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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染着香气的手扶住了她。
手指修长而白皙, 尾指和无名指戴着十分精美的护甲。
“行了, 你肚子这么大,还行什么礼。我倒是敢受, 就怕咱们太子爷不乐意。”太子妃笑着说。
整句话前半句还不错,可到后面就变味道了。如此一来,就算盘儿不想行礼,恐怕也不行了。
盘儿忙又退了两步,躬身下蹲行礼。
她挺着偌大的肚子,平常弯腰都有些困难, 更不用说行礼了。太子看她那吃力的样子,脸上肉眼可见冒着冷气。
太子妃也愣了下, 她没料到盘儿真会当众服软。
她想着此人被太子带着南巡, 一去就是快一年, 据说风头可是盛, 就这一年里硬是没让别人近太子的身,她想她如今身怀六甲, 定会借故不行礼或者恃宠而骄, 到时候她捏着这个把柄, 怎么收拾她也不迟,万万没想到她竟真就这么能屈能伸。
“瞧你,我不过跟你玩笑一句, 你竟就当真了。快起来快起来, 莫要伤着肚子。”
只可惜这话说出来也晚了, 反而让场面十分尴尬。
胡良娣瞥了她一眼, 笑着走上前扶着盘儿道:“太子妃就是喜欢跟我们开玩笑,妾身也就罢,向来是个脾气刁钻的,没少惹太子妃生气,苏妹妹年纪小,胆子定然也小,快别害怕,咱们太子妃就是喜欢开玩笑。”
所以说,宫里真是处处都是机锋,这才刚到东宫门前,话还没说上几句,机锋就开始了。
胡良娣这话看似在替太子妃说话,实则无不是在太子眼皮子下给太子妃上眼药,同时还联合了盘儿这个新宠。
瞧瞧,太子妃就是这种没肚量的,咱们联手吧?
盘儿没敢接茬,对胡良娣感激地笑了笑,站在旁边没吱声。
太子收回目光,环视众人:“都起吧。”然后率先带着人就进去了。
福禄忙不迭追了过去,一边跟身边人做手势,让他们分出两个去看护苏奉仪进去。
谁知张来顺竟主动凑上前,去扶了盘儿。
福禄心里暗啐了一口,这小兔子又攀高枝了。
*
小院这边,白术等人早就做好了准备。
尤其是小德子,自打主子走了后,他就像没娘的孩子一样,以前走出去都是德哥哥,现在走出去谁也不认识他。
不过倒也没人为难他,不得不说这也算难得。
听说太子爷快回来了,小德子就天天掰着指头算日子,如今可算回来了,他老早就巴在门口等着,就想让主子回来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他小德子。
谁知人倒是看见了,怎么边上还跟这个太监?
等走近了,小德子才发现是张来顺,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还想着莫是哪个不长眼的抢了他位置,张来顺不要紧,张公公是太子爷的人。
“主子哎,主子你可算回来了。”要不是宫里不允许哭,小德子只差痛哭流涕来表示自己对主子的回归有多么期望。
他前前后后在盘儿身边打转,实在也是挤不进去,左边有晴姑姑,右边有张来顺,哪边都不是他能挤的,他就只能在前面一路小跑的带路。
等盘儿进去坐下了,他还巴在门外面,一副‘我虽然很想进去,但我要懂规矩’的模样。
盘儿被他逗笑了,招招手:“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小德子忙连滚带爬的进了来,跪在那儿嘴甜道:“没人欺负奴才呢,奴才就是想主子了,主子一天不在,奴才们就觉得一天没有主心骨,主子一回来,奴才们觉得天都亮了。”
同样也巴在门外,但做得没有小德子那么过分的小田子在心里暗啐:马屁精,臭狗屎,就你能!
还就是他能!同样都知道主子回来了,小德子就能在里面,他就在外面。小田子扇了自己一巴掌,叫你不中用。
“行了行了,瞧你嘴甜的。”盘儿笑眯眯地说。
说话间揉了揉自己的腰,她正想说什么,看见张来顺还站在边上,便道:“劳烦张公公了,我这没什么事了,张公公也赶紧回去歇着吧,累了一天。”
“奴才不累呢,既然奉仪主子这儿没事了,奴才就回去回话了。”
盘儿笑着点点头,看了香蒲一眼。
香蒲还没反应过来,白术忙上前一步将张来顺送了出去,临走时还塞了张来顺一个荷包。
本来张来顺不想接的,他敢接谁的荷包也不敢接里面那位的,想想这是回到宫里,便还是入境随俗把东西接下了,又嗔道一句苏主子就是客气。
等张来顺出去后,盘儿就连忙道:“快快快,扶我去炕上歪一会儿,实在是腰疼。”
晴姑姑和香蒲几个忙搭着手把她扶了进去,等脱了鞋在炕上坐下,盘儿顺手轻戳了香蒲一下,看着她摇了摇头:“你也该紧紧神儿了,多跟白术学学。”
嗔怪中带着亲热,香蒲有点颓丧地摸了摸脑门。这是出去久了,反应都不如别人了,看来以后还真要跟白术多学学。
青黛虽没挨训斥,但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晴姑姑亲手给盘儿揉腰,白术和白芷却又是倒水又是端果子,来来去去的忙着,眼里都带着喜色。尤其是小德子,若不是主子贴身不用他服侍,他早就黏上来了。
“你们也都别瞎忙了,反正回来了。对了,我走了以后,这宫里发生什么事没有?”
