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愿这次没有发抖。
身体没有抖, 心也一样没有抖。
他不止一次怀疑过父母的死亡不是意外,为什么那么巧,就在他们拒绝赠予的时候,一次散心的旅行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不相信这其中没有人为的成分。
但是这个猜测实在太恐怖, 他根本不敢深想。事实上,就连闻友英都没有想到, 他主张平分的事情竟然会酿成一场令人发指的兄弟谋杀案。
那次闻愿指责他们是杀害父母的凶手,之后扯着还是容百川的司奇耀离开之后,闻友英就像他意料之中的那样将二儿子和五儿子一起叫到了身边逼问,他们从一开始的死不承认,到闻友英开口说:“闻愿既然已经指出来,就说明已经掌握了证据,你们以为自己还能赖掉?”
他们这才慌张的跪了下来,请求尚且在世的老爷子, 希望他可以为两个已经做下错事的儿子说情。
谋杀亲兄篡夺遗产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 他们极有可能要把牢底坐穿不说, 儿女们以后也很难做人了。
闻友英自那之后身体便每况日下, 一直到被查出来胰腺癌, 瘦的皮包骨头, 卧床不起。
闻友英已经僵硬的身体旁边,乱哄哄的闹成一团, 闻康惊愕之下冲上来要打闻愿, 被司奇耀一脚踹在胸口, 当场就撞飞了出去。
保镖匆匆冲进来护住他们, 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怒吼之中,医护人员匆匆出现,将满头鲜血,被砸昏过去的闻得荣拖了出去进行救治。
闻恩愤怒的叫嚣:“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就动手打人,闻愿,信不信我告你上法庭!”
闻愿冷淡的望着她,那眼神古井无波,像是在看着一摊死肉。
闻恩第一次发现,闻愿也会有这样怨毒的仿佛毒蛇一样的眼神。
司奇耀环住闻愿,在保镖的簇拥下出了病房,他侧目去看刘晶,后者恍然大悟一样扯了哭的停不下来的母亲和懵逼的弟弟跟上。
上车的时候,她还有些精神恍惚:“妈……那是真的吗?”
司奇耀专门另外派了车送他们回家,没有跟闻愿一起。闻得香一直流着泪,哽咽着道:“我不知道。”
父亲刚刚去世,大哥的的死亡真相便猝不及防的被揭露出来,这两件事对于闻得香来说,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像是在做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司奇耀以为闻愿会哭,但他这次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一直到上了车,他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见有要哭的迹象。
这件事在当晚就传到了司家父母的耳朵里面,莫说是苏美,就连司海科见过了那么多的大世面,此刻也是难免震惊。
闻愿原本长得就十分招人疼,此刻苏美光是看着他,都感觉要心疼死了。
闻愿吃罢晚饭上楼,苏美特别嘱咐司奇耀:“好好照顾他,要是想哭,就让他哭出来。”
司奇耀神色凝重的点头。
上楼的时候却发现闻愿靠在窗前看书,一脸若无其事。
“愿愿?”
“嗯?”
司奇耀坐过去,握住他的手指,意有所指的温声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闻愿知道他想说想哭就哭出来,忍不住一笑,道:“我不想哭。”
司奇耀一脸担忧,闻愿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真的没觉得怎么样,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司奇耀半信半疑:“真的?”
他觉得闻愿的情绪应该挺崩溃的,设身处地的想,如果他发现自己的叔叔设计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也一定会接受无能。
闻愿垂下眼睫,道:“他们原本对我就不怎么样,会做出这种事情我一点都不意外,所以也没什么好震惊伤心,或者无法接受的。”
司奇耀盘腿上床,双手用力的把他抱到了怀里,闻愿因为姿势原因而歪过去,不太舒服的推他,司奇耀调整了一下姿势,双腿环住他的腰,将爱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嘴唇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许诺道:“我发誓,我会是你余生之中对你最好,最爱你的人。”
闻愿纤长的睫毛掀起来,司奇耀的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目光跟他撞到一起,闻愿冷淡的目光渐渐柔软了起来,他跟司奇耀嘴唇碰了一下嘴唇,软软道:“我知道。”
司奇耀忍俊不禁,用撒娇一样低柔的嗓音哑声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发誓。”
“已经不需要了。”闻愿说:“我信你。”
他的身边只剩下司奇耀和宝宝了,如今宝宝还在襁褓之中,司奇耀对于他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人,他说司奇耀是他的天,那可不是单纯的情话。
司奇耀一直都听他说相信相信,但今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份信任的真诚和实在,他叹了口气,原本他还以为闻愿至少要再跟他闹一场,毕竟最亲近的人都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司奇耀又算得了什么呢?
闻愿的确是不准备跟他闹,但他也确实有问题要问司奇耀:“你调查过我的事,我爸妈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他清透的眸子看过来,司奇耀想撒谎的心思顿时弱了下去,他用力握了一下闻愿的手,道:“我有证据,可以把他们送进去,几年的的牢狱,都是可控的。”
事实上,只要有一丁点儿的证据,司奇耀就有足够的人脉让他翻不了身。
闻愿没有问是什么证据,他有些疑惑的问:“几年牢狱?”
