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该怎么做和怎么做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柚子明白自己应该表现的听话一点、顺从一点。可每当见到青侍时, 她依旧控制不住地竖起尾巴,目光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愤恨来。
或许这就是她不如暝秋的地方。
小雌獙到底没有高超的演技, 也做不到完全将心中的怒气隐藏,面对恨之入骨的敌人, 她做出来的戏着实差强人意。
青侍一眼便看了出来。他也没有再继续逼迫,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将柚子关着。
若是那只雌獙偶尔鼓起勇气想耍心眼来讨他的好,他也乐得配合。
这边柚子百般纠结万分屈辱地假意讨好人类, 那边青侍假装不知却心知肚明地配合她演戏。日子倒是过得挺快。
徐义昌再没有出面过, 他只是要一只听话的宠物。愿意分一些灵气来讨好柚子, 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国师大人极大的付出了, 自然没有这个时间和耐性纡尊降贵地和獙兽培养感情, 那些后续工作全部交给了青侍。
他只要最后的结果, 过程如何,并不在意。
这样一来, 柚子这段时间里, 唯一能见到的活物就只有青侍。
可惜这样面对面的朝夕相处并没有增进一兽一人的感情,反而让柚子心中愈发的憎恨人类。
相看一厌,极厌。
“还是准备这么下去么。”青侍送饭来的时候, 看见化成人形的小姑娘坐在床上,背上披着被子, 全身赤.裸着,绷着一张脸。
他给过柚子衣服, 但初初化为人形的小姑娘不喜欢布料, 撕了扔在地上, 后面再没有穿过。
青侍也就随她了。这种小事情没必要再勉强,日后她迟早成为师父的弟子,也算是自己的小师妹,除非必要,青侍也不想将关系弄僵。
认命是迟早的事。
毕竟比起做只孤狼野狐,跟在当朝国师身边实在是好处太多了。等这只小雌獙想明白其间关系之后,该怎么选择可想而知。
柚子听见开门的声音,耳朵动了动,再无其它动作。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双手攥着被子,就像被子下面团了颗球一样。
那个男人来了……柚子咬唇,可她今天还没做好“乖巧听话”的准备。
扑上去咬死他的准备倒是时刻都做好了。
她低头,把脸往膝盖里又埋了埋,不想搭理人。
“这些日子你吃的太少了。”青侍蹙眉,坐到了床边,将手中的饭菜摆到了旁边的桌上,“就算是心里不高兴,也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逃跑也得要吃饱了才有力气不是?”
柚子闻到了人类食物的味道,她攥紧了被子,白嫩嫩的几根手指完全陷入锦被中。
不想吃。难吃。
人类的食物,难吃。
“师父说了,你现在是筑基打底的时候,少吃些活物,可以减轻暴戾,避免成了邪妖。”不用女孩说话,青侍便能道出她的几分心思。他端起碗,举箸至她面前,“师父特地从京城叫回来的厨子,尝尝看?”
女孩终于动了动,她瞥了眼眉眼温润的男人,又低下头。半晌才小小地张开了嘴巴。
“真乖。”青侍勾唇,“再吃一口?”
果然,不管人还是兽,小姑娘都是要好好哄着的。
柚子随便嚼了两口,也没尝出什么味道来,就直接咽了下去。她转过身,把头也蒙进了被子里,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抗拒。
果然,她还是做不到乖乖听人类的话。
恶心。和人类靠近一点都让她恶心。牙齿发痒,恨不得立刻咬断对方的脖子。
青侍好笑地看着被子里凸起来的小团子,刚想再劝说,突然外面传来了焦急的声音,“青侍大人,部堂大人来了!”
青侍起身,将碗放到桌上,“可有通知国师?”
“国师一早就被传到了衙门里,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男人皱眉,几步朝外面走去,临了还不忘把房间的门锁上。
“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部堂带着都指挥使来的,后面好一群官兵,您快些出去看看吧。”
屋里没了人,柚子立刻从床上爬了下来。她赤脚站在地上,跑到门口推门,果然又是上了锁。
挫败地坐在地上,刚想化成兽形,就听见外边传来一阵吵嚷声。
呲——
倏地,瓷器落地被打破的声音传到她耳中,柚子那双獙兽的灵耳措不及防听见这尖锐的声响,吓了一跳。
光着身子的小姑娘踮起脚趴到门上,从中间极窄的缝隙朝外看去,就见有衣着统一的人拿着刀朝自己方向走来。
柚子猛地扑到床上,钻进被子里,露出双睁得极大的眼睛,惊恐地望着房门。
这是干什么。因为自己一直不听话,所以要杀了自己么?
