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浸满了汗水的运动服丢进洗衣机了自动清洗, 刚洗完澡的留理佳带着一身的热气从浴室里出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酒吞童子正拿着留理佳的制服若有所思, 艳丽的紫色和服外套张扬地铺散逶迤在她的床铺之上, 见留理佳进来,酒吞童子就将留理佳的制服还给了她。
“酒吞,你拿着我的校服看什么呀?”
留理佳一边问着, 一边拿起了折寺中黑色的长袖制服外衣往头上套。
“咱对这个稍微有点兴趣啦。”
因为正在套衣服,所以留理佳听到的酒吞童子的声音稍微有点不太清晰。
头从领口伸了出来后, 留理佳看到的是正穿着折寺中女生制服的酒吞童子。
她默默地把头钻回了领口再伸出来, 结果酒吞童子直接贴着她脸来到了她的面前,依然是那身黑色的水手服,红色的领巾扎得还挺标准。
“……你想和我一起走一遍上学路吗?”
发现酒吞童子确确实实换上了这身衣服后,留理佳就如此问着她,反正穿都穿了, 当做娇小的国一生在路上走走又没什么事。
“啊呀?那咱就多谢关照啦。”
酒吞童子本来就有这种想法,微醺的紫色眼眸弯起, 笑得相当开心。
“对了, 留理佳。”
“嗯?”
已经穿好了裙子的留理佳正在往腿上套着白色的及膝袜,听到酒吞童子叫她便转过头去看她。
“咱快要离开了。”
酒吞童子笑眯眯地以与平常无异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留理佳下意识地眨巴了几下眼。
“大概什么时候啊?”
她的语气也没有变得多低落, 毕竟这样的离别已经有过很多次了,尽管还是有那么点难以习惯,但她也学会了去接受。
总有那么些人, 会在你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后以你都没想到的速度离开你的生命。
英灵们对她而言是这样, 那么她或许对某些人来说也是相同的吧?
——诶?我突然在想些什么呢。
留理佳拿过了领巾,熟练地在胸前打了一个结,挥去自己脑海中莫名冒出来的后半句想法。
“今天是能都陪着你的啦,在你明天醒来之前,咱会离开。”
酒吞童子本想托着酒碗喝一口酒,后来想起自己接下来要扮演一个国中生,要是沾了酒味的话,大概会比较麻烦吧。
这么想着的酒吞童子,笑嘻嘻地饮下了一大口酒。
留理佳倒是无所谓,反正到时候真有人问起来就说酒吞童子的个性是酒就好了,随时会发出酒香的那种。反正在外面对别人扯这种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还挺好的,虽然现在有提前说过,不过如果亲眼看着你们离开的话我可能还是会比较难过。”
不知是不是某种程度上的温柔,英灵们几乎都是在她睡眠的那段时间才会离开,避免了最直接的别离。
“留理佳说着话真是……太可爱了,呵呵……”
酒吞童子对着留理佳淡淡地呼了一口带着果酒芬芳的酒息,留理佳习惯性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嘛,之后真的思念咱的话,还请多多利用咱的从者呀?还可以摆弄一下从者的灵基,将从者的咱变为护法少女呢。”
留理佳听着还真的用自己的个性召唤出了所谓护法少女状态的酒吞童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护法少女从者酒吞童子,以及英灵酒吞童子,她沉默了两秒,取消了自己的召唤。
这种露出程度,无论是哪种形态其实都有点不妙,说实话。
走在上学的道路上,酒吞童子隐去了自己的鬼角,将自己的面容做了些许调整,使她的气质脱去了原本的妩媚妖艳,而变得清纯可爱了起来,走在比她高的留理佳身边,倒真的像关系良好的学姐与学妹一起同行上学。另外虽然留理佳平常在熟人的面前表现得都相当可爱,但实际上她的面容随着她的年纪渐长越来越贴近她那在学生时代有着冷艳评价的父亲了,若是不笑的话,看起来还真的能给人一种淡淡的压迫感。
“仏岛学妹,早上好!”
“仏岛早上好呀!”
“仏岛学姐早上好!”
她上学的路上也有不少本校的同学,留理佳在学校的名气其实还意外地蛮大的,尤其是学校里的女生,基本都认得留理佳,对她也抱持着善意,上学路上见面的时候都会主动地和她打招呼。
要问为什么的话——
“你他妈缠着上学的女孩子干什么,喝醉酒了就想拿着这个理由动手动脚?”
