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问题?是跟女朋友分手了吗?”护士忍不住八卦起来。
大刘被问得有些不耐烦,这么多年过去,同性恋依旧是不能放明面上讲的,他不想给但翁杰招惹麻烦,干脆随口应付了一句。
“那这个人跟他什么关系啊?”小护士之前看到了陈嵘赤着脚跟着但翁杰的病床一路走一路流血的画面,忍不住好奇道。
“你打听这么多干什么?”大刘已经开始起疑心了,语气都变得凶了很多。
“我就问问,不想说就不说,凶我干嘛?”小护士有些委屈地抱怨。
“抱歉,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大刘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护士悻悻地翻了个白眼,没再继续跟他搭话。
陈嵘和但翁杰睡在同一间病房,大刘和一众兄弟轮流在旁边守着,一直守到傍晚才有人醒。
先醒过来的是但翁杰。
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最开始是从葬礼回去之后他在郑煜那留宿,半夜的时候郑煜突然去吻他,吻着吻着郑煜变成了陈嵘。
他又生气又害怕,连忙推开陈嵘要逃跑。
可是逃不掉,他看不见路,陈嵘一直在后面追,很快就要追上来了。
他不想被陈嵘带回去,一点都不想,所以他割破了自己的脖子。
血喷出来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快感,似乎整个人都一下子变轻了很多。
头越来越晕,让他有种自己即将飘起来的感觉,可是身体却越来越重,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起来,而且很冷,很渴。
他没有试图对抗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是期待着自己的灵魂从肉体里分离出来,即便这个过程很痛苦,因为那样的话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约束他了,他可以自由地在天上飘。
原来死亡真的是解脱。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是陈嵘还是抓住了他,很用力地把他拖回了地面。
他恍惚间听到那人说对不起,让他别死。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出现了幻觉,陈嵘怎么可能会跟他说对不起。
果然,再仔细一听陈嵘正恶狠狠地威胁他呢,说要杀了按摩店的那些人,还要杀了他弟弟。
虽然他真的很想就这样结束这一切,可是又怕陈嵘真的会发疯伤害无辜的人。
那个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等等,弟弟?他什么时候有个弟弟?不会又是陈嵘编来骗他的吧?
可是他妈妈当年确实怀过孕,会不会是那个孩子侥幸存活了下来?
弟弟……
弟弟!
“你醒了?”一个男声问道。
但翁杰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感觉头还是有些晕,还有些疼,脖子也疼。
脖子?
但翁杰努力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那不是梦。
郑煜就是陈嵘。
他又被耍了一次,跟个傻子一样被陈嵘玩弄于股掌之间。
哈哈,多好笑啊,他竟然会喜欢上陈嵘?
而且还因为害怕假陈嵘被真陈嵘报复不敢表明心迹。
太好笑了,哈哈哈……
大刘听到但翁杰说了声什么,就连忙走到他跟前问了他一声,可是没有得到回答。
他正纳闷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又看到但翁杰的眼睛是睁开了一点点的,人确实醒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突然听到病床上的人发出一声极为苍凉的笑声,再一看,但翁杰的眼角已经溢出了一行泪水。
“怎么了?是伤口疼还是哪不舒服?”大刘担心地问。
他顺手按了下呼叫铃,想让医生过来给但翁杰看看。
但翁杰终于想起了这个声音是谁,陈嵘身边的人,姓刘,他还没逃跑的时候,这个人偶尔会对他释放一些善意。
他从来都是恩怨分明的人,伤害他的是陈嵘,他不至于迁怒其他人。
“我没事。”他说。
大刘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什么情绪,一时间判断不出来他现在的心理状态。
不过面对一个刚刚自杀未遂的人,他觉得自己还是小心点为妙。
“他呢?”但翁杰语气平淡地问。
大刘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如实回道:“还没醒。”
但翁杰没再说话,眼睛也重新闭上了。
医生过来给他做了一些检查,没发现什么问题,就又离开了。
“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叫人。”大刘叮嘱道。
但翁杰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然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陈嵘是过了晚饭的点之后醒的,他一醒来就从床上弹坐起来,慌慌张张地四处搜寻但翁杰的身影,看到他好好地躺在床上,才稍微放松了些。
