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坂时臣做梦都想不到, 已经和他断绝关系、离开了冬木市的吉尔伽美什会突然找上门来。
虽说英雄王的目的不是为了找他麻烦, 而是为了借用远坂宅所占据的地脉建立一个魔术式, 但他那种全副武装、还驾着维摩纳的强势姿态完全不像是来借地方的。
远坂时臣生怕怠慢了英雄王, 赶忙开放了宅邸外围的防御迎这位大佬进门。
……然后, 他的女儿就成了祭品。
那是一个庞大的召唤性质的魔术式,直到那属于神明的光芒渐歇,远坂时臣才意识到他的女儿已经不再是他的女儿了,而是一位名为“伊什塔尔”的女神。
老父亲一时间悲从中来, 要不是理智告诉他打不过冲上去就是送, 他和吉尔伽美什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
吉尔伽美什看出了他的心思, 召唤式的成功让英雄王的心情还算不错, 也愿意解释几句:“你急什么?那个野丫头又没事。伊什塔尔翻不起什么浪, 等拿到我想要的东西,那女人就没用了。”
女神的神并没有抹杀远坂凛的人占据身体,而是二者互相认可后融合并存, 形成了类似于伽勒底提出的“亚从者”概念的存在。
而远坂时臣一个字都不信。
他表面上还是一派镇静的模样,实际上眼里透出自怨自艾的意味一点都不少, 甚至还夹杂了一些克制不住的愤恨。
要是放在以前, 吉尔伽美什还会觉得挺有趣,远坂时臣这么死板的一个人居然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不过现在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观察远坂时臣并以此取乐上, 吉尔伽美什只觉得这人有毛病。
——他又不是故意拿远坂凛做容器的。
谁知道远坂凛和伊什塔尔相性良好, 像手机会自动连接常用Wi-Fi那样, 这两个人的灵基没有经过他的主观意愿就直接匹配上了, 还能怪他吗!
英雄王也懒得和远坂时臣多说, 相比之下,在这种事情上会无条件信任他的轰炎冰虽然显得有些无知,但更合他的口味。
伊什塔尔刚被召唤出来,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迎接她的就是铺天盖地的锁链。
几秒后,她终于在吉尔伽美什魔性的大笑中反应过来了。
——吉尔伽美什抢了她的牛。
她本来就和吉尔伽美什有些恩怨,现在还被夺走了东西,气得直接和他动起手来,几乎炸毁了大半个远坂宅。
最后,这两个永远不懂体谅普通人心情的神代英雄为了一头牛大打出手后,驾驶着流光溢彩的宝具,一前一后追逐着化作流星消失在天际。
远坂时臣呆滞地跪坐在废墟里,想到自己的女儿,懊悔的情绪就像浪潮将他淹没,心痛到不能呼吸。
“全完了……”
被远坂时臣哀凄凄吊唁、需要准备后事的女儿远坂凛,或者说金星女神伊什塔尔,此刻在吉尔伽美什的地盘上捧着一大碗豚骨拉面哧溜哧溜地吃得正爽。
由于时间有限,牛肉也不能用了,轰炎冰只能随便从家里现有的材料中挑几样做了今天的晚餐。
乌冬面和豚骨高汤包都是现成的,普通超市就有卖,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几百日元,而且因为是趁着打折买的,附赠的量很足,能吃好几顿。
可就是这样粗糙的拉面,真的被轰炎冰做出来的时候,完全不像是什么廉价品。
淡黄色的浓汤中交叠着根根滑嫩的乌冬面,明明只是两百日元的袋装乌冬面而已,却透着白润晶莹的美感,与猪骨汤交相辉映。汤面上层覆盖着几片厚薄适中的火腿以及半个鸡蛋,辅以零星橙红色的油脂,颜色鲜亮的青葱,看上去色泽搭配十分丰富,不禁令人食指大动。
要是拿出去说这是一般的普通速食,肯定绝对不会有人信,毕竟这碗面的卖相和味道都足以称得上是绝佳了,明码标价一千日元一碗都会有人愿意掏钱。
——不过在座各位都不缺钱就是了。
……同时,他们也不会付钱。
伊什塔尔来不及吹两下就忍不住把食物放进了嘴里,滚烫的汤汁对她的口腔造不成什么伤害,只留下猪骨的浓香。
啊,我死了。
伊什塔尔心想。
哪怕跟她同席吃饭的是吉尔伽美什,看在这碗豚骨拉面的份上,她还是勉强愿意坐在这里看吉尔伽美什那张臭脸吃饭的。
伊什塔尔屈服于豚骨拉面的速度比吉尔伽美什想象中的要更快一些,这位同样快速屈服于美食的英雄王却莫名有着一种优越感,他认为自己是主动去寻找美食的乐趣,而伊什塔尔则是被动享乐,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他学着女神骄矜的口吻嘲讽道:“刚才不是还说‘绝对不会吃庶民廉价的食物’吗?”
