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网络暴力（4）

    “我透过缝隙，看到他的影子跟着我。”

    祁易细细的琢磨着这句话，以一种奇异的语调缓缓读出，竟然隐隐能听出里面惶恐不安的感觉，忽而，他伸手缓缓覆在自己的脸上，指缝之间流出一丝空隙，目光透过缝隙看向外面，他一字一句道，“被跟踪窥视让你感到害怕了，对吗？徐一静。”

    没有人回答他，祁易叹了口气，低声道，“请安息吧。”

    他从阁楼上下来时，脚踏在木质的楼梯上，楼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许佑闻声抬头看去，正和祁易对上了目光，他微微一笑，状似乖巧道，“郑哥，您下来了。”

    “还有三十五分钟就翻牌了，你有什么发现了吗？”祁易开口问道。

    许佑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大的发现，就是和苏青一起翻沙发的时候，看到沙发上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画。”说着，他将一直放在手里的纸张递给了祁易，一副极其相信祁易的模样。

    祁易接过纸张，打开后发现这些画作无一例外都是以黑色色调为主色调，然后里面夹着血红色的字，与其说是字，还不如说是胡乱图画的，其中几张完整的则是画着一个小女孩蹲在墙角，看不到她的脸。

    “胡琪疼的昏了过去，要不要把她叫醒？”许佑问道。

    “当然，醒着找线索总比睡死过去好。”祁易将这几幅画作握在掌心，转头看了眼胡琪，见她正躺在沙发上，杨悦耐心的用毛巾沾了水给她擦拭脖子上的鲜血，一旁小盆子里的清水都已经被染红了，杨悦衣服和腿上也沾了不少血迹。

    苏青见状忙走过来问道，“怎么样，在画作里发现什么了吗？要不我们也去医院吧，其他人都去医院说，说徐一静的尸体在医院，上面可能有线索。”

    “医院肯定要去的，但不是这个时候……画作虽然没有指出鬼牌是谁，但是验证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徐一静，1998年5月7号出生，成绩一直不错，直到初中出了一场车祸，失去了一条腿，变成了残疾，因为中考失利进入了一所校风奇差的高中，2015年因遭受校园暴力，患上了自闭症，休学一年，2017年考上大学，今年大二。”

    听到祁易说的这段话，苏青愣了愣，她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祁易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她因为地铁上没有让给老人座位，被人网络暴力了，那些人用人|肉|搜索的方式扒出了她的生平，并且借此攻击她，说什么残疾人就是事情多，残疾人怎么了……活该……这种难听的话。”

    “这些人还真是够烦人的。”程诺皱着眉头从阳台旁边走了过来，他道，“刚刚你去卧室的时候，我就顺便去了趟楼顶，楼顶有两个脚印，一个是赤脚的带血的脚印，应该就是徐一静的，还有一个……看大小应该是42码左右。”

    “42码？”祁易眉头皱起，道，“视频发布人是x-小甜儿，他是个男生，男生穿42码的鞋，如果没有特殊体型的情况，一般都是一米七以上，一米八以下……当然事无绝对，但还是先缩小一些范围比较好。”

    “我也是这个意思。”程诺道。

    “郑哥”，许佑忽然开口说道，“徐一静跳楼的时候，我正好就在下面……似乎看到她手里有什么东西了，像是一团白纸，要不去楼下看看？或许落在楼下了，也可能在医院那边。”

    祁易转头看向他，问道，“六楼离地面那么远，我就算戴眼镜也不能看清徐一静的长相，你居然能看清她手里拿着东西？你是什么眼睛？随身带望远镜的吗？”

    “没有……”许佑摇了摇头道，“没带望远镜，我裸眼视力5.3，一般来说戴眼镜的视力以5.0为标准就可以了.”

    祁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出门，从楼道下去了。

    许佑跟在了祁易的身后，却听到身后程诺说道，“新手，劝你一句，不要在近视的人面前嘚瑟你的视力，你会被记上一笔的。”

    他这句话看似提醒许佑，实则也是提醒了祁易——有人说你是近视了。

    许佑心中暗道：啧，真是用心险恶。

    楼下已经被拉上了黄色警戒线，地上用有白色的人形图案，地上有一滩黑红的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早就散了，也没人关心这里是不是消失了一条生命。

    祁易钻过黄色警戒线，他走到人形图案旁边半蹲了下来，左右仔细的看了看，甚至起身在墙角，草丛中都找了一下，就是没有找到所谓的白色纸团，转头正要说时，却看到许佑已经蹲在了白线旁边，正伸手似乎要触碰那滩黑红的血迹。