粗暴地揪住一个在巷子里想对一个国中女生动手动脚的醉汉的衣服领子,留理佳一把将他扯离了那个女孩。在有半分是装醉的醉汉又羞又恼地想要将她转为下手目标时,留理佳毫不客气地一拳打上了他的下巴,并把包里未开封的矿泉水一把拧开泼在了他的脸上。
醉汉气冲冲地地对留理佳使用了他的个性,于是留理佳的短裙向上飘了起来——原来如此,他刚才就是用这种方法让那个女孩子羞得不敢多动的。
然而留理佳自己就没这种顾虑了,在被吹开的裙子下,是一件短短的白色南瓜裤。
这是某次和爆豪胜己同学打架时打到忘乎所以穿着裙子就朝他一个高踢腿,被他看见了当天穿的颜色,然后就被暴怒的爆豪胜己拖去买了六件一模一样的南瓜裤,被他戳着额头警告穿裙子必须穿这个,否则就把她的发型变成非洲式小卷卷。
留理佳当时还很头铁地回了一句“那爆豪亲还要掀起来检查我有没有穿么”,差点被气到头上冒烟的爆豪送上天变成人体烟花。
留理佳没有半分犹豫地出腿对着醉汉的腹部来了一记鞭腿,在他弯腰抱腹时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把剩下的水全部浇在了他的头上。
“还要不要打?再打我就真的不会客气了。”
醉汉哪里还敢有多的什么想法,想着这多半是以雄英士杰的英雄科为目标的预备生,赶紧抖抖索索地连连摇头,不住地说着“对不起”“我错了”之类的话,留理佳这才一把松开他,醉汉赶忙慌不择路地逃跑了。而她的裙子早在醉汉挨揍的时候落了下来,恰好严实地遮挡住了南瓜裤,于是国中女生裙边的诱惑又回来了。
留理佳耸了耸肩,将仅有底部剩着一点水的矿泉水瓶子扔进了垃圾桶里,向着站在那边还有点惊魂未定又庆幸着脱离被轻薄危机的少女点点头,她拉上酒吞童子一起离开了。
她在校内校外碰上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也正是因为挺身而出帮过不少次这种情况,所以她在女生中的风评才相当好。
有些时候不是她们不想反抗,而是她们知道自己的反抗会无济于事甚至会引发更可怕的结果,才会有些绝望地束手就擒。留理佳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不会去说“为什么你不去反抗”来质问被害者,而自己有这份帮助她们的能力,所以才会动手帮助她们。
错的根本就不是她们,为什么要责备她们?
在继续走向学校的路上,留理佳还看到了职业的英雄们与一个Villain在对战的场面,有不少行人都停下来看着,想要从那条路通过目前是不可能的,留理佳瞥了一眼后就绕路离开了。
“啊呀,留理佳,不去帮帮忙吗?”
已经见识过多次留理佳在这种情况下出手的酒吞童子饶有兴致地出声询问。
“我不是职业英雄,之前出手只是因为英雄还没赶来,我想在那段时间内减少人员的伤亡而已。”
留理佳轻车熟路地走过小路。
“现在有英雄们在了,就不需要还是个学生的我去了。”
“哼嗯……”
这孩子,否认自己用的说法是“职业英雄”而不再是“英雄”了……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仏岛同学早上好。”
一个文静柔和的女孩子向留理佳打着招呼,这个留理佳认识,是她班上的班长渡部。
“渡部同学早。”
留理佳向渡部点了点头,看着渡部走到了她的另一边。
“这位是……学妹吗?”
她的眼神转移到了酒吞童子的身上,酒吞童子便也摆出了清纯的笑容。
“前辈好,我是伊吹。”
酒吞童子还有点羞涩地往留理佳的身边靠了靠,显出了一副有点怕生的模样。
留理佳和渡部并不算很熟,也就那种点头之交的交情,她还有点不懂渡部怎么会今天特意和她一起去上学——结果说了几句话之后她就懂了。
“那个……仏岛同学应该知道的吧?就是……”
小女生有点扭扭捏捏的模样被留理佳收在眼里,她挑了挑眉,大概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
“爆豪君他……喜欢什么样的巧克力呢?”
