京城?”皇帝喃喃自语几句,忽然问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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