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花琉璃是真的不能去赏梅,太子半点都不坚持:“最近几天格外冷,县主留在屋子里也好。”
事实上这大冷的天,他也不想看什么破梅花。
雪大风大的,一脚踩进雪地里就是一个坑,偏偏还要附庸风雅地吟诗作画,真是吃饱了找罪受。
于是他们彼此都松了口气。
花琉璃瞬间觉得这个太子还不错,就怕他说什么身体不好要出去慢慢走动走动之类。她看了眼天色,天空阴沉沉地,似乎又要下雪:“殿下,太后娘娘还在礼佛,您先到殿内坐一会儿吧。”
“好。”太子见花琉璃眼含期待,她一个年轻小姑娘待在寿康宫,不能跑不能跳也不能玩,日子确实无聊了些。
见太子同意了,花琉璃也很高兴,甚至连虚弱的步子也稳健不少,笑容满面道:“鸢尾,让宫女姐姐多准备几样好吃的瓜果点心来。”
看到花琉璃脸上灿烂的微笑,本来打算坐一炷香时间就走的太子难得有了几分心软:“县主不必如此客气。”
“要的,要的。”花琉璃跟在太子身后进殿,在客座坐下:“殿下,前几日您亲自带人把臣女从贤妃娘娘那里接过来,臣女还没好好向您道谢。”
“不必多礼,护国大将军是孤儿时便敬仰的大英雄。在孤幼年之时,大将军亲手做过一把木剑送给孤,还教过孤剑术与弓箭,与孤有半师之谊。”太子往椅子上懒洋洋一靠,他不是一个为了别人眼光就委屈自己的人,“可惜你那会儿还没出生,不然孤还能送你一份百日礼。”
十六年前,他刚听说大将军夫人有了几个月身孕,就传来金珀国进犯边境的消息,大将军与他的夫人三日后便带军赶往了战场。
他拉着将军夫人的手问,如果夫人去战场,她肚子里的小宝宝会不会害怕,她能不能不去边关?
将军夫人没有因为他年幼便敷衍他,而是认真地回答了他。
“多谢三殿下关心,但我与将军自幼学习兵家之术,为的便是保家卫国,不让百姓受外敌欺辱之苦,所以我必须去。他是我与将军的孩子,就必须要明白,在天下百姓面前,很多东西都不重要。”
花家这几代人都没有纳妾的习惯,但是却不缺子嗣,比较奇怪的是,花家近三代内都没有闺女,所以在花夫人怀着身孕随夫君到边疆时,所有人都觉得,她肚子里又是个儿子。
没想到这次居然生了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儿,因女儿体弱,在女儿满周岁后,花将军甚至厚着脸皮向皇帝给自己女儿求了一个爵位。
孩子若是早夭,是不能有墓碑的,更没有祭享。但有爵位的孩子不同,即使早早去了,也可享有死后的殊荣,
花应庭很少向皇帝提不合规矩的请求,这是唯一的一次。
太子记得,父皇收到花将军的信后,在御书房枯坐了一夜,第二天便赐了花将军女儿爵位。
不久后,他被册封为太子。
忆起往事,太子再看花琉璃的时候,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怜悯。
身体这么弱,胆子又小,还在边关待了十五年,该不会是在娘胎里被吓的?
伸出手偷偷去摸茶几上点心的花琉璃注意到太子眼神,白皙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坚强无畏地伸向了点心。
只要喝茶的动作够优雅,吃点心的速度够慢,别人肯定就不会发现她其实想吃东西。
她把点心捏在指尖,浅笑:“百日礼虽然没有收到,可是臣女收到了殿下送来的小木马。”
太子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件事,那时候他年幼,听说大将军女儿身体不好后,就把自己喜欢的小木马让传旨太监一起带了过去。
在一大堆父皇给花家人的赏赐中,小木马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是那时候他不懂。后来懂了,也过了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年龄,让他意外的是,接受这份礼物的小姑娘,还记得那匹小木马。
他微微一愣,随后笑了笑,刚准备开口,有宫女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宫女屈膝向太子行礼,“英王殿下携礼来向县主赔罪。”
“赔罪?”太子挑眉,“闹市纵马发生在十天前,临翠宫投毒发生在三天前,他今天就跑来赔罪了?动作可真是太快,一看就很有诚意。”
花琉璃捧起杯子喝了玫瑰露,假装没听出太子话中的讽刺。
“你可要见他?”太子转头问花琉璃。
花琉璃道:“此处乃太后娘娘寝宫,又有太子殿下您在,英王殿下在此时过来,或许是为了解释清楚误会?”