“也可以无期。”司奇耀越发搂紧他,誓死要为老婆出气:“让他们再也不能见天,一辈子在牢狱之中度过。”
闻愿摇了摇头,道:“不够。”
司奇耀凝望着他。
闻愿缓缓道:“杀人偿命。”
司奇耀当时在得到那份意外的录像之后,便让林森找到了那个推闻家父母坠崖的人,从他的口中得到了足够的口供,除此之外,还有他们当年打款的流水,毕竟是亏心事,这位‘杀手’一直留着证据。
按照闻愿的意愿,闻得荣很快被逮捕了起来,闻康四处奔走,但没有一个律师敢接这个案子。闻得荣等啊等,最终等来的却是一个死亡判决书。
他不可置信的大吼大叫,望着闻愿的眼神带着恐惧和愤怒:“闻愿,你只手遮天,有本事你让我请律师!”
闻愿完全不吃激将法,没有理会他的叫嚣,脚步平静的走出法庭,几天后,他得到了消息,闻得荣清楚自己无法脱罪,为了减轻刑罚,而招出来了背后两个人。
闻得昌和闻得芬两家因此而跟闻得荣的家人大打出手,闻愿围观了好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闻愿这一次出奇的镇定。
有几个主谋,那就枪毙几个。
判决书又一次下来的时候,三个主谋全部瘫软在了被告席。
闻家一片鸡飞狗跳,与此同时,闻康这边也并没有幸免于难,司奇耀再次以司正集团的名义向他索要巨额赔偿金,闻康在医院里面闹过之后过了一段顺风顺水的日子,签了不少订单想要赶快恢复公司元气,可司奇耀这次一发话,他所有的原料商全部中断了供给,订单悬空之后,诚安再次岌岌可危。
闻康最终背负债款高达十五亿。
诚安当作赔款抵押给了司正。
闻康连续好几个月都没有睡过安稳觉。
他好几次想去找闻愿求情,但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他。
闻家的所有房产全部都已经被司奇耀收走,一家人说败就败,只能挤在出租屋里过日子不说,还因为闻得荣的指控,要面对另外两家时不时的找茬。
日子过的不光穷,还苦。
三主谋执行死刑那天,闻愿早早起床,哼着歌儿去找衣服,他这几个月瘦了很多,腰细了,腿长了,脸蛋也跟初见时那般精致了。司奇耀半眯着眼睛起来靠在床头,望着站在镜子前身影瘦长的爱人,道:“怎么穿一身黑?”
闻愿不工作的时候,向来是爱好浅色的衣服,有时候还会穿明黄,都比较朝气,据说是怕司奇耀这个年轻人把他比下去。
闻愿转过来将扣子扣紧,脖颈修长,道:“好不好看?”
老婆穿衣服断断是没有不好看的,司奇耀答:“特别好看。”
“嗯。”闻愿将袖扣扣上,道:“我今天要去观刑。”
司奇耀猛然清醒,他坐直了身子,愣怔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去,看,着,他,们,死。”闻愿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吐字清脆而松快。司奇耀却懵了半晌,他陡然觉得闻愿这状态有点不正常,他赤脚跳下床,三两步抱住了爱人,大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我没听错?愿愿,宝贝儿,我的小可爱……你瞧瞧你刚刚说了什么,你敢看吗?万一做噩梦了怎么办?”
闻愿白他一眼:“做噩梦就掐你。”
“……”
“不然要你干什么?”
司奇耀还是皱着眉:“心肝儿,咱们能不能……稍微冷静一下,事情已经办妥了,我发誓不会有人截胡的,他们会为他们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我很冷静。”闻愿知道自己继续轻描淡写他只会更担心,只得严严肃脸道:“耀耀。”
司奇耀看着他。
闻愿捧起他的脸,吸了口气,道:“我知道你觉得我偏激,觉得我不该下手那么狠,但我真的受够了,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我没有爸妈,在家里还总要被欺负,他们吃我的,喝我的,还要打我骂我侮辱我。”
“没错,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好像不该继续追究,至少不该这么咄咄逼人,给他们留一条性命。”闻愿说:“我想过了,我做不到。我失去爸妈十五年,而他们过着本不属于他们的人生十五年,祸害的是我的一生。三条命赔我父母两条命,说上去好像是我占了便宜,可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所以,他们一点都不亏,我做的一点都不过。”
“奇耀,我有你。”闻愿捧着他的脸,道:“你有能力帮我做到我想做的一切,我为什么不去做?我心里有一口恶气,我既然可以出,我为什么不去出?我知道现在的我很恐怖,但我发誓,仅限于这一件事,这件事上面,请让我自由的做一个魔鬼。”
司奇耀的心隐隐揪痛。
他把闻愿拥紧,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不觉得你做的很过,愿愿,我只是很担心你的状态,我怕你被那些不相干的人而影响到正常生活。”
“他们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呢?”闻愿仰起脸,道:“他们是我的仇人呀。”
司奇耀一直觉得,闻愿在孕后变了很多,而他的心始终都是软的,如今他才明白,闻愿真的是个相当真实而复杂的人。
软的时候绝对软,硬的时候绝对硬。
闻愿的仇人显然没想到闻愿会来观刑,他们痛哭流涕的求饶,被绑上电椅的时候意识到没有回旋余地,于是开始痛骂诅咒,司奇耀条件反射的捂住闻愿的耳朵,并上前两步挡住了他的眼睛,隔绝那张凶恶的让人做噩梦的嘴脸。
直到一切结束,闻愿的耳朵还被他捂着,突然微微颤了一下,然后把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说过要做一个‘自由的魔鬼’的爱人,微微发着抖,小小声道:“我,我好像有点害怕。”
司总:“……”
早说不让你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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