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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宫里, 身边的奴才好不好用,区别是挺大的。
有的人会来事, 有的人不会来事。
就比如这件事,可能宗琮交代的只是让福禄去把苏海要回来的事, 禀报给苏贵妃。但福禄自己会琢磨啊, 主子为何要在这种时候禀报, 哪怕就算刚收到的捷报, 晚点再说也不是不行。
这种时候, 其中的意思就有点多了。
不会办事的奴才,听什么就是什么, 可会办事的奴才,办出来的事就外事半功倍。
所以福禄专门折去了景仁宫,让景仁宫的人来报喜, 还专门择了小田子。难道福禄寻常在景仁宫进进出出, 不知道小田子这人老实是老实, 就是太老实了, 为何没等一会儿找小德子?
这都是有喻义的。
于是今日的事就演变成了这样, 恐怕不用怎么宣扬, 今日来宫里的赴宴的人都知道苏贵妃是有娘家的,娘家的哥哥刚立了功,马上就要到京城了。
有个宠妃的妹妹, 自己还立了功, 毫无意外又是个朝廷新贵啊, 看来以后京里又要多一家人, 姓苏的一家人。
而且这事办得还极有面子,至少对盘儿来说,里子面子都足了。
不过像福禄这样的奴才还是少,除了要有一副玲珑心肝,还得多少年修炼才能修炼到家。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到当时还是太子的建平帝身边,毕竟宫里环境复杂,你不行你不中用,早就被比你行的人替下来了。
所以宗琮嘴里虽是嗤骂,却似乎一点都没有责怪福禄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把苏海弄到边关去了?”说到这里,盘儿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手指扣着宗琮的衣襟。
宗琮低头看了她一眼,抓住她捣乱的手:“扬州的时候,当时朕没见裴永昌之前,裴永昌找过他,朕觉得他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就给了他一个机会。”
“有一点可取之处?”
盘儿猜想,那阵子裴永昌求入无门,肯定动了不少心思,会去找苏家人可以预料。也就是说裴永昌去找苏海,苏海知道了她和太子的身份,却没有找上门,所以在宗琮的眼里还算有点可取之处。
“根子没有坏,很难有人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尤其是他们那种身份。”他淡淡地道。
说得倒也是,盘儿一直觉得苏家人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其实本身并不是太坏的人。
“就只是一个机会?”显然盘儿不信过程有他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因为他这个人太会藏了,说不定背后还帮了苏海一把。
而且要说苏海不过六七年的时间,就能成长到能上战场,反正盘儿是有点不敢置信的。
“就只是一个机会,你以为朕成天哪有那么多空去搭理这种小事。”
小事?
这话听得盘儿又有点不高兴了,倒不是说苏家不是小事,而是跟她牵扯在一起还能是小事?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顺耳。
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往里面扭了扭身子。
显然这就是生气的预兆,弄得宗琮脸色一窘,有点弄不明白她怎么生气了?
“怎么了?”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小事还让你去搭理啊,你干脆别搭理我得了,睡你的乾清宫去。”
搭理苏海的事怎么又和搭理她扯上关系了?
虽然宗琮不懂,但不代表他没有眼色,这是感觉不受重视了?可还要怎么受重视?他只差把路铺在她脚边上了,事事都上心过问,要不今天能想起来让福禄传话?
宗琮也有点气闷,可眼角余光看见她白皙的侧脸,又不想大晚上的在床上还闹别扭,他清了清嗓子道:“自然不是小事,朕只是打了个比方。”
“真的?”人扭过来了,还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己。
“当然是真的,真是小事的话,朕犯得着这么上心?”示弱的话一句说出口,后面的自然也就容易出口了。宗琮老脸微赧,不过灯光不亮,倒是看不显。
她也没说话,就是环上他的颈子,半垂的眼角带着羞,似乎很不好意思地摇了摇,显然也是在示弱。
好吧,这茬算是过了。
不过她这样倒是极美,宗琮心里叹着气,大掌无奈地在她背心上揉了揉,道:“时候也不早了,快睡吧。”
一夜无话。
*
别看陈皇后作为皇后,在这种场合众目睽睽之下,想找间隙和亲娘说几句不能让外人听去的话,也是极为不容易的。
还是在赏月宴上,才找到机会。
两人找了处僻静的宫室,陈皇后吩咐富夏在外面守着,富春在门里边守着,才坐下和二夫人说话。
听完女儿的话,二夫人整个人都僵硬了。
那种表现像是不敢置信,但又不得不信,就像吃了什么东西噎住似的。
“你是说她就是那贱人的女儿?查清楚了?确定了?”
