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姐姐, 你是说……”蓝云儿睁着眼睛, 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让我、让我做你的副手吗?”
“嗯。”绯柚点头,“有什么问题么。”
“我、豺狗、我……”这段时间为了进攻豺狗一族,宫里宫外都十分紧张, 深处尚衣局的蓝云儿也有所耳闻, 是一场极为重要的战事。
蓝云儿虽然随着大军出征, 但是只是作为尚衣局的妖随行的。
她偷偷挤时间替绯柚做了件战甲, 在送到绯柚手里的时候, 少女随口一提似地告诉了她——“后天就到了, 你和我一起打头阵。”
“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蓝云儿急得快哭了, 要她一只兔子突然去打豺狗,而且没有任何准备时间, 这太强兔所难了。
“准备?”绯柚偏头, “准备什么, 你要磨牙么。”
“怎么会……我就算再怎么磨, 牙齿也不可能比豺狗尖利啊。”
“那你要准备什么。”
“就是、那个……”平时连站在宫里的肉食者面前都有些害怕, 要她上场直接杀妖, 根本不可能做到。
“我会给您拖后腿的。”半晌,兔子姑娘低头, 低落道。
“打起来我都看不见你,你要怎么样给我拖后腿。”
蓝云儿沉默, 眼睑微垂。
“所以兔子才会被瞧不起。”她隐隐听见面前传来一声叹息, 轻得微不可查, 散在风里。
“还记得我上次说的么,”肩膀一重,蓝云儿抬头,对上少女的眼睛,“不是什么难的事情,只要在战场上活下去就可以了。”
“这件事你已经做了一千年了不是么。”
“可是,”她咬着唇,“那不一样。”
从前的她是在苟且偷生,为的就是尽量避开死亡的危险。
如今要让她进入最危险的地方,那之前一千年的忍气吞声不都白费了么。
头顶一重,被少女重重拍了一记。
蓝云儿吃痛低呼出声,下一瞬两只兔耳朵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绯柚一手将两只柔软的兔耳握住,小臂上扬,扯着兔妖的一对耳朵把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呀……”蓝云儿眼睛立刻红了一圈,“痛。”
脆弱的耳朵被抓,还承受了全身的重量,当然会痛。
少女忽地松手,没有准备的蓝云儿立刻跌落在地。
她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耳朵,抬起头委屈地看着绯柚,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这段时间你太安逸了。”少女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面无表情,“我来帮你回忆回忆一只兔子会遭受的待遇。”
“绯……姐姐?”
“痛么,”那双狐狸眼里没有丝毫的怜惜,少女抬脚,直径踏在了兔妖胸口。“我现在踩下去,你不会有活命的机会。”
那只脚精致小巧,踩在胸口却犹如磐石,沉重得无法移开半分。
脚尖朝下,倒在地上的蓝云儿能感觉出绯柚在用力,逆光的少女脸上冰冷淡漠。
那副神情,是真的有杀了她的打算!
蓝云儿双唇微张,声音颤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不是……”好朋友么。
“因为我高兴。”她打断了那未尽的话语,“因为我比你强。”
那只脚左右碾了碾,像是踩死虫子的动作一般。
少女脸上毫无表情,那双望着蓝云儿的眼里没有一丝波动,宛如冻结的湖水,泛着冰冷的光泽。
杀一只兔子对任何肉食者来说都十分自然,只是家常便饭而已。
蓝云儿愣怔着,少女身后的车架上还放着她连夜赶出来的战甲。
果然……獙兽怎么会把兔子当朋友,就因为自己稍不顺从了她的心,便克制不住下手了么。
说到底,是天敌啊。
女孩咬牙,撑在地上的手五指收拢,指甲缝里挤进了泥土。她浑身颤抖着,胸口的脚大力得仿佛随时都能踩碎肋骨。
要死了?
不,这一千年来,她每日每夜的努力就是为了避免母亲和恶姐姐们的厄运。一千年的时间,足足一千个春秋,怎么能就死在这种地方!
