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二楼上楼的楼道口,设了一个围栏,放一块牌子,写着“楼上客满”,免得有人还要去打扰。再让于恒时时关注着,不让闲杂人等闯进去,这才端了菜,慢慢地上楼。相较于一楼的嘈杂,二楼清幽了许多。宫雪衣与褚复、易珮坐在雅间内,正对着龙湖。我走上前去,慢慢放下酒菜,笑道:“两位真是稀客,早上我一看两位就不是普通人,想不到竟然是铁血门的少主到了。”
褚复沉了眼,道:“严老板误会了,我不是什么铁血门的少主。”
我略略一愣,叹道:“这……请恕小女子眼拙,原来褚公子不是铁血门的人?”
宫雪衣浅笑道:“褚将军三年前突然失踪,惹来众人猜测纷纷,如今却为何出现在云海?”
褚复叹道:“我也不是什么褚将军了。宫盟主不必如此客气。当年天威将军遭人暗算战死,我……已经决意从此不再过问军中任何事。如今只有一个平平凡凡的从人宗,没有褚复。”
我与宫雪衣皆是一愣,宫雪衣叹道:“当年从付今创建铁血门,短短十年,便崛起东藩,虽然行事乖张,令人捉摸不透,但也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只是十五年前,铁血门突然被人灭门,却不知是为何?”
褚复,从人宗沉声道:“这是家门之恨,就请宫盟主不必多问了。”
宫雪衣道:“哦?那这一个月内时间,铁血门的杀手为何频频出现在云海?”
从人宗脸色微变,惊道:“杀手?!”沉思半晌,叹道:“我铁血门虽然不喜欢被世俗束缚,但也不会随意乱伤人命,哪里来的杀手?”
我淡淡笑道:“那铁忻离,可是你的门人?”
从人宗皱了皱眉,道:“铁忻离是谁?我多年飘泊,并不知门中之事。他们是在找我,不过……”说到此,他转回头去望易珮,眼光温柔如水,轻声道:“我已经下了决心,不再管任何江湖恩怨,铁血门,已经与我无关。所有事务,我早就交给莫长老处理。”
宫雪衣轻叹一声,道:“原来如此。看来在下想错了。以为从公子有再兴铁血门之心,因此才会在这东藩之地频起风浪。不过,请恕在下多问一句,难道从公子当真就愿意放开所有仇恨,再不管这江湖之事?”
从人宗脸色一沉,抬眼望向宫雪衣,沉声道:“是。”
二人镇定相视,脸色无比平静。我忍不住朝易珮望去,她眼光轻柔,一直在从人宗的神色间打望,似乎已经得到了一种肯定,嘴角微微地露出满足的笑意。我暗暗叹息,也只有她这般聪慧灵秀的女子,才能将钢铁化为绕指柔吧。看从人宗待她那般紧张,两个人的感情真是好得令人欣羡!人生一世,能得如此真心相爱之人,真是夫复何求?
我慢慢地站起身来,轻叹道:“几位慢慢聊,小女子失陪了。有什么需要就唤于恒来。”
宫雪衣转眸望了我一眼,微微笑了笑,我这才下了楼,往后院外的小阁内走去。刚出了院门,就看见铁忻离正在朝一个男子跪拜道:“属下铁忻离,见过莫长老!”
我吃了一惊,连忙闪进门内,心中犹自跳个不停,莫长老?却听那男子道:“你的事办妥了?”
铁忻离硬声道:“是。属下从今往后,愿追随莫长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男子道:“你起来吧,我听说少主到了云海,你可有见到他的行踪?”
铁忻离道:“属下今日见风月楼来了一男一女,仿佛象是莫长老所描述的少主,但属下也不能确定。”
那男子道:“哦?他现在在哪儿?”
铁忻离道:“在二楼与宫盟主叙话。”
那男子惊道:“宫盟主?可是凌宵宫主宫雪衣?”
