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丫子是北里陈家人,家里一共三个女儿,排行老二。
自她记事以来,她看到的永远是身体孱弱的娘,干活不停歇的大姐,然后对她冷漠无视的爹。
她爹陈长根出了名的重男轻女。
她娘身体孱弱却还要饱受生育之苦,在陈丫子之前原本有两个闺女,大姐陈大丫是老大,大她三岁,二姐刚生下来就去了,不入坟包,没有姓名,孤魂野鬼一个,只大陈丫子两岁。
接下来是陈丫子,她是最不受她爹待见的,不像大姐那样是第一个孩子。
同样不像她妹妹陈南生一样,是她爹最后的一根苗苗。
她娘自从生下陈丫子,身子彻底垮下来,她爹因为急着要儿子给她请了大夫。
大夫让她娘好好养养再生育,要不然是生不了娃的,而且就算生了也是最后一个孩子了。
她爹是失望痛心的,不是因为心疼婆娘,只是觉得不能立刻生儿子了。
家里又穷,他娶不起老婆,只能守着这一个了。
她三岁时,陈大丫被别人家带走了,后来她也要被别人带走了。
她娘对着陈丫子哭,说去别人家也好,好歹能吃口饭。
陈丫子又懂又不懂,但是可能天生心硬,她觉得她娘说得对,弄不好比在家里好呢。像隔壁小花,有糖水喝,有肉吃。每天小花爹抱着她,小花奶哄着她,小花娘好吃的喂着她,让陈丫子羡慕极了。
那时候她就想,都是女孩子,家里的赔钱货,为啥待遇就不一样呢!
那时的她还不明白,长县不讲究重男轻女,就算平时有所偏颇,也是因为男子力气大,饭量大的原因。而嫌弃闺女的终究是少数。她爹这个卖女的就是少数中的少数。
她走了之后,她娘隔年就生了妹妹,那妹妹可比她享福的很。
她娘疼着,她爹宠着,就盼着长大了招个上门女婿。可惜他们也没如意。这些都是她后来打听的。
知道她娘去世她没有伤心,爹去世,陈丫子更是多喝了一碗菜汤。
她被家里送走后,在谢家沟陈家长大了,懂事了。也知道她大姐被送到罗家湾当童养媳。那家人对她十分不好。
而她比大姐却要过的好几分的,她丈夫是个酒鬼,在大家还吃不饱饭的时候,还喜欢喝酒。谁能待见他呢!
不过,这个酒鬼干活倒是不错,对她和儿子闺女也不算差的。尤其是不重男轻女。
她婆婆李银娥说话尖声尖气,厉害得很,但也没有过多苛待她。
可是,童养媳当家了,三年困难时期过去了,却没想到那酒鬼死了。
酒鬼死了,婆婆老了,要依附二儿子过的,养不起她这个命硬的寡妇和她的孩子。当然,就被赶了出来。
赶出来的时候,她没有带一样东西,只要求带着儿子闺女。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一间房,有了一口锅,她没有沾别人一分便宜,没有求别人一件事情,这都是她一点一点挣出来的。
可是,看着面前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她的儿子和闺女,陈丫子也硬不下心,接过儿子用布包的一个糖葫芦。
早生看娘接过手,他十分开心,拉着娘的手开口说道:“娘,姨姨给了我和妹妹一串,我吃了一个,说想给娘留一个。姨姨就给我拿布包起来。娘你吃糖葫芦,我和妹妹去做晌午饭。”
陈丫子看看儿子闺女,两个人还是黑瘦黑瘦的,一副没有吃好的样子,可是精神头有了,比以前活泼了一点。
她露出笑脸,说了声好。
睡觉和吃饭、做饭都在一间屋子里。
早生熟练的洗了三个红薯放进灶边烤,往锅里到了水,准备煮地瓜疙瘩汤。黄丫手脚利落的烧火,添柴。
“黄丫,火弄大点,咱们做快点。”
“好嘞,哥,咱们柴不多了。”
“没事的,下午我带你去山上多拾一些。”
嘴里的红果又甜又酸,香脆酥软,味道很好。
看着儿子闺女在一旁忙活,炕上的陈丫子默默下了决定。
谢家,谢灵也在做晌午饭。
当初公社发下来的麦乳精早被娘三喝完,不过精细的大米和白面却是还有不少。
白生生香喷喷的大米饭,就是不用炒菜也是吃得好的。
更不用说,谢灵还炒了两个鸡蛋,配上白菜真是好吃极了。
为了可持续发展,大米饭一周一次,娘三儿这一顿吃得非常爽。
饭后,谢灵背着手在院子里消食,秋阳秋月跟着她,也学着她的样子。
背手,昂头挺胸,可惜腰不直,挺着个小肚子,到底年纪小学不来她们小姨的优雅。
不过,这样也是可爱极了。
谢灵回过头,看看两小孩,被她俩的姿势逗乐了。
心里想着:要是有个照相机非得照下来不可。
秋阳秋月好吃好喝的一个月下来,身子壮实了,皮肤变白了,脸上的表情也生动多了。
到了十一月份,谢灵就给她们穿上了薄薄的毛衣毛裤。毛线还是谢灵专门跟谢家沟打毛线的李桃花换的呢!
