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下帖

    大小二乔事发以后,有四五人因瞧见了猫却不上报而受罚。

    陈璧领了板子回到院里,疼得坐都坐不住,臀上一片火辣辣的。知春听说此事,赶紧就来霜秋院瞧她,趁着没人给她上了药。

    知春原本就是个心肠软的性子,她将裤子扒拉下来,看到陈璧那两瓣雪白的臀肉上隐隐透出的青红,禁不住又红了眼眶。

    这打板子的人手艺狠辣,饶是陈璧这样细皮嫩肉的,几板子下去也能不见血,看着不过发青发红,实则却是打在了筋骨上,比皮开肉绽更疼十倍。

    陈璧当了一年多的奴才,倒也不是头一回领板子,这一回却尤其疼,连张嘴说话都觉得费力。知春看她如此,愈发心疼得要落泪。陈璧顾及她怀着身子,好说歹说还是把人劝了回去。

    知春走后不久,流霜也回了院里。陈璧看他一副从容自若之态,很是不可置信:“你、你不疼?”

    流霜声音平平道:“我若不说,谁知道我看到过?”

    陈璧一噎,愈发瞪大了眼。

    其实他说得对极,她若不是给周锦堂瞪了几眼就唬住,傻乎乎地卖了自己,想必这会儿也不会如此凄惨。

    可他当着她的面说这话,别说脸红,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流霜扫了她一眼,见她双眸圆睁,小嘴微张,模样滑稽得很,不由翘了翘嘴角,转头掀起帘子就走了。

    陈璧扒着棉被欲哭无泪,暗道:这小子看似老实巴交,实际却狡猾得很,不能怪自己蠢钝,实在是对着煞神她就腿软,周锦堂稍稍沉个脸,她眼前就会出现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禁不住一阵心惊肉跳,连话都说不利索,更遑论其他。

    午后,她回到书房当差,人还没站直,周锦堂就吩咐她把书房的书帖都搬到鹊桥院去,说是要给沈长亭习练书法用。

    陈璧只有抱着一摞书帖,僵着腰,直挺挺地往外走。

    周锦堂坐在案前,从背后正好瞧见那略微撅起、轮廓隐现的圆翘小臀,握着笔杆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吉祥在旁,见他面有异色,不由道:“将军是不是还有什么旁的要吩咐陈璧?奴才这就去喊她回来……”

    周锦堂把笔一搁,口气不善:“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这么说了?”

    吉祥忙道:“奴才该死!”

    周锦堂摇了摇头,重拿起笔写字,吉祥端看着他脸色,又道:“将军,还有个事,上回大乔送来的鞋您看是……”

    周锦堂没有抬头,只道:“放着。”

    吉祥面上点头应诺,心里却有些摸不透他的意思。放着就是要收下了,可看将军这样,似乎也没打算穿它。

    另一头,陈璧抱着书帖一路去往鹊桥院,走到回廊,看到有两个家丁架着小乔从苑中穿过,登时止住了脚步。

    与从前的光鲜亮丽大相径庭,此刻的小乔不仅衣衫不整,连发髻都给人打散了。

    她看到陈璧,两眼一直,精光大涨似的,猛然一挣,就朝这儿扑过来。两个家丁不意她突然如此,竟没能将人制住,就让她冲着陈璧直奔而去,

    陈璧见她两只眼睛亮得吓人,还死死得瞪着自己,当下骇然后腿,才一动就牵动了臀上的伤处,一时间疼得咝咝吸气。

    小乔一把扑到她跟前,抓住她手臂:“将军在哪儿?我要见将军,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害人!那猫不是我养的,真的不是我养的,你去告诉将军,我是冤枉的!我……”

    她两眼布满血丝,跟冤魂似的瞪着陈璧。陈璧给她看得浑身发冷,还未有所反应,其中一个家丁就从后头上来把人给敲晕了,随后一人拽着小乔一条胳膊将人拖走。

    陈璧心头一跳:“二位大哥,你、你们这是要把她带到哪儿去?”

    “管事吩咐,要把人卖到鄂西去。”语罢也不再停留,一路拖着人就离开了。

    陈璧一呆,鄂西,那可是寸草不生的酷暑之地,当初陈家被抄家,旁支族系的家眷就被流放去了鄂西和乾州。

    被卖去鄂西,等同于没了半条命。

    如此看来,这伤人之事,严永华是有定论了。

    陈璧在原地站了许久,想到小乔方才那个眼神,竟有些不寒而栗。

    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小乔说的……并非假话,可严永华是何等精明的人,若此事真是另有隐情,他又怎么会毫无所觉?

