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还传来凄厉惨叫的暗巷现在悄无声息,只留下几道粗重的呼吸声。
夜风无声吹过,厚重的云朵不情不愿地露出被遮掩其后的清高圆月,悬在天幕上的月洒下银白的泠泠冷光,替代廉价的昏暗路灯,朦胧显现出了暗巷中的景象。
打扮不良的青年横七竖八的倒在狭窄的小巷两边,高高的砖墙上留下了为数不少的因人体撞击留下的坑洞,碎砖块和还在缓缓流淌的血液掺在一起,因被集束的冲击力而起皱压缩的匕首和反向弯折的手肘紧紧贴在一起。
这群向来以欺侮他人为乐的社会渣滓们恐怕未曾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像被他们视作垃圾的弱小者一般无助,恐惧地躺在满是灰尘和污秽的黑暗角落,心中拼命祈祷平日里总被他们用轻蔑语气挂在嘴边的英雄们的到来。
嗒、嗒。
身形瘦小的白发孩子踩着黑色鞋子从阴影中缓步走出。
而早已被心中恐惧压垮的不良则抑制不住的身体轻颤,即使身上剧痛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用仅剩的一只完好的手死死捂住嘴巴,浑浊的眼球左右转动,竭力想要用余光捕捉到那个力量恐怖到让人升不起反抗之心的人的行迹。
当他突兀的看见那双黑色鞋子停在他的脑袋旁时,一声呜咽克制不住地从手指隙缝中泄出,他在一片空白的意识控制下本能的不顾皮肤与粗糙地面狠狠摩擦过后的疼痛,拼命朝远离那个怪物的方向几下挪蹭过去。
“啊啊,被你发现了。”
过了好几秒,不良才听见一个压抑着不快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响起。
“脚步声响的跟打雷似的,聋子才听不见吧。下三滥。”一方通行说着,抬脚碾了碾落在脚旁的碎砖,停顿了几秒后,再次抬脚用脚后跟轻轻磕了一下,将作用在碎砖上所有的力转向,集束。
碎砖如子弹一般以高速精准地擦过身后人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有着灰蓝色头发的少年赤红的瞳孔放大,迟钝地用手碰了碰脸上传来热感的地方。
在看到指尖沾上的红色血迹后,这个莫名出现的少年浑身颤抖,怒吼道,“混账!白痴!你竟敢让我流血,我要把你变成碎片!”
然而说出这样大话的少年,在向前猛冲几步后,又莫名其妙地停下脚步,神经质的碎碎念道,“啊啊,不行,得要先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才可以。呜呜,好烦躁啊,想要杀了他,杀了他!”
“但是是老师。老师布置的任务必须优先完成。”
“对,老师布置的任务必须要优先完成,不能让老师失望。”
老师这个词像是咒语般让这个有着一头灰蓝短发的少年迅速安静了下来,甚至露出笑容向刚刚还叫嚣着要杀掉的人邀请道,“一方通行,要不要加入我们,颠覆这令人恶心的社会和体制。”
一方通行发出一声嗤笑,“无聊至极。即使是我,也没有准备堕落到下水沟里跟臭虫为伍啊。”
听到一方通行毫不留情的拒绝,死柄木弔瞬间阴沉下了脸,“老师,既然他拒绝了,那我可以杀了他吧!呐呐,可以吧,可以吧!”
