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小钱睡得很不安稳,早上也比平时醒得要早。
他的闹钟是七点半的,可是今天他醒来之后躺在床上等了很久闹钟都没响,久到让他怀疑闹钟是不是坏了。
因为看不见,他没办法确定时间,只能先摸索着起了床,打算出去找个人问问现在是什么时候,或者直接去店里也行,反正他除了那份按摩工作也没别的事好做。
现在是秋天,在这个四季格外分明的地方,小钱最喜欢的季节就是春天和秋天,不冷不热的,温度刚刚好,只穿一身单衣就行。
他摸到床尾叠得很整齐的衣服,随便拿了一套穿上,然后出门洗脸刷牙。
他的衣服大多是比较暗的颜色,买的时候特意跟别人确认过的。
浅色衣服容易弄脏,他又看不见,很难洗干净。
他今天穿的是一条深蓝色的直筒牛仔裤和一件灰色的圆领卫衣,款式是最常见的那种,卫衣胸口印了一排黑色的英文字母,没什么美感。
衣服的做工都很粗糙,牛仔裤的裤缝是歪的,卫衣的袖子有些不对称,还有不少露出来的线头,布料也比较差,是去年春天结束的时候趁商店换季甩卖买的,加起来不到一百块钱。
不过这跟他流浪的时候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那大半年他没有经济来源,衣服都是从垃圾箱里翻到的别人扔掉的。
北方的冬天太冷,为了让自己暖和一点,他什么都往身上套,一件都不舍得扔,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冻得生了很多冻疮,好不容易才熬过那个冬天。
洗脸的时候他摸到自己的胡茬,有些烦恼地想胡子又该刮了。
他买不起电动剃须刀,用的是几块钱一个的最便宜的刮胡刀,刀片坏了可以换的那种。
他拿着漱口杯和牙刷进屋,从那个破旧的木桌上摸到刮胡刀,右手拿着刀柄,左手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小心翼翼地开始刮胡子。
虽然已经比最开始这样刮胡子的时候熟练了不少,他还是不小心又把自己弄伤了,而且这次的伤口还比较大,可能是因为他刚刚走神的缘故。
鲜血从那道新划伤的口子流出来,很快染红了他的下巴。
他怕血滴到衣服上会把衣服弄脏,连忙用左手在下巴下面接着,同时把剃须刀放到桌子上那个熟悉的位置,防止下次要用的时候找不到,然后出去又洗了一次脸。
水碰到伤口的时候有些疼,疼得他忍不住皱着眉头嘶了一声。
回来之后他摸到桌上的卷纸,扯了两段下来去擦下巴上的水和刚刚又流出来的血,然后用新的纸巾在伤口上摁了一会儿止血。
因为不确定有没有把血擦干净,他又多擦了几遍。
桌子下面有个垃圾桶,感觉伤口没有再流血了,他才弯腰摸到垃圾桶的边缘,把手心攥着的纸团扔进去。
这个时候他的闹钟终于响了,这说明它没有坏掉,不用想着怎么修了,所以他松了口气,心情也稍微好了一点。
把自己收拾妥当之后,他摸到昨晚放在门后面的那根竹竿,拄着它出了门。
从出租屋到按摩店的路他走了很多遍,所以并不费劲,出了小巷之后右转有一家早餐店,价格不贵,他平时都是在这里吃早餐,今天也跟往常一样,只不过他来得早了一点。
“小钱今天起得早呀。”早餐店的老板娘看见他,嗓门很大地跟他打招呼。
“嗯,醒早了,就起来了,张婶儿早上好。”小钱温和地应道。
“小心点,别摔着了,今天吃什么?”张婶儿一边忙活一边问,店里生意很好,这时候来买早餐的人很多,她忙得脱不开身。
“一个菜包,一个粉丝包,再要一碗粥。”小钱说话的时候正在小心地上台阶,店面比街道高了一些,门口有五六级台阶。
“好嘞,你先进去坐会儿,等我给你端进去。”张婶儿乐呵呵地吆喝着。
小钱道了谢,上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往后面摔下去。
他已经做好了摔一跤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却没砸到地面上,而是摔进了一个人怀里。
他能感觉到这人的胸膛宽阔又结实,似乎胸肌很发达,有一瞬间让他想起了夜里梦到的那个人。
“没事吧?”他听到身后的人问。
“没,没事,谢谢。”小钱连忙道了谢,然后扶着手里的竹竿想站稳,身后的人这时又扶了一把他的胳膊。
他感觉到那只手很大,很有力。
真的很像那个人。
“不客气,下次小心点。”扶着他的人温声说。
“你是……昨天那位客人?”小钱终于想起了他的声音,有些吃惊地问。
“嗯,是我,我来吃早餐,赶巧就看到你了。”陈嵘看他站稳了,就松开了手。
“刚刚谢谢了,我请你吃早饭吧。”小钱笑了笑说。
不是那个人就好。
陈嵘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但翁杰跟陈嵘在一起的时候很少笑,所以陈嵘对他的笑容并不熟悉。
虽然昨天也看到他笑了,可那是小钱面对客人的笑,跟现在不一样,现在的这个笑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小钱已经不算年轻了,这几年日子又过得不好,所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是有些细纹的。
要是搁以前,陈嵘这种花花公子绝对不会对这样的人多看一眼,可是现在他却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张三十来岁的男人的、疏于保养的脸好看,连眼角的细纹都让他着迷。
“你住在这附近吗?”小钱边往里面走边问。
“嗯,离这儿不远。”陈嵘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答道。
小钱走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身,对陈嵘说:“我看不见,要麻烦你找一下空座位。”
“这边。”陈嵘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引着他往一个没人的桌子那边走。
店里的桌椅都是很简陋的那种,而且算不上干净,带着小地方常见的油腻。
小钱摸索着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陈嵘坐在他对面,没有心思去管这里的卫生问题,他的眼神一刻都没有从小钱身上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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