    “你做什么？”祁易一把攥住了许佑的手，他的脸色冷下，道，“这是死者的血，不要随便乱碰，虽然一般简单副本里的鬼魂不会乱杀玩家，但是如果惹到了她，她也是会大开杀戒的。”

    许佑惶恐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郑哥。”

    说着，许佑就要起身，谁知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向下扑去，他反射性的伸手想要撑着地面，祁易此时想要撒手都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大力按到了那滩血迹里。

    祁易：……

    “郑哥……我……”许佑飞快的撒手起身，连小指头都没有碰到血，倒是祁易一脸难以描述的看着自己的手侧，上面粘上了一片黏腻的猩红。

    “我——真——想——抽——死——你。”

    许佑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给祁易擦拭，这血迹倒是不难擦掉，只是手侧还是能看到红色，祁易狠狠的擦了几下后，正准备转身上楼，如果死者的血一直留在身上，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六楼高的房子，一层的窗户正好到了祁易腰侧的位置，从窗户上能看到他的大半个身子，只是他一抬头，看到窗户玻璃上的倒影，整个人都立刻怔住了。

    他的身后，徐一静正在看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祁易眸光微沉，他往前走了两步，脊背一股寒意窜了上来，转头对许佑说道，“上楼。”说着，便也不再管许佑，径自快速回了单元楼里面。

    许佑见祁易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这才抱臂半靠在墙边，笑眯眯的惋惜道，“郑哥真是太可怜了，A字卡牌啊，真是少见，最倒霉的一张卡牌啊。”

    祁易飞快上楼去浴室洗手，他抬眸看了眼卫生间的镜子，倒是没有再看到徐一静了，水从他的手侧冲过，带着点点已经淡如粉色的血迹冲入了下水道里。

    “怎么了？”程诺见祁易突然冲了上来，一言不发的钻进了浴室开始洗手，便走过来问道。

    祁易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不管了，我看到徐一静了。”

    “什么？你怎么又……”程诺忽然噤声，他走到祁易身边，低声问道，“一般卡牌游戏的规则你是知道的，只有在翻牌的时候才会看到徐一静……但是你为什么能看到她？”

    “我不知道。”祁易沉着脸道，“可能这个游戏看我不顺眼，反正也不是每次都能见着，只要注意点就成，徐一静倒是没有攻击我，她只是一直站在我旁边看着我。”

    “现在呢？”程诺问道。

    “看不到她了，我说了，很少能够看到她，你不用这么紧张。”祁易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程诺叹气道，“我怎么能不紧张？你几乎每次看到死者，都会遭到攻击。”

    “不”，祁易双手撑着洗脸台，认真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和程诺，轻声道，“话不应该这么说，应该说，在非翻牌期间看到死者的人，除了我之外，都已经死了。”

    “等回去再说这个事情吧，这次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情，不过你也小心一点，现在已经是第二小时了，还有十八分钟就要重新翻牌了，我们必须找出线索。”祁易开口道。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到蹬蹬蹬的脚步声响起，苏青漂亮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她问道，“郑哥，你有什么线索吗？”

    祁易倒是没在意苏青的称呼变化，他甩了甩手上的水，开口道，“如果没有猜错，鬼牌持有者就是x-小甜儿，性别男，身高一米七至一米八，齐耳短发，刚好露出了耳朵。你还记得玩家里面，有符合这种形象的人吗？”

    苏青仔细的思考了一下，犹豫的点头道，“有……倒是……有，你还记得那个戴围巾的男人吗？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齐耳短发，由于带着围巾，我也没看到他有没有露出耳朵。”

    “他人呢？”祁易问道。

    “我们一出来，他们就说要去医院那边看看，想要从徐一静的尸体上寻找线索。”苏青叹了口气，道，“胡琪死活非要去医院，幸好杨悦拉住了她，她现在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崩溃有什么用？别说崩溃，就算是疯了，等到了翻牌的时候，徐一静照样会出现，她照样逃不掉，还不如现在赶紧找找线索，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祁易说道。

    苏青犹豫道，“可她是女生……”

    “这话不应该跟我说，应该跟徐一静时候，看看徐一静会不会因为她是女生就放过了她。”祁易将手擦干，旋即转身走了出去，正好看到许佑进门，他冷眼看着许佑，什么话都没说。

    “还有十二分钟。”程诺走了出来，说道，“我和郑常去楼顶再看看，如果还是什么都没有的话，我们只能去医院找找线索了。”言罢，他也跟着祁易一起上楼去了。

    楼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地面上发黑的血色脚印和几个浅淡的鞋印。

    程诺钻了上来，见祁易正站那个42码左右的鞋印旁边，似乎正在琢磨着什么的时候，他开口道，“幸好这楼顶没什么人来，积累了一层灰，不然连这个脚印都留不下来。”