毕竟还有一个月就到情人节了,有心的少女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也不足为奇。
“他对巧克力不挑的,随便送什么都行。”
爆豪喜欢辣口的,对巧克力这类甜食完全不感冒,可不就是随便什么都行么。要是自己跟她说送辣味巧克力,说不定还会被人家认为是故意在耍她呢。
“这、这样啊……”
留理佳瞅着渡部的神情,大概渡部以为自己在敷衍她吧。
信不信由她,自己也没必要和任何人都把关系搞得那么好,对她来说朋友贵精不贵多,知心的好友有那么几个就已经足够了。
酒吞童子在进学校前找了个理由跑掉了,毕竟进学校里要换室内鞋,而酒吞童子可没有她的鞋柜。
恢复了灵体的酒吞童子继续跟着留理佳进学校,看着留理佳淡定地从她的鞋柜中拿出了两封淡蓝色的信,再换上了室内鞋来到了教室,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后,她才优哉游哉地拆开了两封信。
[哎呀?还真是相当热情的情书呢……哈哈哈哈哈,‘迎着冰雪盛开的高岭之花’?真是笑死咱了。]
不管是酒吞童子还是留理佳都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留理佳确定两封都是情书之后就把它们塞了回去,扔进了自己课桌的抽屉里,不再去管。
她现在对这种事情没有半点兴趣,有拿到情书就收下,等带回家再给处理扔掉,若是有人找自己告白就直截了当地拒绝,再敢纠缠不休就直接打一顿。这就是仏岛留理佳的态度,也许是她在这方面态度外冷漠的原因,反而使得她在国一第一次海扁了一顿死缠烂打的国三学长,高岭之花仏岛留理佳的名气就在男生中传开了。
绿谷和爆豪刚入学的时候听到什么狗屁“高岭之花”的时候还发出了爆笑,气得留理佳和爆豪打了好几架,并报复性地把绿谷拖出去一口气跑了十公里。
今天一整天的课有部分时间留理佳都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她的成绩在班里算是中游的水平,一般来说绝对算不上那种学渣,奈何周围的小伙伴全部都是学霸,于是就衬得她看起来学习尤为垃圾。
尤其是下午最后一堂课的突击随堂小测,更是让毫无准备的留理佳焦头烂额。
一般那种有预告的考试她都能考得比较好,因为会有靠谱的学霸们按着她的头辅导她,所以能直接取得中上游甚至上游的成绩,但这种毫无防备的裸考,那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拿出自己最真实的,没有一点学霸加成的水平。
留理佳单手将桌上的纸笔扔进包里,另一只手则按了按自己因为考试而发昏的头。
在危急时刻扶住提着一篮鸡蛋摔跤的老奶奶,留理佳听着老奶奶絮絮叨叨的感谢话语,还从老奶奶那里得到了一颗感激的牛奶糖,之前因为考试而有点灰暗的心情早就被一扫而空了。
“啊,安德瓦叔。”
在嘱咐老奶奶回家的路上要小心后,留理佳发现了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的安德瓦,于是小跑了过去。
高上她许多的安德瓦低下他的眼,向着留理佳点了点头。
“放学了?”
“嗯。”
留理佳应声。
“你刚才帮那位老人的动作我看到了,身手还可以。”
并不擅长夸奖他人的安德瓦有些硬邦邦地说着。
“嘿嘿,谢谢安德瓦叔。”
留理佳笑眯眯地接下了安德瓦听上去不怎么像夸赞的夸赞。
“安德瓦叔是不是在新年前有去过爸爸妈妈的坟啊?”
“……为什么这么问。”
安德瓦语气仍然相当僵硬。
“因为在那些花中,只有一束是雏菊。”
留理佳以平常的口吻说着。
“在爸爸妈妈的葬礼上,也只有安德瓦叔带了一束雏菊。”
没想到小姑娘一下子会提起已经过去十多年的那场葬礼,并仍然记得那场葬礼的安德瓦稍微有点惊讶。他想了想,这样子回答留理佳。
“仏岛他们,在婚礼上用的捧花就是他们自己扎的雏菊花束。”
提到既是自己后辈,又是关系亲近的好友时,安德瓦的语气变得略微温和了一点点。留理佳的话大概察觉不出来,若是她已故的父母在的话,就一定能大呼着“安德瓦前辈温柔得好像要世界末日了一样”,然后被气恼的安德瓦大吼一通。
可惜这样的景象永远不会再发生了。
“他们说很喜欢雏菊的各种花语。”
这就是安德瓦的回答,等同于承认了他确实去过了留理佳父母的坟前。
“花语?安德瓦叔知道是什么吗?”
“那种无聊的东西我不清楚,你想知道就自己去查。”
安德瓦皱起了眉,显然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
“我要继续去巡逻,你早点回家。”
留理佳望着安德瓦离去的背影,摸出手机查了一下。
她站在街头,看着手机显示出来的搜索结果愣怔了半晌,然后才笑着叹了一口气。
雏菊的花语,爸爸妈妈喜欢的应该是其中的幸福、和平、希望以及深藏在心底的爱吧?
但最终,花语中的“离别”也来到了他们的生命当中。
他们深爱着对方,深爱着两人孕育出来的孩子,他们为此感到了幸福,并一同为了和平的希望努力奋斗着,然而最后,他们早早地与这个世界离别。
留理佳想了想,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家花店。
“你好,请给我来一束雏菊——”
酒吞童子靠在阳台的栏杆之上,现在正是拂晓之时,正是日月交接之时,留理佳仍在香甜的无梦睡眠当中睡得深沉而平稳。
“嗯,嗯,哈……”
将酒葫芦中的酒饮下大半,酒吞童子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嘴角沾上的酒液,笑容妖冶却又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感。
“无论如何,真是谢谢了呐,”
她望着朦胧的天空,眼神逐渐变得遥远,仿佛看的已经不是这个世界,而是另一个世界中的什么。同时,她的身体也逐渐透明了起来,最后的词语在她说出口的同时,她的身影也彻底消失了。
“老爷。”
空气中只留些许未散的果酒香气,证明巧笑嫣然的妖艳鬼之少女曾经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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