背着手、挺着肚子、昂着头迎着阳光,简直像个小老头。哦,不对,小老头可没这么矮,应该是个胖企鹅才对。
“小姨,等等我,我要跟你一起走。”
“我也要。”
秋阳秋月追上谢灵,然后三人开始边晒太阳边消食。三人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走着,迎着太阳的温暖,惬意的很。
走了十几分钟,谢灵带着对企鹅姿势依依不舍的两人回屋睡午觉。
小孩儿该管的时候可不能惯着她们,比如说现在:
“小姨,我不想睡,我想出去耍。”
“不行,美的你,现在可没人跟你耍。”
“小姨,你是大人,应该以身作则。你也必须睡觉。”
“……”她教的成语小屁孩竟然学以致用,用到了她身上。
“好了好了,我们一起睡。”
等谢灵睡醒,点钟上显示三点。
她给自己洗了把脸,擦上雪花膏,手上也涂了干油。
从暖瓶里倒了三搪缸水,水里放了甜甜的冰糖。
谢灵坐在堂屋喝水的时候,秋阳秋月也醒了,从屋里出来。一边揉着眼,一边走向谢灵。
谢灵招呼两人:“来,把瓷缸里的水喝了,清醒清醒。”
“哇,甜的。”秋阳非常惊喜。
一边无精打采不想喝的秋月听到了,也端起搪瓷缸,喝了一口。感受到甜蜜的滋味,笑眯了眼。
两人彻底清醒,恢复活力,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
一旁的谢灵毫不意外,为了让她俩快速清醒,她经常给两人倒水,里面不是甜的就是放了红果酸不拉几的。
谢灵喝着甜水,笑了笑,这也算是她的恶趣味了吧!
喝了水,秋阳秋月去外面耍,谢灵则是去了猪场。
生产队新的猪场已经建成,三头猪也被队里男劳力安放在它们的新家。
猪场里,李桂香和陈丫子正在给猪拌食。
离秋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当初从地里拔下来的野菜没有多少了,再加点麸皮,又因为今年大丰收,红薯滕也分给猪场一半当猪食。
李桂香往槽里加材料,陈丫子把野菜、麸皮、切碎的红薯滕搅拌。
谢灵进来的时候,李桂香和陈丫子正抬槽往里面走。
“桂香嫂子,陈姐我来了。”谢灵冲两人招呼一声。
“你在那站一会儿,我俩马上就好。”
“不着急,你们先忙着。”谢灵摆摆手。
两人抬着槽进猪圈,谢灵则观察周围。
新猪场建成后,她这是第二次来,比第一次她见到的,又干净了不少,还多了几分红火气儿。
就是这味道越发的重了,不过谢灵不仅不介意,还高兴得很。
她站得地方是猪场的边缘,离猪圈不近,这才几天,气味就大的很,这证明猪拉的多,消化的多,吃得好,证明它身体健康嘛!
片刻后,李桂香出来了。
“灵灵,你今天咋来了,不过你这来的好时候呢。”李桂香见了谢灵十分高兴。
这猪场是她建议的,她看着淡定,其实心里在意得很。看李桂香声音洪亮,语气轻松,猜测猪场进行的不错。
谢灵笑笑说道:“我这心里牵挂着,闲了就想来瞧瞧。就是不知道这猪怎么样了。”
“这猪好得很呢!走,咱进里面看看。”李桂香说起这个情绪更高,兴冲冲的拉着谢灵往里面走。
三头猪被牵出猪圈,正就着槽吃猪食,陈丫子看着它们,防止猪扯树上的绳子。还有两个年纪不算大妇女正在打扫猪圈。
原跃进十分重视猪场,挑人都捡老实勤快的挑。
那两个妇女和谢灵不熟悉,见了她,和善的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继续闷声干活。
谢灵也冲她们笑笑,和陈丫子也打了招呼。
一旁李桂香指着三头猪开口:“灵灵,你看这猪,我觉得它们比以前有精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问陈丫子她们,她们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三头猪比以前干净了许多,但还是非常丑陋吓人,要不是它们是肉,谢灵是一眼都不想看的。
至于李桂香说的他们更精神了,她更是说不出来了。因为,她没见过猪以前的样子。
不过,猪比以前更有精神,心情更好了,到有可能是真的。
那个喜欢给猪弹钢琴的富二代,他跟她分享过一个实验故事。
把猪分别放进两个不同类型的猪圈,一个是有着软草床和玩具的大猪圈,另一个则是没有任何茅草的小猪圈。没有床的猪们很明显对环境很不满,心情因此变得很糟糕。
动物不会思考,但是它们有比人更为强烈敏感的本能。
实验中猪的心情好坏明显取决于比较。
而谢家沟的这三头猪,从以前邋遢的环境,变成了干净卫生的环境,它们是十分有可能比以前更精神呢!
李桂香也不需要她附和,而是紧接着说道:“这猪和以前吃的一样的量,可比以前拉的更多了,一天的粪比以前两天的还多,也不知道这什么原因。”
谢灵只有猜测,但不一定是对的,她不能随便乱说,只安慰她道:“桂香嫂子,这能吃能拉,精神头好,肯定是好的。你放宽心吧。”
“是啊,我们每天轮着给猪圈打扰,还按你说的,每天到它们拉的时候,就会拿棍子敲它们让它们往坑里拉!培养它们的惯性。”李桂香现在对谢灵十分信任,她说好李桂香也觉得好,随即又说起其他。
“嫂子,再麻烦你们给猪圈铺点茅草试试。不需要咱们自己做的草垫子那么软,就山脚随便的草编起来就行。”想起实验,自然是想到了那个软草床。乡下妇女编草垫子都是能手,也不费啥时间,谢灵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大家都这么信任她,她当然也要上心,让猪能胖起来。
“好嘞,编草垫我们一人一个,一会儿就编好了。”李桂香答应的痛快,比起让猪长肉,这编草垫子算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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