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糯小两口奔波着找崽崽的时候, 这只胖成球的崽子正在跟未来的天道继承人亡命奔逃, 身后百里之内跟着一只要吃饭饭的不明生物。崽崽全程哇哇叫:“我要爹爹, 我要miamia!”他那隐藏了身形的小伙伴单只胳膊夹着他逃命,间或吓唬他:看你走了这么久你爹娘都没有来追你, 他们一定是不要你了。以后你就安心跟我混, 我正好想要一个娇滴滴还会哭哒哒的儿子。
崽崽闻言一愣,随即大声学疯狗狂吠:“汪汪汪!”
——我超凶的,是地狱恶犬喵!一点都不娇滴滴喵!
“多才多艺,有趣的灵魂, 比我的养子可爱多了, 我喜欢。”月牙精丧心病狂一顿夸, 把崽崽夹得更紧了,总结道,“要多少红包才会改叫我‘爹爹’?”
崽崽:“……咩呜, 爹爹救我QAQ”
崽崽从未想到世界上竟有如此和他做对之人, “本崽崽乃是世界中心”的三观完全崩塌。又被打回原形, 变成娇滴滴的, 要miamia和爹爹宠的小猫咪了。
两个人吵吵闹闹一路逃亡, 日薄西山之时月牙精不跑了。他似乎触景生情, 带着崽崽在高山之巅观赏日暮,又变回一根鱼骨的形状, 蓦地自顾自叨叨起来:“这座山峰是方圆千里最高的一处, 我妻子还活着的时候, 很喜欢拉着我和她的宝贝儿子来这儿赏日出日落。”
崽崽左顾右盼, 生怕那黑乎乎的一团冲出来将他一口叼走:“我们不是在逃命吗?”
“她喜欢一切规律的东西,日出日落,月上柳梢,北雁南飞,蜻蜓点水。”月牙精自顾自说话,“但凡是无限重复的事物,她都极为喜欢,认为那是最美。”
崽崽敲敲鱼骨,提醒他:“叔叔,我们不是在逃命吗?”
“有一天,她突然掏出来一枚蛋,说‘我将世界上最美最纯的东西送给你,从今以后我们有孩子了’。”对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某一瞬间,他似乎是山川湖海,一派自然,不受外物干扰,“那颗蛋孵化,我们的独子诞生,他果然生得纯稚美丽,我的妻子十分喜爱他。他也十分爱戴的我妻子,不对……这孩子只敬爱我的妻子。而我在他心中匹配不上他二人,是不达标的,该被抹杀的。”
随着感慨的叹息落下,黑影在天边若隐若现,其后的天空出现繁复美丽的紫金色花纹,涟漪一般自落日之处一层层荡漾开去,伸展出无限与一开始出现图案一模一样的点与面。那是无限的,规律到极致的美丽图形。崽崽紧张地炸毛毛团团转喵喵叫。
月牙精渐渐隐没,声音却还在崽崽身前一米处,语气是讽刺的浅笑:“如今吾妻已死,父子情分已断。他既追杀至此,我便要他知道,为何我为父,他为子。”崽崽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本该缓缓落下的夕阳蓦地没了踪影。天与地之间一片漆黑,只留下金色的花纹闪电一般掠过黑幕。
崽崽张大嘴:“喵?”
——哪儿,你儿子在哪儿?!鱼骨头你跑哪里去了我好害怕爹爹救我QAQ
日头大约消失了一盏茶的时间,崽崽趴在山石缝隙里捂脑壳,再见今天的太阳时山河间一片焦炭。天边的金色花纹收敛成一道金光,不知何时落在了林间。日光乍现的一刻,金光疾速自山林中弹出隐没在云后。又一眨眼,便没了踪影。
崽崽迷茫回头,便见一年约二十的青年一脸死气地望着金光消失的方向。俊俏到几乎妖气横生的脸上满是戾气。他听闻猫叫,低头看一眼崽崽,面无表情地抓住崽崽一顿揉:“噫,我杀不死他。他也没有能力杀我。”
是月牙精的声音。
崽崽挣扎,又被一顿乱搓。月牙精神经质地又重复了许多遍:“我杀不死他,他的本体到底是什么,我竟然毁不掉他。”
崽崽试图逃离魔爪:“放开我喵,miamia说了不可以让别人乱摸。你杀不死又怎么了嘛!放开我!”
“他杀我,不过小事一桩,随时都可以翻篇。”月牙精把崽崽抱好,“我杀他,还失败了,便是大麻烦。以他的气性要记恨千百年不说,哪天我的妻子要是复又活过来,知道我要杀她辛苦找来送我的宝贝儿子,我们的定情信物……儿……”
崽崽才不懂这些有的没的,扭扭屁股:“你怎么还不放我?”
青年遥望他便宜儿子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抱起崽崽掂了掂。他原本只是见到几家出走的崽子便联想自己的不孝儿子,想着要吓唬下不知天高地厚叫爹娘头疼的小崽子。抓过来玩两下就放回去。现在,他迫于压力,改变主意了。
“离家出走的崽子配无家无口的鳏夫,不是正好么。你给谁当儿子不是当呢。我的妻子生前最后几天喜欢上了毛茸茸的东西。”青年的脸庞凑近,“我看你就不错,来当我们的儿子正好。”
崽崽一点都不想当“被自己养子追杀到屁滚尿流的落魄鱼骨”和“据说是死了但有可能会复活的离奇生物”的儿子。他灵机一动往地上一滚,骨碌碌滚到臭水沟里沾了一身泥,还跑草丛里哼哧哼哧啃了几口土。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崽崽从一只金灿灿香喷喷圆滚滚毛顺顺的小狮子滚成了一个脏皮球。滚完自觉往青年跟前戳,在对方如遭雷击的目光中抖动自己搅屎棍一样又脏又臭的尾巴,嘴巴一张就喷土:“你看我,美丽吗,规律吗?”
