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已经在风月楼,无盐握着我的手,一脸忧虑地望着我。我心头一颤,连忙想坐起身来,却被她按住。她沉声道:“你怎么回事?居然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
我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没办法,谁会让我这样运气背?总不能看着他杀了他,再来杀我吧?”
无盐手一紧,长叹一声,道:“以后晚上不准一个人出门。”
我轻笑了一声,却听见门响一了下,原玑端着药走了进来,她眉头皱得死紧,一见我就没好气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就是不听。这下可好,我们全都好好的,就你一个人躺下了。”说着,她毫不客气地坐在我床边,一把扶起我,说道:“快吃药。”
我皱了皱眉,只得将药碗接了过来,唉,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吃药呵。原玑见我苦着脸,不由得叫道:“快点吃,别耍赖。”
无盐道:“查到是什么人没有?”
原玑叹道:“大姐,消息再快也没这么快吧。”
我捏着鼻子喝了药,脸已经皱成一团,原玑塞了一颗甜梅到我嘴里,我方才喘了一口气,叹道:“那杀手,可能是个新人。”
无盐、原玑皆是一愣,我淡淡道:“他武功虽好,可惜经验不足,才会被我逮到空子,不然……我哪儿还有命在?”
原玑沉思道:“天下丰源势力极大,有仇家也不奇怪,只是孟廷飞来了云海已经好几天,为何昨夜才有杀手出现?”
无盐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去,淡声道:“叫于恒回来,以后你出门,他不能离身。”
我正想说话,原玑将被子严严地盖在我身上,有点恶狠狠地说道:“你这几天最好别出门,乖乖地给我躺在床上,否则,小心一帮人跟着你。”
说完,她转身出了门,我只得摸摸鼻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受伤,大家都紧张了。也难怪,四年来我还是头一次受伤,而且这次的事情的确不简单,我心中不免隐隐担忧,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才好。
被原玑按在被子里躺了一天,已经好了许多,第二天下午终于还是憋不住,慢慢地走到小阁中去泡茶,在湖边上闲坐,几乎快成为我无法丢掉的习惯,一天不泡茶就浑身不舒服。刚喝了第一泡,就见于恒跑了过来,叫道:“老板,孟爷找你!”
我笑了笑,道:“请他过来吧。”
于恒连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就见一个蓝色的影子大步走了进来,今天他倒是什么人也没带,心中暗疑,却是淡淡笑道:“孟爷!”
孟廷飞径直走到我跟前,仔细地打量我,笑道:“看严老板的气色,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这两天在下一直心中不安,几次想来探望,都被你的厨娘挡了回去,唉,真是失礼了。”
我微微一愣,难怪我醒了一直没见着他,无盐也太小心了些。当下笑道:“难为孟爷了。我的厨娘待一直就如亲妹妹一般,也难怪她紧张了。真是失礼了,孟爷请坐。”
孟廷飞在我身旁坐了,拿出一个锦盒来,淡淡道:“此物是我丰源号所有,也不算什么稀罕的东西,严老板为了孟某,差点舍了性命,孟某实在是过意不去。这个……就算是谢礼吧。希望严老板笑纳。”
说着他打开了锦盒,我一看,竟然是一根已经成形的人参,心中略略一惊,连声道:“孟爷太客气了!小女子当时那么做,实在也是为了自保。毕竟你我……在同一条船上,船翻了,小女子怕也是没命了。孟爷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孟廷飞深深地朝我看来,笑道:“你……不管怎么说,你总算是救了我的命,我孟廷飞如果连知恩图报的心都没有,还算是人吗?”
我微微一怔,只得笑道:“如此……多谢孟爷了。我若是再拒绝,倒是显得小女子过于装腔作势了。”
他哈哈一笑,朗声道:“严老板果然是个爽快人。孟某来到云海,能认识严老板,总算是不虚此行!你我也算是共过生死,以后大可不必太过于客气,严老板就称我廷飞吧!”
我笑道:“那怎么敢当?”
他淡然一笑,说道:“有何不敢?普天之下,能有严老板这般仁义的人,恐怕已经快要绝种了。孟某长到这么大,没有佩服过什么人,严老板虽是女子,却机智过人,大仁大义,远胜男子,真是令孟某佩服啊!”说完,一双眼睛温柔地看来,充满笑意。
我连忙笑道:“孟爷太过奖了,小女子实不敢当。”
孟廷飞眼色微变,道:“还叫孟爷?”
我微怔道:“这……好吧,既然如此,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廷飞,多谢你如此抬爱!”
孟廷飞满意地笑了笑,说道:“不知我可否叫你无垠?严老板这个称呼,实在是碍口。”
我轻叹道:“当然可以。你我直呼其名,倒是方便许多。”
孟廷飞喜道:“好!无垠,从今往后,我们可算是朋友了?”
我笑道:“自然是了。”
孟廷飞道:“既如此,无垠不要怪我多嘴。那锦斓庄一事,廷飞想请无垠成全。”
我愣了愣,低了头没有说话。孟廷飞叹道:“天丝锦流入云海,实在关系重大,我不便相告,实则是为了你好。如果锦斓庄不并入天下丰源,以后必会祸患无穷。无垠若能当我是朋友,就请听我一言,成全我。”
我轻叹一声,只得说道:“廷飞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只不过……锦斓庄……唉!这样吧,我有一个主意,不知廷飞可愿意?”
孟廷飞道:“你说。”
我淡淡道:“如果你只是不想让人知道天丝锦流出了天下丰源,我可以让锦斓庄挂上天下丰源的旗号,只是……这锦斓庄的所有权,仍然归我所有。一切营生照旧。廷飞想做什么事,只要无损于锦斓庄,我定不会阻止。其它的事,我也不管不问,你看可好?”
孟廷飞目光闪动,沉思半晌,方才叹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了。就照你说的办吧。”
我松了一口气,两个人默默地坐一会,我才又道:“那刺客之事,廷飞可有消息了?”
孟廷飞眉毛轻挑,淡淡道:“凌宵宫都查不出来,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微微一怔,只得笑道:“我只道是你心中有数,毕竟你有什么仇家,应该十分清楚。”
他沉了眼光,半晌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自嘲地笑道:“仇家?我孟廷飞的仇家,可能多得我自己都数不过来。我怎么知道会是谁?”
我愣住,不由自主地朝他看去,想起前日无盐说他似有旧疾,仿佛受过大伤,心中喟然。也免不了叹道:“树大招风啊。你们天下丰源,在东藩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也难怪会招人嫉恨了。”
孟廷飞抬眼朝我看来,有一分惊疑,三分震动。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让我突然有了一丝不自在,不由得笑道:“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他转开眼光,脸色忽然有了一丝落寞,叹道:“没有。我们孟家,在外人看来,的确是风光无比,可是……又有谁知道……其中的难处?”
我低下头,轻声叹道:“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也不必太过在意。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是要经历一些磨难,否则如何能让自己活得更好?有句话不是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嘛。”
他眼光微动,只是浅笑了一下,叹道:“你说得没错。今天听无垠一番话,倒让我开阔不少。”我淡笑了一下,没再说话。坐了一会儿,他才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柔声道:“无垠,以后……我能每天来看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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