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大道

    巴掌大一只猫崽凶哒哒朝他扑过来的时候, 他脑内还是混乱的。甚至有一丢丢委屈:怎么回事,我才是被始乱终弃那一个吧?糯糯小混球那把子脆骨头还不禁我碰一下, 我不能对他动手,怼一下也不行吗?他都抛弃我和别的小妖精生崽去了,我怼一下他都受不了吗!

    这只猫崽又是怎么回事?大混账教出来的小混账。

    霍潜哪里能对一只幼崽动手,胜之不武。随手就划了个结界把猫崽挡在外边,任他做强行突破的无用功, 急急朝着糯糯的方向寻去。

    没走两步, 一阵疾风掠过他的耳边。霍潜以为是哪位大能期的精怪修士突破了他的结界,下意识就是一挥手。随即就听见耳后“咩”地一声惊呼, 猫崽被他拂出好几里远,化作一颗流星消失在天边。

    霍潜的脑子仿佛随着猫崽的行迹被挖走了, 懵上加懵:怎么回事?是谁, 突破了我的结界?而我,又打中了谁?不会是小猫崽吧?可他才两个月大,哪里能突破得了我的结界……

    不过他很快就不用再多加思考了,因为糯糯泪奔数千里总算想起来他忘记带着崽子一起奔了,扭头就回来叼崽儿。好巧不巧看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崽儿亲爹一袖子把崽子挥老远。

    糯糯大怒, 一脚踩向霍潜的背, 借着跳板潜一个高跳冲向崽崽消失的方向,老远还能听见他的怒吼:“你敢打飞孩子, 等我把他找回来我跟你没完!”

    超凶巨凶宇宙无敌凶, 他从来没有跟霍潜那么凶过。

    霍潜和所有因为拙劣的育儿手段而被老婆吼的男人一样, 原地楞了几秒, 呆头鹅一样追了过去。

    两人先是把周围的山谷找了一圈,没找到崽崽的踪影。糯糯脏兮兮从树林里窜出来,迁怒大吼:“你找孩子都没个动静的,他就算在你脚底下,也不知道要应你。”

    霍潜感觉自己要是只公猫,鬓毛都要被他吼得迎风飘起来。出于打飞了别人孩子基本的心虚,他老实巴交听指挥:“该当如何?”

    “跟我一起叫孩子的名字呀!”

    “喔……”霍潜犹豫了一下:“是叫糯崽是吧?”他找着糯糯也才不到48小时,期间就一直听糯糯叫崽子做“崽崽”。理所当然就把崽崽当成了大名。

    糯糯暴躁吼:“糯崽是谁,你别跟着我叫‘崽崽’,这名儿我叫他才会应。你得喊……”话到一半突然卡壳。

    “喊什么?”霍潜一闯祸就脾气很好,也不介意糯糯先是把他始乱终弃再是将他呼来喝去,一门心思干正事找猫崽。此时的模样和昔日的高岭之花毫无二致,谦和有礼,叫人倍感信赖。

    糯糯看着他,孩子跑丢的焦躁与孩子爹就在眼前却没勇气认的心酸一齐涌上胸口。他转身,不去看霍潜。

    “他叫霍……嗝……”糯糯抹眼泪,哭得像个小孩,“他叫‘霍糖’。”

    霍潜把孩子的名字念了一遍,也无心指责“你个惯爱玩弄人心的小猫精能不能别老是逮着姓霍的糟蹋”。他向着远处飞去,声线平稳,很是坦然地叫着霍糖的名字,不多会儿就被山峰挡住了身影。

    糯糯目送他远去,抹抹眼泪,瘪着嘴,声音都是抖的:“崽儿,崽崽……”

    霍潜挥手时并没有使多大劲儿,但要是寻常的小猫精多少也得受点皮肉苦。崽崽就不一样了,他根骨和霍潜同出一脉,霍潜的结界挡不了他多久,霍潜的掌风也祸害不了这只铜墙铁壁小猫精。

    他只是被扇远了,落在了一处溶洞之中。

    十里八村的小霸王崽早就把附近巡视过许多遍了,山上的精怪都被抓出来陪玩过。以前可从没发现附近有溶洞,一时就被内里瑰丽曼妙的景观迷了眼,迈着小短腿奔了进去。

    溶洞之中的石头皆被腐蚀成景,似并蒂的莲花、盘柱的巨龙、倒悬的剑阵,一步一景。溶洞深处还有一几人合抱的石柱,洁白纯净如玉脂,只在石柱中央有一个月牙一般的暗影。好似一抹新月,落在了羊乳中。

    纯净,而美丽。

    崽崽仰着他几乎不存在的小脖子,对着月牙印喵了一声。

    月牙印没有任何变动与回应。

    崽崽蓦地很喜欢中间这抹酷似新月的印记,御风飞到月牙印前,黑乎乎的小肉垫隔着白玉似的石柱一下一下摸月印的痕迹,心中盘算着回去让miamia给他雕个差不多的玩。才摸了两下,他脚底下的石柱忽而说话了:“不要摸了。”

    崽崽一惊,不甚从高空摔下,滚成一团猫球。

    毫无会御风的精怪的威严。

    他抖抖毛又飞高,还是停在月牙印所在的位置。他艰难地透过并不透明的石柱观察中间的新月阴影,软乎乎的猫爪还在石柱上拍:“石头精,石头精……”

    “我不是石头精。”

    这回崽崽没有被吓得掉下去,反而把圆乎乎的脸蛋贴在了石柱上,确认声音是从月牙的位置传出来的。那是一种清越的近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声音,即使声线冰冷无波,可无端叫人生出亲和感。仿佛自己与他熟识许久,也曾日夜相对过。

    崽崽不由自主把尾巴勾出了半个小心心的形状,软声软气和月牙说话:“那你是谁呀?”

