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被关进永世之牢么？”陆郁风回想起几日前在虚无之境见到莲生时的情景，终究没能说出更加刻薄的话来。
他挣开了对方的束缚，头也不回地离开。从始至终，他都牢记自己的身份，抛却过去和未来。不去想，不去看……
帝葬生被逐渐抛在后头，连追逐兄长的勇气都没有。曾几何时，他也被兄长这样抛弃在身后过。历史总是重复上演，一次又一次刺痛他的神经。
封语亦步亦趋地跟着主子，视线追随着对方的红色发尾。感受着发梢散发的檀香，思绪止不住发散——殿下身上沾染了莲生太子的气息，回去不会遭到凤族少主的记恨吗？毕竟……那位大人刚来大荒的时候口口声声唾骂殿下品性不洁……
明明是魔皇陛下最宠爱的儿子，为什么会沦落至此呢？之前在琰云殿见到凤族少主，对方似乎对殿下有些不同了……不知道他以后能不能体会到殿下的好。唉！
“封语。”陆郁风忽然叫到他的名字。
“啊？”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小侍卫僵了一秒，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结果只摸到冰冷的面甲。不由地撇嘴道：“殿下诓我。”
陆郁风似乎笑了起来，“本宫诓你又不是第一回了。”
封语思考片刻，认真地点点头，同意了这一说法。他从小就跟在殿下身边，看他像个孩子王一样率领着众多魔童搅风搅雨，当时何其恣意！可惜那段放肆的童年已经远去了。
遇到莲生太子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主仆二人最终顺利抵达了欲林。
为了确定它的具体方位，着实花费了不少时间。曾经屹立在地面上的华美宫室已经无迹可寻，剩下的只有房屋坍塌之后遗留的石牙和瓦堆。连带附近的亭台水榭也因为年久失修而失去作用，成为此地与其他宫殿之间的隔离带。
很难想象眼前的这个碎石堆就是当初用来圈养姬妾的宫殿，说是“断壁残垣”都算抬举它了。陆郁风站在碎石堆前方的小片空地上，举目四望，在脑海中搜寻每一段与之相关的记忆。
月光笼罩着这里的一景一物，却用奇特的异象将整片区域都与外界隔绝开来。也许是受到历史事件的影响，就连这里的月光都是苍白而幽冷的，仿佛为了祭奠已逝的绝代芳魂。
按照地理位置来看，此地刚好在琰云殿的对立面，中间隔着魔皇殿。通过这样的设定，不难看出圣君当年对这个地方何等唾弃。魔皇夹在中间，想必经历了很长一段尴尬时期。
当然，他们今夜来此并不是为了缅怀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而是为了寻找陆飞雪遗留在这里的“生命轨迹”。
不久前，陆郁风收到一封秘函，里面提到陆飞雪不日将会归来，并且信中提供了那个女人尚在人世的有力证据。对于这样一位差点撼动父君地位的传奇人物，他不能不防！
所以他来到对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想从她残留的信物中找出她的生命轨迹，看看真正的陆飞雪是否死亡。如果能够确认那人已死，也就证明神秘人口中的“陆飞雪”是假扮的，如此倒是不足为虑。
假如她的生命轨迹并未折断，则表明真正的陆飞雪确实是在当年的命劫当中死里逃生，那她回来的目的很有可能是想报复父皇和父君。
最近经历的“死而复生”事件太多，也许是他太敏感了……
还是，小心使得万年船。
“进去看看。”他扬着下巴指向面前的废墟，吩咐身后的手下
“这种事情，虚夜肯定比我擅长。”小侍卫瓮声瓮气地嘀咕了一句，甩甩胳膊走了过去。他的原形是一只隔合了白鸽血统的妖魔，擅长信息传递和破译，但是并不擅长搜查。
陆郁风知道他的本事，从容地负手站在一边，看他变出原形——然后像犬类一样贴在地上嗅来嗅去。那么肥的鸽子，动作却像闪电一样灵活而迅捷，也是有够惊奇的。
不过说到鸽子，脑海中一不小心就冒出了某只小凤凰的身影。
君成空那种特殊的体质注定使他没有长久的记忆。所以他一定不知道，陆郁风其实很早以前就见过他……
小凤凰刚孵化出来后不久，银霄花主带着儿子们去给元凤仙君赔礼道歉。本来他还是一颗蛋蛋的时候，确实是魔皇的失误才使他变成了一个小智障。后来凤凰一族彻底恨上了魔族，魔皇也拉不下脸去求原谅，便允许妻儿时常过去串门，以此缓和两族的关系。
当时知道小凤凰要智障一辈子，陆郁风心里还是挺遗憾的。银霄花主让他抱抱对方，他因为担心那人的口水糊在自己的新衣服上，所以果断拒绝了。
后来听说元凤仙君利用邪门的法术给他换魂，把他彻底做成了傀儡，陆郁风心里也没有太大感受。直到他们的婚事定下来，两个人的命运才真正有了交集……
——那只爱流口水的小小鸟，见了人依然喜欢流口水。貌似还学会了小聪明和耍流氓？
也许夺舍的人本身就是一只傻鸟加色鸟吧。
“殿下，找到了！”封语变回人形走过来，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郁风将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发现对方指尖缠绕的一截枯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伸手接住这根脆弱不堪的棕黑色头发，用阎罗阴火将之点燃，看着它静静燃烧。
发丝转瞬间就燃尽了，留下一小摄微不可见的灰灰。但是空中却升起了绵长的青烟，像蛇一样盘卷着上升。夜风刮过，却无法对它造成影响。
这是存在于阴间的冥烟，被阴火映照出尘世的投影，才能用肉｜眼窥见。当然，也只有用特殊的手段才能解读烟子的形状所代表的含义。
封语没有这种手段，所以他只能站在一旁为主人护法——虽然对方并不需要他的保护。等到太子施术完闭，他才敢靠过去询问结果。
“殿下？”
“离开。”陆郁风没有多作停留，甩手抹去残留的灰尘和青烟，然后立刻提步走向来时的那条小路。
封语没再追问，只是默然跟在对方身后。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才试探着开口：“殿下，这里好像不是回崇阳殿的路……”
“咱们去找君成空。”
“哎？”这么晚了去找姑爷，真的没问题吗？噫！好羞羞啊……待会儿要不要回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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