伊什塔尔脸颊发烫,强行错开视线,嘴硬道:“毕竟是信徒双手奉上的贡品,嘛,偶尔还是要满足一下臣民的殷切期望……”
轰炎冰闻言疑惑地抬头,坦然说明:“我是无神论者啊。”
伊什塔尔:“……”
轰炎冰又补充了一句:“没有什么宗教信仰。”
伊什塔尔:“……”
轰炎冰:“我家里人也——”
伊什塔尔:“好了你别说了。”
吉尔伽美什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蠢货!神代都结束多久了,诸神时代早亡了,你还想要侍奉神明的信徒?而且这家伙是本王认可的杂役,能让你享用这样的食物,算是本王的恩赐才对!”
“喂,我好歹也是乌鲁克的都市神,既然身为乌鲁克王的你都认可了他的身份,那他也就是乌鲁克的臣民,侍奉我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伊什塔尔十分不服气。
吉尔伽美什想到生前统治的乌鲁克的时光,凡事都有兴衰,和神代一样,不合时宜的东西就该消失在历史中,乌鲁克也是一样。
拥有千里眼的吉尔伽美什看得比谁都要透彻。
国家的本质是人民,而人民都是追随王而来,聚集起来之后才组成了国家。人民服从王的领导,接受王赐予他们的一切,无论是喜悦还是痛楚。乌鲁克的子民在这点上做的很不错,不管是在哪一条世界线中,他们都有一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坚韧性。
不过这样的人类毕竟只占少数,吉尔伽美什原本以为这个时代的人类大多碌碌无为,像蝼蚁那样没有任何可以关注的价值,可轰炎冰出现了。
这个少年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特别是厨艺一道上),确实有资得到英雄王的认可。既然是这样特殊的个体,承认他为自己统治下的子民也没有问题,说是乌鲁克现存于此世也不为过——
可伊什塔尔是什么东西,就敢跟他抢厨子?!
以前抢夺财宝、欺压他的臣民、折腾他的乌鲁克,这些恶劣的事情伊什塔尔干得还少吗?现今在他的地盘上,吃着他施舍的拉面,还有脸让他的杂役以后都为她服务?
吉尔伽美什对着伊什塔尔一哂:“需要本王提醒你,你这个乌鲁克的都市神平时都做了些什么蠢事吗?再敢多说一句,你就别想吃拉面了!”
“……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是这家伙作为神明的信徒,我一定会好好爱护的啦!”伊什塔尔一指轰炎冰,脸上带着羞恼的红晕。
吉尔伽美什怒骂:“疯女人,清醒一点!都说了这小子才不是你的信徒,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
轰炎冰茫然:“啊?”
伊什塔尔没有继续和吉尔伽美什争辩。
倒不是说她吵不过吉尔伽美什,当初她无理取闹起来,就算是吉尔伽美什也不得不付出极大的代价,关于对待轰炎冰的态度,她心中已经有了个数。只是那碗拉面的乳白色高汤散发着过于诱人的香味,让这位高傲的女神再没有心思和乌鲁克王吵那些现在看起来无营养的话题。
她低头凝视拉面又不舍得继续吃的模样让吉尔伽美什看到了,脾气不太好的乌鲁克王立刻催促道:“吃完了就赶紧给本王回去,别在这里碍眼!”
“我才不要!你怎么这么小气?”伊什塔尔的眉头跳了跳,表情越来越忍耐,最终还是没忍住呜咽出声。她又重新吸溜起面条,一边还含糊不清地抱怨,“呜,拉面太好吃了……不,我什么都没说,明明是你们要我吃的,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们的错啦!”
永远在状况之外的轰炎冰完全没搞懂这两位英灵在搞些什么,不过远坂夸奖他的拉面好吃的话他还是听到了的,于是他又给远坂添了一些卤肉。
轰炎冰:“喜欢就多吃点,不过晚餐别吃得太饱了,女孩子不是很在意体重这件事吗?”
伊什塔尔的筷子一顿,有些不高兴地抬起头:“话说的太直白了会让人讨厌哦。”
轰炎冰:“是这样吗?抱歉。”
“……算了,本女神还是很宽宏大量的,这次就饶过你了!你要知道,女神是不会变胖的!”要不是轰炎冰是拉面的制作者,伊什塔尔大概早就把这个无礼的家伙射成马蜂窝了。
“好,我记住了。”轰炎冰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心中却有些疑惑——原来现在的女生都喜欢管自己叫女神啊、小仙女啊之类的吗?远坂还真是奇怪啊。
轰焦冻默默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端着碗打算进厨房,轰炎冰立刻就注意到他空掉的碗。
为了让兄弟认识到除了荞麦面还有其他面条也很好吃,轰炎冰可谓是煞费苦心,此时也在不懈地卖着安利:“焦冻,还要吃吗?”
轰焦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大碗面吃下去确实是饱了,而且晚上的确不能吃太多……他有些惋惜地回答:“不吃了,没有酱牛肉总感觉缺了什么。”
“这么说也是。”轰炎冰陷入了沉思。
吸溜面条的伊什塔尔动作一顿。
酱牛肉……?
放进拉面里会更好吃吗?
牛的话……这不是有现成的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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