要说没有也没有,但要说有还真有,主要就集中在继德堂和胡良娣这两处。
太子走后不到两个月,胡良娣生下了四郡主,这下胡良娣可不得意了,本来信誓旦旦以为这是个小皇孙,谁知又是个女儿。
自那以后胡良娣就外低调,也不开口闭口皇后娘娘了,也不找着借口不去给太子妃请安了。
至于继德堂那儿,也甚是平静,肚里的孩子占据了太子妃全副心神,一心一意就想着保胎。中间有两回险些要早产,被太医妙手回春给稳住了,即是如此太子妃还是早产了大半个月,大公子生下来身子也不太康健。
要说不康健其实还是轻的,福禄大抵还是怕坏了太子爷的心情,说得轻了不少。据小德子描述,光大公子还在月子里的时候,就请了五回太医,鲍院使差点没就住在东宫。
一直到过了百日,才稍微好了些,不过平时太子妃看得很紧,从不往继德堂外面带。皇后娘娘第一次见亲孙子,还是亲自往东宫跑了一趟,不过自此太子长子身体羸弱的风声也传了出去。
据说为了这事,太子妃很是生气。
至于怎么个生气法,为何又要因为这生气,就不是小德子能打听到的了。不过盘儿知道是为什么,傅皇后急着东宫有皇孙诞下,是为了稳固太子的地位,而太子妃急着想生个儿子,则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
如今大公子身体不好,等于二人所想的东西都打了折,太子长子传出身体羸弱的风声,等于削减了这个皇孙的作用,不怪傅皇后会失望。
其实盘儿真心希望大公子的身体能康康健健,因为只有这样,太子妃才能少作妖,是时就算她生下儿子,也不用被当成出头的椽子。
盘儿觉得有些头疼,遂决定不再去想了,睡一觉养养精神再说。
这一觉就睡到天黑,还是香蒲来禀报,太子妃在继德堂设了宴,才把盘儿叫醒了。
匆匆收拾一番,去了继德堂,等盘儿到时,该到的几乎都到了。
过了会儿,太子和太子妃相携从里面出来,盘儿见太子眉宇间有着一丝不显的冷凝。
这是见着大公子了?她在心里暗暗地猜。
因为快一年没见着太子了,今日宴上的气氛外热闹。
这个热闹不是指表面上,实际上太子一贯食不言寝不语的秉性再度回归,整个宴上寂静无声。她指的是光就她看见的,除了一直低着头的马承徽外,所有人都在对太子眉目传情。
太子妃也是个例外,她没对太子眉目传情,而是忙着盯下面的妾室们。
走了快一年,今天是头日归,太子妃又设了宴,示好的态度如此明显,想必太子今晚会留在继德堂吧。
盘儿心里有点涩涩的想,旋即她又觉得她也是在外面待久了。
别看外面那些被人送上来的女人她吃点飞醋不要紧,东宫的女人可轮不上她吃醋,这里每个人都比她来得早,太子也不会允许她吃这种醋,平时闹着玩也就罢,宫里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盘儿低着头只管吃面前的菜,一面想想前世的事,渐渐地倒也平静了下来。
所以等退下的时候,她看都没看太子一眼。
太子留在继德堂,他没在用完膳当即就走,本身就说明了态度。
盘儿回去后,也没嚷着找话本子来看,也没有说吃撑了要走走消食,回去后就说要歇下了。
香蒲和青黛还有点闹不明白,倒是晴姑姑和白术一副洞若观火的模样。等侍候着让盘儿躺下后,晴姑姑留了下来。
“我守你一会儿,别多想,早点睡。”
盘儿有点失笑,又有点感动,还有点窘,难道她就做那么明显?
她阖上双目,放空所有的心思,任自己进入梦乡。
开始是睡不着的,甚至能听见晴姑姑的呼吸声和轻轻给她打扇子的声响,渐渐地思绪越来越模糊。
她感觉自己被压得很难受,下意识往后靠了靠,谁知落了个空,当即就醒了。她往身后摸了一下,空的,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
一只大掌伸过来,扶住她歪斜着的身子。
“怎么睡个觉也这么不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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