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楼后面的支流,是龙湖的两大支流之一,上了小舟,宫雪衣缓缓地摇动船桨,小舟平稳地向北驶去。微风拂来,碧波荡漾,令人心旷神怡。
我懒懒地坐在船头,轻笑道:“你这个武林盟主,恐怕也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宫雪衣浅浅笑道:“你这丫头,说起来我可还是托了你的福了?”
我嘻嘻笑道:“大哥,你这个人哪,就是太爱操心,什么都要管,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所以才会把自己搞得那么累。放轻松一点嘛,这么好的风光,也要懂得享受才是。”
宫雪衣但笑不语,小舟拐过一个弯,已经进入了龙湖。龙湖占地有500公顷,湖面平静广阔,中间有一道长堤将湖一分为二,云海人也称南湖、北湖。我们由南而来,自然进了南湖。今日阳光甚好,湖面上停有几只小舟、游船,想必也是来游湖的。
宫雪衣将小舟停在湖面上,进了舱内,我沏了茶,与他对面而坐,享受春光。只听他淡淡问道:“原玑可好?”
我笑道:“好,好得……不得了。你挑的人嘛,怎么能不好?反正这风月楼也有你一半,刚开始你说让念珠去锦斓庄,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要遣人来这风月楼,你不放心我,是不是?”
他轻叹道:“你呀,就是这个性子,怎么得了?原玑精明,也只有她,才镇得住你。若是念珠在这儿,还不被你指着鼻子走?我是怕呀,万一闹出事来……”
我佯作不快道:“又来了!我能闹出什么事来?就算有什么事,还有无盐呢!”他转开眼光,没有说话。我只得叹道:“好哥哥,别烦这些了。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心里有数的。你这次来,可有去镜花小筑?”
他轻声道:“我刚到云海,先过来看看你,明日再去镜花小筑。”
我笑道:“你这次来要呆几天?”
他轻笑道:“怎么?我才来你就关心我什么时候走啊?这次东南边境上似有铁血门的人出现,江湖中人都甚为震动,我过来查探,也不知能呆多久。不过,明天我就要往南去凡中城。”
我淡淡道:“哦,又是江湖恩怨吗?凡中城已是边境,又临南藩,大哥可要小心。”
宫雪衣轻声道:“无垠是在担心我吗?铁血门十几年不曾在江湖上出现,这次却突然出现在凡中,的确令人奇怪。当年铁血门虽然行事亦正亦邪,令人难以捉摸,但一夜之间被人灭门,却更令人难以置信。”
我皱了皱眉,叹道:“唉,这江湖,也不是什么平静之地。”
宫雪衣轻叹道:“人世间,何曾有什么真正的平静之地?”
我愣了一愣,只得轻轻笑道:“大哥这样胸怀广阔之人,怎么也感慨起人生来了?你是不是武林盟主当腻了,想退隐江湖了?不过你放心,就算你不做武林盟主,还是可以当这风月楼的老板!呵呵!”
宫雪衣轻笑道:“小丫头,你这么大方?我做了风月楼的老板,那你呢?”
我佯作无奈道:“没办法,我只有……去锦斓庄和念珠那丫头混去了!”
他忍不住笑了笑,叹道:“你呀!一张嘴越来越利了。”过了一会儿,他却敛了神色,轻轻道:“三年前天威将军战死,褚复突然失踪,惹来江湖中人猜测纷纷,那褚复,的确象是铁血门的人,四年来我四处查访他的踪迹,也只得知他定是往这东南方而来。只是不知这凡中城的事,是否和他有关。”
我叹道:“褚复?可是被人怀疑害了赫连越之人?”
宫雪衣道:“正是。此人武功高强,不在无盐之下。你若是遇到,定要小心。”
我笑道:“大哥又在瞎操心了,好端端的,我遇到他做什么?就算遇到,我们素不相识,难道还要起什么争端不成?”