铁忻离道:“正是。”
那男子仿佛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方道:“去看看。”我心头一乱,想要躲避似乎有点来不及,便只站在院中,稳定心神,看着他二人进了院门来。那男子四十多岁的年纪,瘦脸清矍,眼有精光,乍一见我,面露惊色,顿时怔住。铁忻离连忙道:“严老板,这位是我们铁血门的莫长老,来此寻找少主。莫长老,这位是风月楼的严老板。”
我淡淡笑道:“欢迎,莫长老光临风月楼,小女子不胜荣幸。”
他一脸惊疑不定,只是反复地打量我,半晌方才叹道:“严老板,有礼了。”
我心中一动,笑道:“莫长老可是要找从公子?他就在楼上,让小女子带你去,可好?”
他怔然道:“好,有劳严老板。”
我不再说话,转身往楼上走。莫长老与铁忻离缓缓地跟了上来。一进雅间,莫长老见了从人宗,纳头便拜,口中道:“属下参见少主。”
从人宗轻叹一声,道:“你起来吧。我不是说过,我不是什么少主。这铁血门有你就行了,你又何必……”
莫长老连声道:“少主何出此言?当年门主临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属下寻回少主,重振铁血门,为何如今,万事俱备,少主却是这般态度?”
从人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哦?万事俱备?要怎样?去寻仇?”
莫长老一愣,眉宇间却染上怒色,恨恨地望了易珮一眼,不快道:“请恕属下多嘴,少主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忘记了灭门之恨?!”
从人宗双眸微眯,深吸一口气,冷冷道:“灭门之恨?!嗯,如果当初不是你们底下人极力怂恿,父亲怎会惹来此等大祸?!在这东藩之地能呼风唤雨的人,除了辽东王,便是孟家,可你们到好,谁都不惹,就去惹这两家人,能不出事?”
我心头一惊,铁血门之事,竟与辽东王与孟家有关?
莫长老悲愤之色顿时涌上眉梢,他急促道:“就算是属下有什么不对,可是……这灭门之恨,少主岂能说放就放?如今铁血门弟子万众一心,就等少主一声令下……”
从人宗厉声道:“你住嘴!你还想怎样?想让更多的人去送死吗?”
众人见他突然发了火,都是一愣。莫长老神色惶然,竟已有几分哀凄之色。宫雪衣叹道:“唉!难得从公子竟然有如此胸怀,为门下弟子隐忍至此,真是令雪衣佩服。”
那莫长老脸色忽变,却突然身子一拧,忽地向易珮抓去。我大吃一惊,却见宫雪衣身形更快,已经挡在易珮跟前,双手轻轻一托,将莫长老双臂制住。这一招看似平常,却是迅疾无比,转眼间已将莫长老的攻势化为乌有。莫长老脸色骤变,却见宫雪衣平和依旧,轻声笑道:“莫长老这是何必?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下手,恐怕不是君子所为。”
几乎是同时地,从人宗已经拉着易珮闪到一旁,怒声道:“莫轻闲!你干什么?!”
莫轻闲垂下头去,怆然叹道:“从门主,属下……真是有负于你啊!”
我忍不住说道:“莫长老这是何苦?从公子不愿意再看到铁血门中弟子血流成河,实则是为你们好,你为何还这般想不开?”
莫轻闲怒目而视,大声道:“我铁血门的事,与你有何相干?想当初,从门主创建铁血门,整个东藩之地,谁敢与之争锋?我铁血门人,论武艺,论品行,哪一样不值得人称道?可是……就为了一匹天丝锦,竟然招来灭门之祸!”
我闻言大惊,忍不住朝宫雪衣望去,他也是脸露惊异,却并没有发话。只听那莫轻闲道:“我门中弟子,不论老糼,被那赫连越尽皆扑杀,可怜……”说到此,他竟然语气哽咽,说不下去了。我心中微恸,止不住长长地叹气。
只听见从人宗叹道:“莫长老,你别说了。赫连越已死,一切……都已经成云烟。”
莫轻闲咬牙道:“赫连越是该死,可是那个挑拨铁血门与孟家关系,去找赫连越借兵的人,更是该死!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难道少主就甘心让他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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