“弔,回来。”带着奇异质感的电子音不知从何方传来。
黑色雾气组成的漩涡出现在死柄木弔的身后,将他缓缓吞没。
“老师!”伴随着死柄木弔不满的一声大吼,他整个人凭空消失在暗巷中。
“一方通行,你是跟我们同类的人,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忍受不了这腐朽的世界,到那时,欢迎你加入我们。”
余音在狭窄的暗巷中回荡,因为夜的静谧而显得格外刺耳。
静默的伫立了不多时,一方通行迈开脚步。
本就恶劣的心情又跌落了几分,一方通行双手插兜,缓步走着,打量着像蝼蚁一般匍匐在窄路两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不良们脸上的神情。
恐惧。
愤恨。
憎恶。
嫉妒。
种种负面情绪混合而成的神情扭曲熟悉到让人想要呕吐。
对啊,这才是正确的,这才是他应该得到的神情。
像最后之作脸上那样的笑容,如果交给他来守护,最终只会因为他而破碎。
什么第一位,什么最强,只不过是连个臭小鬼都保护不了的废物罢了。
可悲到被臭虫认作是同类,只不过是更加证明了他果然是无可救药。
“像我这样只懂得破坏的人,事到如今竟然还妄想守护什么东西,真是可笑至极。”
。
晚八点,八木宅前。
身形瘦削,脸色憔悴的金发男子在紧闭的木门前来回踱步,两手紧攥,一脸沮丧,口中念念有词,身旁放着一个小型的旅行袋。
“要不是今天出院的时候把钥匙落下了,就不会被关在门外面了。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还是想想补救的方法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屋子,又垂下了头,叹了口气。
“……灯都关了,铃科少年应该已经睡了吧,还是不要吵醒他了。要不今天晚上去酒店住一晚好了。”
再说……
“估计他现在见了我也认不出来吧。”
欧尔麦特伸手提了提身上宽大的白色T恤,几周前,它们还是合身的,而现在套在身上简直就像穿了麻袋一样空荡荡的。
叹了一口气,欧尔麦特提起旅行袋,正打算去随便找一个酒店住下。
昏黄暧昧的路灯下,白发赤瞳的孩子停下了脚步,冷冷的看着他。
欧尔麦特的脑子停滞了一会儿,而后回过神来,慌忙摆手,“铃科少年,那、那个,是我啊!我是欧尔麦特,不是什么可疑分子!”
一方通行没有应答,默不作声地与欧尔麦特擦肩而过。
欧尔麦特则皱起了眉,敏锐的察觉到一方通行身上的血腥味和他极度混乱的内心。
“等等,一方通行。”欧尔麦特开口叫住一方通行。
……你又杀人了吗?
欧尔麦特张了张口,看着一方通行在夜色下显得异常单薄的身形,又将这句话咽回肚里,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如果在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这个孩子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最终欧尔麦特只是挠了挠头,打着哈哈,轻轻揭过一方通行的晚归和身上的血腥气,问道,“……晚饭吃了吗?我刚从医院回来,呀,因为想要早点回家还没有吃呢。”
其实是做了手术切了整个胃部后根本没有胃口吃饭。
一方通行怔愣了一下,没有料到欧尔麦特会是这种反应。
他抿了抿唇,紧绷的嗓子哑了哑,发出一个单音,“没。”
“那太好了,我随便做一点,一起吃吧。”
“……。”
“嗯,冰箱里的东西应该都过期了,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会补充冰箱的样子,那我们先去一趟超市吧。”
“……”
“不过在这之前要先把行李放家里,但是我不小心把钥匙落在医院了呢,哈哈。”
欧尔麦特走近一方通行,微微弯下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没有反射。
注意到这点的欧尔麦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根据那份从all for one处获取的资料,一方通行的皮肤默认为反射,会将除生存必需品外的一切能量加以反射,隔绝在外。
而他的手之所以能够触碰到一方通行,是因为这个孩子主动的允许。
“呐,铃科少年,可以拜托你把门打开吗?”欧尔麦特用他如大海般包容的蔚蓝眼睛温和的看着一方通行。
铃科少年,可以拜托你对我敞开心扉吗?
一方通行感觉忽然心中泄了口气,开口叹道,“笨蛋,连家门的钥匙都能弄丢。”
他从裤兜里拿出钥匙,插入门锁,喀嚓一声将门打开。
而欧尔麦特微笑着站在他身后,利用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地先一步按下按钮将灯打开。
暖色的灯光拥入眼帘,依旧简陋的室内在灯光的映衬下竟显出了一丝温馨,木制家具冷硬的轮廓也如同海天一色的地平线般变得暧昧难明起来,而本该被迎接的欧尔麦特轻轻开口,“欢迎回家,铃科少年。”
“好,为了庆祝我今天出院,铃科少年你想吃什么都尽情说吧!”
“……辣味炸鸡。”
“辣味炸鸡?真是充满男子气概的喜好啊!好,那么我们今天就吃辣味炸鸡好了。”
“果然是笨蛋,”一方通行微微仰起头,看向欧尔麦特,“辣味炸鸡只有我能吃,刚刚出院的病人只要喝没有味道的白粥就好了。”
在超市购物回来后,一方通行看着欧尔麦特因手术而憔悴下来的身体在厨房忙碌着,莫名想起了最后之作留给他的话。
[……一方通行,一定要幸福。]
最后之作,幸福这种东西……他也可以拥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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