    “我在想一个事情，我从视频上看到了x-小甜儿戴口罩的模样，等会去了医院，让那群人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我想我应该能认出是谁的。”祁易开口道。

    “有道理，但凡不配合的，差不多就是心虚了。”程诺笑道。

    “还有八分钟翻牌，胡琪这次可能会逃脱，但是麻烦的是……十三张牌，我们只看到十二个人，还有一个人没有看到，如果鬼牌是他，那我们就有不小的麻烦了。”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胡琪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她的耳朵被切了一半，幸好苏青找到了止疼片让她吃了下去，这才稍稍止住了疼痛

    “怎么办？我怎么办？谁是鬼牌……谁是鬼牌啊！我不想死啊！”胡琪反复的念叨这几句，面容恐慌极了。

    苏青只好安慰她道，“根据郑哥说的，应该就是江何文了……你别害怕，应该不会有错的。”

    “假如错了呢？！”胡琪猛然沾了起来，她脸上沾着鲜血，看起来尤为狰狞，她道，“会死的又不是你们！你们当然不着急！如果不是江何文呢？难道郑常会代替我去死吗？为什么被翻牌的不是你们？他这么厉害，为什么被翻牌的不是他？！”

    苏青脸色有些冷了，她不再安慰胡琪，这一下便将胡琪激怒了，她猛地扑到了苏青的身上，似乎要打起来，却被许佑轻飘飘的从背后拎起来扔回了沙发里。

    “还有四分钟。”

    许佑的这句话让胡琪几乎声嘶力竭的哭嚎起来，面对死亡的恐惧，不管是谁都无法坦然，苏青看到胡琪这般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无法想象如果是自己面对将死的地步，会是什么样子的？

    “两分钟。”祁易的声音响起，他从楼顶走了下来，说道，“这里无法互通电话，不然就能问问谁穿42码的鞋子，这样线索也更多一些。”

    胡琪满脸的血和泪混在了一起，她看着祁易，说道，“杨悦就是42码的鞋子啊，她就是42码的鞋子啊……”

    苏青说道：“鬼牌是男生……应该就是江何文了。”

    “应该？什么是应该……就是你们也不确定……”胡琪哽咽抽泣道。

    “还有一分钟。”许佑说道，“倒计时，59,58，57……”

    胡琪几乎要崩溃了，她转头看着杨悦，道，“你救我……你救我啊……求求你，救我……”

    杨悦没有开口说话，胡琪又看向其他人，恐惧道，“谁能跟我换一下卡牌？谁能跟我换卡牌……救我……救我……”

    没有人会跟她换卡牌的，更何况卡牌游戏规则之一就是不允许玩家之间互换卡牌。

    “10,9,8……3,2,1.”

    祁易微微垂眸，在内心读秒，当到“1”的时候，胡琪尖叫道，“是江何文！是他！是他！”

    “啊——”

    胡琪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这尖叫声几乎破音了，她惊恐道，“不要，不要跟着我……救命啊！救命！我不想死啊——”

    她向楼下跑去，祁易正想跟过去，门却自行关闭了起来，明明没有锁，可祁易却无法打开，他快步走到阳台上，正看到胡琪满身鲜血的单元楼爬了出来，她似乎在经历什么极其恐惧的事情，在地上不断的翻滚乱爬，众人看到从她的身体里往外龇出一股一股的血水，她的身体仿佛一个破洞，快速的消瘪下去，全身都缩的更小了。

    “郑……郑哥，我怕。”苏青全身颤了一下，她忍不住凑近了祁易。

    谁都无法救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胡琪被杀死。

    祁易没有说话，而是一直紧盯着楼下，眼睁睁的看着胡琪的身子不动了，佝偻成了一小团，只剩下一个头格外的大，脑袋也仿佛被人硬生生掰断，眼瞳大大的睁着看向祁易。

    第三小时开始了，所有人都看到站在胡琪身边的徐一静，她正仰着头看向他们。

    这次翻牌，除了苏青翻到了“线索”之外，谁都没有翻到什么有用的牌，但好歹也没翻到血“X”。

    苏青看着自己卡牌的线索，开口说道，“这个线索是……‘他在背后看到我’。”

    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从众人的脊背攀附而上，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