    月牙还是印在石柱中,叫人看不清他的样貌:“我也不知道我算是什么。”

    崽崽好想抱着石柱舔,但他忍住了。上次他抱着羊羊和鹦鹉精舔,被miamia敲了脑壳说不要随便对别人张嘴露牙齿,不礼貌。胆小的可能会被吓到。他敲敲石柱,继续娇滴滴软绵绵和月印唠嗑:“我是霍糖,你可以叫我‘崽崽’。”

    这原本可是独属于miamia的尊荣,我现在把它分你一半喵。

    月印却不叫他的名字,只是一动不动嵌在石柱中,维持着死物的模样。于是崽崽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在这里干什么喵?你要不要出来和我玩啊?”

    月印不说话,他就一直守着不走开,反复几句打招呼的囫囵话,企图和新找来的小伙伴搭上话。月印被他盘问烦了,懒洋洋道:“我就想在这里呆着,我哪里也不想去。你自己玩吧,小猫咪。”

    崽崽是个给他三分颜色就能开染房的角儿,回他一句他能问上三句:“为什么呀,石柱里好玩吗?你是谁呀怎么能在石柱里一直不出来?不会闷死吗?”

    月印真是服了他,有气无力道:“我无处想去,也不会被区区石头憋死……我……大约会是新任的天道吧。”

    “天道是做什么的呀?”崽崽舔爪爪,有点想miamia了。

    月印像是被这低幼的问题问倒了,语气里颇有些不耐烦的意思:“也没什么稀罕的,就是维持天地宇宙运行的家伙而已。”

    “那你一直呆在石柱里,天会塌吗?地会裂吗?”崽崽和所有的小幼崽一样拥有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只要有大人和他搭话,他能陪人唠到天荒地老。

    月印打了个哈欠,意兴阑珊道:“应该不会吧。”

    “那你一直不出去,会发生什么呀?”崽崽终于忍不住舔了一口石柱。他究极喜欢石柱里那条月印。

    要不是隔着石柱他能把新月舔秃。

    “我避世不出,世间便再无精怪修士可登大道。”月印那清越的嗓音中带上了一丝疲累,“你这样的小猫精也不必再修炼根骨了,大道不值得,回家找你娘亲吃奶去吧。”

    话音刚落,崽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后脖子,轻巧往溶洞出口的方向一扔。崽崽还没来得及舔石柱第二下,转眼就不见了溶洞的踪影,落进了浩瀚无垠的青天之中。

    崽崽下意识想尖叫。

    一呼一吸之间,一双宽厚的大手在他背后轻轻一垫,兜一只小鸟崽一般拦停了他的动作,将他兜进自己怀中。

    那未出口的尖叫不必再叫,但崽崽还是弱唧唧mia了一声,小可怜状在来人胸口踩了踩jiojio:招呼不打就把我扔了,吓死崽崽了喵,唔……

    “霍糖?”

    头顶响起便宜舅舅的声音。

    崽崽豁然察觉这是霍潜接住了他,当即收回他放肆亲昵的jiojio和委屈巴巴的哼哼唧唧,对着霍潜露出一排小钢牙。

    来打架呀,欺负miamia的臭舅舅。

    他那便宜舅舅丝毫不理会他的宣战,一手抓住崽崽的后脖子,另一手抓小羊羔一样抓牢崽崽的四个jiojio,一脸严肃但口气中压抑不住小雀跃地去找糯糯邀功:“小姨子你快来,我找到霍糖了。”

    将功折罪的心理下,他一时都不再唧唧歪歪找茬扒马了。

    小姨子就小姨子,爱当小母猫也不是什么大事。糯糯既然有意当小母猫,让他当上几天也无妨。

    ——我真是个大度的糟糠夫。

    糯糯个崽崽探测器很快就听到动静来会合了,他狠狠削了霍潜一眼。抱过崽崽就是一顿亲亲抱抱哄哄,半点不质问崽子半点没伤着怎么不早点回家。中途用凶狠的眼神无数次扫过始作俑者。

    最终抱着崽子摇晃哄了一阵,“哼”一声抱着崽子就先走了,一副不想多瞧霍潜的模样。

    ——孩子半点没伤着,怎么回事,他两闹着玩的?可我还是好生气……想不好怎么个“没完”法,干脆先回家吧,崽崽也到饭点了……

    霍小娘子鳏夫状被落在后边,目光紧追着两父子的身影,心理阴暗了:

    我在他心中果然没有方寸之地,他一摸到这崽子,连发脾气的话都不与我说了。

    做仙要大度。

    不,我不是一个大度的糟糠夫。

    他玩弄我又无视我,我一定要报复。

    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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