女孩忽地抬头,那双赤红的瞳孔收缩至极,她赫然扬手,于半空召出一柄匕首,狠狠地朝少女的小腿上刺去。
绯柚抬脚,刚刚避开腿上的匕首,就见面前人影一晃,地上的蓝云儿不知何时弹起,左手五指成爪精准地朝自己脖子袭来。
那张一直腼腆羞涩的脸上狰狞一片,露出野兽特有的凶光。
绯柚抬手,手指从蓝云儿掌中穿过,两妖的五指严丝合缝地相贴,一瞬间就将兔妖的左掌控住。
蓝云儿右手上的匕首立刻刺向少女的侧颈,动作敏捷迅速,连贯地没有一分停顿。
叮——
手腕一麻,在距离绯柚侧颈半寸的地方,匕首被击落在地。
左手被牵制着无法逃离,匕首又被击落,右手发麻使不上劲。
蓝云儿咬牙,屈膝朝绯柚脸上,不指望能重伤绯柚,只希望绯柚为了避开这一击而放开自己的左手。
然而又是如同匕首一样的命运,脚背还未碰到少女的面颊,就被对方右手抓住了脚腕,稳稳地拎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此时的蓝云儿除了一只脚在地上站着支撑平衡以外,四肢都被绯柚锁死,没有丝毫动作的空间。
彻底输了。
“这不是已经准备好了么。”少女忽然开口,她目光瞥向地上的匕首,“连武器都带着。”
蓝云儿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开口,“我……”
“你已经准备好了,”绯柚静静地看着她,“虽然对我来说无效,但是刚才的动作杀死一只普通的豺妖不是什么大问题。”
“绯姐姐……”蓝云儿立刻反应过来方才的一切,她眼睛一热,差点哭了出来,“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在你打不过我的时候,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少女脸上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看不见一点愧疚,“明白了么,如果打不过敌人,是会被吃掉的。”
“我、我我明白了,”蓝云儿低头,“那个、能不能、把我放下来……”
“嗯?”
两妖还保持着打斗的姿势,蓝云儿左手被绯柚扣着,一只脚还被她握住脚腕搁在肩上,贴得极近,几乎不留空隙。
绯柚松手,放开了怀里的兔子。
确实有点近,蓝云儿再把脖子伸过来,她说不定就一口咬下去了。
六百年的兔子,血肉里都是灵气。
“我回去了,后天见。”她转身抱起车架上蓝云儿送她的战甲,又返身走到蓝云儿面前,“有东西给你。”
“啊?”蓝云儿手上一沉,被塞了个包裹。“这是什么?”
绯柚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蓝云儿打开。
兔子姑娘低头,将包袱解开。
躺在里面的是两张什么动物的皮毛,白色的毛已经发黄纠结,斑驳地有些地方掉落,正中央的位置皆有一团模糊地蓝色的纹样,状似祥云。
两张皮毛都旧到发硬,还散发着奇怪的臭味,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可蓝云儿却怔在了原地。
她颤抖地抬手,似乎是想要碰一碰它们,眼泪却比手快了一步到达。
“这是……”
“大概吧。”
她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女,“是从哪来找到的?”
绯柚转身,朝着后方的营地走去,“捡的。”
看来是没有错了。
她背对着蓝云儿眼中划过思索,这两张皮果然是蓝云儿家人的。
时隔太久,就算是她也不可能找全,只能根据蓝云儿之前说的和最开始发现蓝云儿的方位来找。
如果连她这么久都只能找出这两张的话,估计剩下的再难找到了。
身后的蓝云儿跪坐在地上,她怀里抱着小小的包裹,笑着哭了出来。
她真的明白了。
谢谢你,绯姐姐。
……
“去做了不少好事呢。”转过车队,绯柚看见了靠在树下的左砂,“你是对一只兔子那么友善的妖么。”
“左砂。”她路过左砂,脚步没有停顿。
“嗯?”
“你好烦。”
“……”左砂额角抽搐着,想把绯柚拎起来好好告诉她什么是尊重上级。
却不想少女忽地开口,“她不一样。”
“?”
“不是食物,是朋友。”
左砂倒是愈加有些好奇了,这个蓝云儿做了什么,能被眼里除了绯暝秋再没有其他的绯柚放在心上。
据他所知,这不是绯柚第一次鼓励蓝云儿变强了。
别说蓝云儿是只兔子,就算是同族绯柚也绝不会花这个心思。
自甘孱弱是自己的事情,别的妖可没有这个义务和善心过来拉一把。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些都和他无关。
“是么,那就希望她能快点跟上你的步子。”
毕竟想赖在绯柚身边却没有足够实力的话,是很悲惨的事情。王宫里随便一个侍卫都能把蓝云儿吞吃入腹。
绯柚抬脚,抱着怀里的战甲朝绯暝秋的营帐走去,“她会的。”
没有谁比她更明白那种失去亲人的绝望和无助。
这样的绝望支撑着她走到现在。
蓝云儿,不会落后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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