    *

    鹊桥院内极静,半点动响也没有。陈璧自上回给那沈长亭下药后,许久不曾踏足此地,甫一进院,见是这样的光景,不由面露讶异。

    之前听吉祥说沈长亭忽然转了性她还有几分不信,如今一看,倒还真是如此。

    屋内八宝屏风后,沈长亭盘坐在圈椅上,竟是在和人下棋。

    坐在他对面的小少年,十岁出头,圆眼睛圆脑袋,生得一副讨喜的可爱模样,小脸却板得一本正经,正是徐先生身边的书童阿赟。

    沈长亭握着棋子,时不时地抓耳挠腮,偶尔抬眼盯阿赟一下。年纪小些的阿赟倒是一脸气定神闲,比那沈长亭稳重得多。

    陈璧没想到这两人会凑到一块下棋,她看到屋里是这样情形,就没有出声通报,蹑手蹑脚地走进,将东西放在桌上,就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回到前院,她看到吉祥守在书房外面,便上前道:“还在里头?”

    吉祥压低嗓子道:“今儿可不太好,我刚刚多嘴了几句给轰出来了,你过会儿进去也得仔细着些。”

    陈璧点点头,推门进了屋,躬身上前道:“将军,东西奴才已经送到了。”

    周锦堂仍看着手里的书:“你去的时候,沈家少爷在做什么?”

    陈璧便将自己所见一一说了。

    周锦堂嘴角一勾:“小老头儿,倒是会折腾。”

    陈璧眉心微动,听这话,沈长亭在和阿赟下棋,莫非是徐先生的意思?

    沉吟间,她不经意抬头望向对面之人,不料他也在此时抬眼看过来,蓦地四目相对,猝不及防,二人都是一怔。

    周锦堂看她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慌张,仿佛又要低下头,冷不丁开口道:“说起这个,听说上回徐先生还给了你一份谢礼,是什么东西?”

    陈璧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一怔后道:“是一方砚台和画集。”

    周锦堂眉头一挑:“拿来瞧瞧。”

    陈璧心头大跳,讨好地笑道:“不过是寻常的砚台和画册,将军就不要特意看了罢?”

    周锦堂险些给她气笑了:“瞧你那小气样儿,难道老子还会稀罕你那点东西?”

    陈璧身子一缩,露出几分畏怯。谁知就这再轻微不过的动作竟也引得臀上刺疼,一下子就令她白了脸。

    他一见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蹙眉道:“没用的东西,不过五个板子就疼成这样。”

    陈璧嘴一张,又紧紧闭上,只有在心里连连骂他。

    周锦堂看她那两眼滴溜溜的模样,越瞧越觉着是在骂他,心里道了一声“反了她了”,正要开口,忽听严永华在外道:“将军,曹家送了帖子来。”

    周锦堂凝眸:“拿进来。”

    严永华进屋,把帖子递给了他。他打开略略一看,蹙眉道:“如今连定个亲都要摆宴了?”

    严永华道:“想是曹大人爱女如命……”

    周锦堂将帖子一扔:“他倒是有脸,公主都没这个谱儿。”

    严永华:“将军,曹大人眼下在朝炙手可热,与他交恶并无好处。”

    周锦朝道:“炙手可热之辈多了去了,从前倒不见你把哪一个放在眼里。”

    严永华道:“曹大人不仅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为人还斤斤计较、睚眦必报,这对付人的手段也阴得很……俗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陈璧听得咽了口唾沫。

    周锦堂闻言一笑,眼里意味深长:“你倒是知道得清楚。”又转头朝陈璧一抬下巴道:“去把帖子拿过来。”

    陈璧应声,忙上前去捡方才给他扔到地上的帖子。

    红底金封,看着有些烫手,她低头瞥了一眼上头写的字,顿时眸光一凝。

    原来,这是薛翰和曹双儿的定亲宴帖。

    她顿了顿,低头上前,将帖子放在桌案上。

    周锦堂拿过帖子,对她一挥手:“你下去。”

    陈璧应声往外去,严永华在旁,不经意望见周锦堂正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看,神色微动。

    他不动声色道:“最近府里换了东石来打板子,看来,他确是有几分手艺。”

    周锦堂睨他道:“再重也不过五个板子,分明是她自己没用罢了。”顿了顿道:“说起来……这小子当初到底是怎么进的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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