陈皇后神色复杂地看着二夫人,尤其是她的表情,她想她当初肯定也是这样的。
“她有个玉佩,我见过,就是上面雕着她名字的那块玉。”
那块玉二夫人也见过,当时还心里嘲笑王姨娘破落户,竟然弄块这样的玉给女儿戴上。她完全没将那块玉放在心里,事实证明就算过去再多年,记忆里还是有这件事。
“那她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不早说,早点……”二夫人有些歇斯底里了,她平时可从不会这样说话。
早说又能怎样,再把人弄丢一次?更何况她也就是才知道。
陈皇后也知道这地方不太适宜说话,毕竟离赏月宴的地方并不远,她深吸了一口气,撇除杂念极力去安抚二夫人,又告诉她这是宫里,容不得失态,同时还把自己发现端倪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娘,你现在先别着急,她并没有想认回陈家的打算,你看今日宴上的那动静,就是陛下或是她自己,在给自己造势,弄出一个苏家,正好和陈家撇清关系。我今天告诉你这事也不是让你着急来的,而是让你帮我盯着家里,尤其是父亲那边……”
陈皇后顿了顿,拿着帕子拭着眼角:“父亲似乎还没跟家里说,既然他还没说,就别说了,他若是说了,女儿就活不成了。”
她这样,反倒让二夫人冷静了下来。
是啊,当年能设出诛心之局的人,怎么可能是傻子,只是陈皇后的话太突然,说出的事也太突然。
怎么?这是报应?现在报应回来了?
二夫人不信报应,若是有报应,那些作恶多端的人怎么没死,还都好好的活着?
而眼下最重要的事恰恰就是女儿所言,不管陈平武是基于何等原因暂时没把这事说出口,他都不应该再说出口了。
苏贵妃如今本就得势,若是让陈家人知道她其实是陈家的血脉,到时候她的公公和大伯小叔他们会如何?
就是因为嫁进陈家的念头久,所以再没有人比二夫人更了解陈家那群人。
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逐利而生,什么事都可以轻易因利益而动摇,尤其是这种可以左右陈家百年基业的大事。他们说不定会做两手打算,更不会下力气帮着女儿把太子立下了。
如果太子一直确定不下来,女儿会是什么下场?二夫人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
又看女儿哭得忐忑伤心,她抱住女儿,面庞抽搐中带着狰狞,安慰道:“你别慌,也别哭,娘当年能治死那对母女,现在就算她活过来了,娘同样也能治死她……”
陈皇后打断她的话,气急败坏道:“娘,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死不死的?她现在是贵妃,还是正当宠的贵妃,到底是她治死你,还是你治死她?
“现在别提这些了,我现在也不跟她争什么宠,这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别让爹把这件事告诉家里,哪怕是为了女儿,为了哥哥,为了你以后能成为陈家的老封君。
“娘,你不是一直羡慕祖母?等铎儿成了太子,陈家谁也不敢给你脸色看,你可是太子的外祖母,未来皇帝的外祖母,他身上流着您的血,您是他最亲的人,陈家又有谁敢不将你放在眼里?”
“你爹不会那么傻,怎么说你也是他亲生的,再说你可是中宫皇后。”二夫人眼神闪烁,似乎想起了什么,有点底气不足。
陈皇后扶着她的肩,直视着她:“是皇后,但还可以废。娘,你没看见陛下不过登基一载,女儿在这宫里都快没地方站了?姓苏的那个女人就是个妖精,跟她那娘一样,都是为了蛊惑男人而生。现在唯有把铎儿的太子之位确定下来,陛下才会为了大局,不会轻易动我。”
可能是陈皇后的眼神太深沉,也可能是她的表情太沉重,也可能是她咬牙切齿的说‘跟她那娘一样’的样子,让二夫人终于彻彻底底冷静下来了。
“好,娘明白了,娘回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哪怕是求你爹,也不会让他说出去。”
陈皇后点了点头,紧张的脸庞放松下来,露出一个缓和的笑容。
“若是铎儿能当上太子,全多亏了娘。”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你是我生的,铎儿是我外孙,娘不帮着你们,难道帮着外人去?你也别担心,你爹就算不看在我们母子的份上,还有你大哥和你弟弟,他总是要顾念他们。”二夫人抿了抿鬓角道。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闲话,陈皇后就让二夫人先出去了,她晚点再出去,也免得落了人眼。
等二夫人走后,富春犹豫地看着陈皇后。
“怎么了?有话就说。”
富春想了想,还是说了。
“娘娘,这件事老爷本是不知道,如今二夫人主动戳破,不是明摆着告诉老爷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恐怕另有隐情还是轻的,明摆着是不打自招,就看她娘能不能在瞒住他爹的情况下,把这件事说圆了。
不过陈皇后现在也顾不得这些,只有让他爹放弃把这件事说出来,陈家才会一门心思来帮她。
至于她娘——
在大局面前,个人总是要让步的,就像她和她娘说的那样,只要等铎儿成了太子,谁又敢不将她们放在眼里?
按下不提,经历的这样的事,在接下来的赏月宴中,二夫人自然是没什么心思的。
陈家大夫人洞悉了二夫人的心不在焉,心想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明显这种场合不是走神的时候。
等赏月宴结束,陈家男人和女眷都是分开走的,一直到宫门外才汇合。
这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二夫人只能按下满腔的忐忑,在心里琢磨回去后怎么和老爷说,才会让他既同意这件事,又不会对她猜疑。
显然她亲女儿今日给她出了个难题,可二夫人不得不硬着头皮上,这其中的轻重她还是明白的。
哪怕不是为了女儿为了外孙,为了她的两个儿子和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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