太子端起茶杯碰了碰唇:“那就让他进来吧。”
一开始英王并没有把花琉璃差点被毒死这件事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他母妃也是被连累的受害者,更何况花家那个女儿又没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与母妃都是皇家人,就算不想得罪花家,也不至于要弯下腰向个黄毛丫头赔礼道歉。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上朝的时候,不仅连武官看他的眼神不正常,就连不少文官对他都颇有微词。
甚至那几个与林辉之交好的文官,也开始上书弹劾他们母子。
这让他万分想不通,这几个文官不是与花应庭立场不合?现在花家女儿差点出事,他们跳得比武官还要高,让他忍不住有些怀疑,难道当初跟着林辉之一起骂花应庭好战的人不是他们?
他们难道忘了,他们的好友林辉之还夸过他?
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可是这帮文官的心思,比他娘的女人还要难猜。
这三天来,他天天被武官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被文官用拐弯抹角的话刺激着,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早上被母妃劝了半个时辰,终于屈尊纡贵地带上礼物,不情不愿地来了寿康宫。
当他走进屋,看到坐在上首的太子后,强装出的愧疚表情瞬间扭曲。
他怎么会在这里?
“大哥,真巧啊。”太子懒洋洋地抬手,“随便坐。”
英王咬牙切齿道:“见过太子殿下。”
“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多礼。”太子看了眼跟着英王一起进来,捧着礼盒的太监们,“人来了就行,怎么还带这么多礼来?”
英王想,这里是寿康宫,又不是你的东宫,说话摆什么谱呢?
“听闻县主三日前在母妃宫中差点遇险,母妃心中十分愧疚,本王亦是后悔当日不在,未能发现贼人的阴狠手段,还请县主多多见谅。”英王自进门就没拿正眼看过花琉璃,他说完这番话,才抬眸看她。
他本以为是个病恹恹没甚姿色的黄毛丫头,没想到竟是个如此惹人怜爱的女子,一时间竟愣了愣,来之前的怨气顿时消散了大半。
武将家里还能养得出这般水嫩灵动的姑娘?
太子听到英王那席话,眉梢上挑,说得好像你在场,凶手就不会下毒似的,这种盲目自信,究竟打哪儿来的?
在英王刚进门那会,花琉璃就看出他内心是不甘的,不过这又如何?这些皇子各个都盯着皇帝宝座,就算心中对她有怨,也不可能直白地表现出来。
更何况她是受害者,而英王与贤妃母子,是被怀疑的对象。
听到英王这席话,花琉璃忍不住扭头看向太子,那天她虽然只打算碰一下酒杯就放下,可既然是酒杯淬了毒,她就算只碰杯子也有中毒的可能。若不是太子忽然派人送东西过来,她就真的要当场晕倒了。
太子见花琉璃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以为她不知道怎么跟英王交谈。本来懒得开口的他,把目光投向英王:“大哥,大理寺可查出什么东西来?”
听到太子那讨厌的声音,英王当即从惊艳中回过神:“大理寺现在还在查,请县主放心,我一定把凶手找出来,为你报仇雪恨。”
花琉璃:可你刚才进门时的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
“还在查就说明此案没什么进展。”太子食指轻轻点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听着让人心烦。英王很想回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可他不敢说。
只要姬元溯还是太子,那么全天下的事情都可以与他有关。
“多谢太子关心。”英王硬邦邦地道谢。
我求求你,你可闭嘴吧。
可太子什么时候顺过英王的心意?所以他继续开口了:“后宫中人多手杂,要把案子查清楚,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英王狐疑地看着太子,这句话这么好听,又这么善解人意,一定有问题。
“孤知道此案凶手另有其人,但是在案子查清以前,大哥尽量不要太过接近花县主。”太子挑眉看英王,“小姑娘胆子不太大,受到惊吓后身体一直都还没好,我怕她看到你就想起当日的事情。大哥,你年长些,要多体谅。”
体谅你娘个腿,他就知道这混蛋玩意儿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然而所有在正殿伺候的宫人,却觉得太子说得很有道理。
因体弱而胃口不好的县主,自英王出现后,就时不时抖着手,拿点心往嘴里塞,借此来掩饰害怕的情绪,连小脸都白了一圈,这是被吓成啥样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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