青年:……
崽崽做出屙粑粑的姿势:“我还小,还不会自己更衣,想当我爹的话得过来伺候我。”
青年皱眉后退。
崽崽就地撒泼:“我饿了,我要吃羊奶和小鱼。羊奶要现挤的,小鱼要给我撕成一绺一绺。我爹爹一向亲自给我挑鱼撕鱼。”
还伸出自己脏兮兮的jiojio:“爪爪上的毛毛长了,跑起来容易打滑,给我剪剪。我爹爹每三日给我剪一次脚毛。”
并抖耳朵:“今天的圆镜呢,我爹爹可是巴不得得天天给我做圆镜的。吃穿住行都记录下来,一天都不能少,少一天都不是完整的幼年回忆。录完今天份的给我洗澡吧,我爹爹可喜欢给我洗澡了,你也得学着给我洗澡。”
边说还要边抖毛,泥点子跟雨点似的飞溅出去。
青年麻木脸被溅了一脸泥点子,抹脸:“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养儿子。”
崽崽的小胸膛一瞬间狂跳了一下:果然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舅舅一样待他。天上地下也就一个男人能让他用“爹爹”这个称呼。
崽崽扭头就走,溜得比贼还快:“那我走了。”飞出去几里发现青年还跟着他,又企图甩他一身泥,却被揪住了命运的脖子。青年一只手抓住他,一只手心里冒出侃侃的热水,给崽子搓已经结块的猫毛。一瞬间叫猫以为他回心转意又要收儿子了。
本大王太受欢迎,个个都争着给我当爹,真叫猫头疼。
好在后者意不在此。他摇摇猫崽:“你飞错方向了。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一个崽崽外边乱转,我把你带回瀑布等你爹娘吧。”
第二日,他两在海面上转来转去,青年略有些尴尬:“你爹娘的海岛在哪里,叫什么名,你还记得吗?”崽崽矜持地摇摇头:“不,不记得。”
他两商量了一下,决定回他们最开始碰面的溶洞。崽崽拍胸脯保证他是在那里长大的,还那片山头的大王。只要回到溶洞,他就能自己回家等爹娘回来找他,绝不会被坏人拐走。
于是第三天他们在各种深山老林里转,青年的尴尬之情溢于言表:“我当初被逆子追杀,也就随便找了个地方静养……你还记得你家安在哪座山上吗?”崽崽把脸埋进青年胳肢窝:“我只是一只刚刚一百天的小猫咪,我不认识路。我miamia选那座荒山定居是为了掩人耳目,那山没有名字。”
两个专门往偏僻无名小地方钻的家伙相对无言。
青年于是带他出山:“你爹娘的名字总该记得吧,等天亮了我带你去打听。”顺手抓起猫崽的爪子捏了捏:“你的根骨与众不同,你爹娘绝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崽崽不是个记仇的性子,他委屈巴巴窝在青年肩膀上,温顺的喵了一声。
第二天一进闹市,消息就风儿一样自动灌进了他们的耳中。
“听说了吗,路千里仙君又动手斩杀师长了。”
“呦呦呦,他这是要把他的师叔师伯全杀个遍哪。”
“据说是为了给易宗主铺路,嫌这帮师叔师伯老是仗着辈分与宗主分庭抗礼,叫他难以在宗门里独断服众。”
“你们说到哪里去了,这不是因着霍仙君丢了儿子的事起的么,据说是被章长老抓去修行了。章长老一只脚即将飞升,霍家的小儿,既有仙骨傍身,又有百尾猫的血脉,用处可大着哪。是霍仙君要杀章如溪,路仙君只是去帮衬一下。”
……
崽崽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
他离家出走以后舅舅以为他是被一个叫章如溪的药修抓去炼丹了,昨夜刚去人家老巢千绝谷讨了一回。大打出手之后重伤对方,却也发现自己不在那里。错愕之下被对方接着地势逃脱,没找回来自己也没捞出来不知名的小猫咪,如今正在谷外僵持。
“据说霍仙君的小娇妻一看章如溪手上的百尾猫不是他儿子,出谷之后烛火亮了一夜。”
“可不是么,都三天了。别说他们种族血统特殊,极易被药修抓了去关起来。就是普通人家的崽子走丢三天,爹娘都要厥过去。”
“那现在他们两口子打算怎么办?”
“似乎是暂且把章如溪交给路仙君收尾,他们以找自己的儿子为先,只是不知道该向何处寻,殚精竭虑十分憔悴。霍仙君家里那小猫精早上出门时,眼眶都是肿的。”
“可怜可怜。”
吃瓜群众们消息灵通,将一个失去儿子的可怜母亲的形象描述得活灵活现,仿佛他们亲眼瞧见对方是如何泣血落泪。崽崽越听脑袋垂得越低,他抱住青年的袖子,泪眼汪汪好像抱住了一只大洋葱:“千,千绝谷,我我我我……miamia。”眼瞧着要哭。
“带你去带你去。”青年不耐地看向周围,发现男男女女看向他的目光越发渴望污秽。他戴了个斗笠遮住自己的脸,猫崽搁在自己的肩上,这便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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