大刘看到他要下床,连忙过去阻止他道:“你脚上有伤,现在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陈嵘就已经推开他往但翁杰那边走了。
大刘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从小周手里接过给陈嵘准备的拖鞋,连忙过去放到他脚下让他穿上。
陈嵘顾不上那个,他单膝跪地蹲在但翁杰的病床边,伸手想去摸他的脸,没想到刚碰到但翁杰脸上的皮肤,人就醒了。
陈嵘连忙把手缩了回去,怕再刺激到他,只用被泪水模糊了的双眼盯着他看。
他想跟但翁杰说话,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小声喊了声翁杰,一出声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哑的。
大刘看自己在这儿没什么用,说不定还碍事,就退了出去,顺便把其他人也叫走了,出去的时候还把门也关上了。
“我弟弟呢?”但翁杰开门见山地问。
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陈嵘回答:“在我那儿。”
陈嵘说完又怕他误会,连忙补充道:“你放心,他没事,我没有绑架他。等你好一点,我就带你回去见他。”
“他为什么会在你那?”但翁杰又问。
“我……我前段时间回去了一趟,你应该还记得吧。那次就是因为我收到消息说你爸和你奶奶出了意外,你们家没有能照顾他的监护人,他要被送到福利院,我就回去把他接到我那了。”
“你应该不知道,他智力有点问题,我怕他在福利院被欺负。我让人查了,说是当年他出生后打的疫苗是过期的,后来生病损坏了大脑,智力发育比同龄人迟缓一些。”
“至于你爸和你奶奶,是分别出的意外。你爸那天下班之后去商场买东西,碰上路面坍塌,不幸被埋遇难,你奶奶那晚收到消息赶去认领你爸的遗体,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夜里去世了。”
陈嵘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通通倒了出来,就怕但翁杰不再相信他说的话。
说完他才意识到,亲人去世对但翁杰来说又是一个打击,他不该这个时候说的。
可是已经晚了,他一边后悔一边紧张地观察但翁杰的神色,发现他跟刚刚一样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反而更慌了。
“你……别太难过。对不起,我该早点告诉你的。”陈嵘愧疚地说。
“我知道了。”但翁杰说完这四个字,就没再开口。
陈嵘感觉他的这种平静很不正常,可是他又什么都不能做,也无从得知但翁杰现在有多痛苦。
即便是共情能力特别好的人,也无法做到跟另一个人感同身受,更何况陈嵘几乎没有过因为亲人去世而难过的经历,他生母去世的时候他还太小,连死亡意味着什么都搞不太清楚。
而他爸和他爷爷的死,他不仅没觉得难过,反而有些快意。
“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陈嵘底气不足地说。
但翁杰没有回应他。
陈嵘心里又是一阵刺痛。
他又看了但翁杰一会儿,才起身想去拎张椅子过来。
这一动他才感觉到腿有些麻,脚上的伤口也疼了起来,使得他走路的姿势都有些滑稽。
他把椅子放到但翁杰的病床跟前,然后就坐在那儿,石化了一样盯着但翁杰看。
大刘出去买了饭和一些水果,回去病房的时候就看到陈嵘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画面。
好歹还知道拿椅子坐,看来状态不算太差,大刘心想。
他把吃的放到桌子上,走过去跟陈嵘说:“老大,先吃饭吧。”
但翁杰伤口没好,暂时不方便吃东西,而且看他那状态应该也没有吃饭的想法,大刘就只买了一份饭。
陈嵘没去吃,他不想让但翁杰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一秒钟都不想。
大刘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只能随他便了,反正也劝不动。
陈嵘的心理医生宋祁是第二天上午到的,大刘一见到他,就像抓到救星一样连忙把他带到了陈嵘跟前,想让他帮忙劝劝陈嵘,这不吃饭不睡觉的劲儿,总不能每天给他用镇定剂吧。
宋祁进了病房,第一眼看的是躺床上的那个,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但翁杰,从陈嵘的叙述中他已经对但翁杰有了一些了解,早就想见一见这个人了。
不过有陈嵘搁那杵着,他跟但翁杰交流起来肯定不方便。
“陈先生,上午好啊,早饭吃了吗?不吃早饭容易低血糖,血糖低会导致情绪暴躁,对你没好处的。”宋祁一进门就开始唠叨。
陈嵘还是没什么反应。
“他昨晚也没吃饭,一天多没吃东西了。”大刘开始打小报告,“而且夜里也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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