宫雪衣道:“此人正邪难辨,不好捉摸。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我叹了一口气,倒在软椅之上,闭了眼养神。却听宫雪衣柔声道:“无垠,你当真打算在这里住一辈子吗?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打算?”
我睁开眼笑道:“大哥又想说什么?我现在觉得就这样挺好的。这里风景秀丽,气候也好,神仙也不想走。如果命里注定我……回不去,在这里住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宫雪衣微怔,叹道:“你……干娘,就没为你操心?”
我淡淡道:“她倒是想,不过,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个寡妇!就算是我想,也没人愿意娶呀!”
宫雪衣道:“你有多久没去镜花小筑了?”我怔了怔,闭了眼没说话。他又叹道:“原玑说,上次你去,姨娘想给你说门亲来着……”
我连忙坐起身来,打断道:“停!这种事原玑也跟你说?到底我是她主子,还是你是她主子啊?真是的!”
宫雪衣轻笑出声,叹道:“你呀,她也是为你好。你年纪还轻……”
我有些不耐道:“行了,大哥,亏你还是武林盟主,怎么也管起这些七大姑八大婆的事情来?干娘和原玑多事,你也跟着多事不成?”
宫雪衣无奈道:“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你自己……还是要有个打算才是。”
我闭了闭眼,阳光忽有一缕晃到我的眼上,我心中微动,淡淡道:“昕……还好吗?”
宫雪衣一怔,轻声道:“还是老样子,没有多少起色。她……也想来看你,只不过,凌宵宫路途遥远,她的身体不便奔波,所以……”
我心中微沉,闭上眼睛,苦笑道:“四年了,她……还真是忍心,不来看我。算了!我看,我还是找个时间,去看她算了。”
宫雪衣叹道:“她一番苦心,你又何苦去辜负?四年来,凌宵宫的一举一动,都避不开他的耳目,你以为他当真就戒心全无?虽然阮心璃已经死了四年,不过,他却并未放下……”
我叹道:“大哥,你别说了。”
宫雪衣道:“此处虽是东藩,但我可不敢保证,若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会全然不知。当年若不是他亲眼看着阮心璃下葬,普天之下,恐怕没什么会让他相信……”
我脸色一沉,不快道:“大哥!”宫雪衣停了口,一双眼睛温柔地朝我望来,我放缓了脸色,轻轻笑道:“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别煞风景好不好?”
宫雪衣双眸如水,却是无奈居多。他沉思半晌,叹道:“这些年来,一提他就是你的禁忌。无垠,你知道吗,你这样,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你心里,其实并未真正放下……”
我怔住,沉了眼,没有答话。耳边似乎又听到那撕裂般的呼喊,心头微微一痛。他却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温柔的双眸直直地看着我,轻声道:“无垠,我希望你能真正快乐地活着,明白吗?”
我轻轻地笑了,叹道:“你可真是……唉!那我告诉你,我非常满意我现在的生活,如果一辈子就这样过了,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你可相信?”他淡淡地收回了手,微微地笑了,舒一口气。转过头去,躺在软椅上,不再言语。我也闭了眼,不再说话。只觉得阳光和煦,微风轻柔,无比惬意。
坐了不过两刻钟,突然听到湖面上“扑通”一声,立时有人大叫起来:“不好了!小姐落水了!快救人哪!”
我一惊,赶紧坐起身来。眼前白影一晃,身旁的人已经不见了,不由得暗暗叹一口气,凝神往湖面上望去,只见一抹白色的影子抓着一个浅绿的身影飞上不远处的一艘华丽的游船。我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举目张望。那华丽的游船上站了不少的人,此刻正嘈杂一片。我看了半天,也看不真切,只得摇着小舟,缓缓地向那游船移去。
摇到跟前,方才看清宫雪衣站在甲板上,他身旁有两三个丫头围着一个浑身已经湿透的绿衫女子,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人来,年纪约摸五十多岁,却是精神矍铄,朗声道:“多谢公子救了小女,却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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