女孩紧张地盯着门口,下一瞬,门被人猛然撞开。
为首的士兵对上床上女孩的眼睛,愣了片刻,扭头冲后面准备冲进来的人喊道,“先别进来,这里有女眷!”
柚子见到生人,极其惊愕。男人手里的长刀很好的震慑住了她。
但随即,另一件事情吸引住了柚子的目光——门,打开了的门。
女孩脸上神情变了,她咧开乳白色的牙齿,皱鼻拧眉,稚童的脸上炸开违和的凶狠。
她迅速窜下床,卯足了劲低头就往门外冲。
出去,她要出去!
领头的官兵刚想回去禀报,就见光.裸的小女孩赫然朝自己冲来。
就算在衙门任职了八年,他都没见过这种阵仗。
他又惊又疑,急忙攥住柚子,扯了旁边的桌布给她裹了起来。“小孩儿,你父亲呢?”
住在这样精致的房间里,必然不会是下人的孩子。莫非是徐义昌那个老贼的小女儿或是孙女?
既然是大家小姐,又怎么会大白天就光着身子,还下地乱跑?
柚子被人攥住,细嫩的手臂吃疼。她刚想一口咬上男人禁锢自己的手,转眼就望见外面□□个带着刀的士兵。
女孩蔫了下去,挫败地由着他动作,听了问话后也没打算回答,低着头一言不发。
外头有听见声音的士兵朝这里瞥了一眼,惊呼道,“难不成是被那老贼软禁起来的?我听说……”
“闭嘴。”攥着柚子的官兵回头,用眼神制止了对方接下来的话,心里却有了几分怀疑。
举止粗鄙,不会是大家小姐,又住在这样暧昧的精致院子中,颇有种女娈童的意思。
这么个光溜溜的女娃娃杵在这也不是个事儿,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领她去见部堂,到时候如何处置都听部堂决定。
左右徐义昌倒台了,皇上亲自下密旨捉拿,现在连家都一并抄了送交国库。这个孩子若是真有冤情,也不必顾忌着什么,部堂大人会为她做主。
他这般想着,抱起柚子送到前庭。
负责督监的淮阴总督和都指挥使都在前院站着,等进去抄家的官兵出来再带队回衙门清算。
徐义昌三朝蠹虫,贪墨的银钱并不在京城放着,大多数都运回了老家伊汐城。
这次徐义昌请旨休假回乡,新皇立刻提前派遣淮阴总督先一步到了伊汐城,只待人一到,便见机拿下,抄家入库。
到时候只对外宣布是他府中发现了山贼,官府虽然出兵,但为时已晚,国师大人不幸罹难。
这样行事虽然颇为草率,也算不得太过高明,不过国库空虚,北边战事吃紧,新皇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按捺了两年,也着实耐不住了。
淮阴总督刚刚松了口气,这要紧的差事终于完成了大半,可以回总督衙门,离开伊汐城了。就见远处有士兵抱着个女娃娃过来,神色古怪。
“这是怎么回事?”都指挥使先一步开口,众人目光落在只披了块桌布的女孩身上,皆有些惊疑。
“回大人,这个女孩是在西院里发现的。当时房里上了锁,属下一破门进去,就见她坐在床上。”
总督和都指挥使对视一眼,立刻猜测出了七.八分。他上前半步,摸了摸女孩未扎髻的头,“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柚子眼睛死死盯着男人背后敞开的大门,哪有心思回答。
她挣扎着,却又被强壮的士兵抱在怀里,根本不能下地。
总督连着问了两遍,都没有得到回答。他顺着女孩的目光看了眼门,都指挥使小声嘀咕道,“怕不是想回家?”
“有可能。”总督思索片刻,“徐义昌来的时候似乎没有带上这么个女娃,估计她家就在伊汐城附近。”
他看了眼死死盯着门外的女孩,冲抱着女孩的士兵抬了抬下巴,“我看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这样,你带上几个弟兄,看看能不能送她回家。要是找不到,就把她送到衙门,让官府再贴出告示。”
“是。”男人应道,扭过头刚准备唤人一起出去,就觉得手臂上一痛,骤然的疼痛让他下意识松开手臂。
柚子咬完男人,立刻朝门冲了出去。
她光着身子,守在外边的士兵见了纷纷惊愕,动作慢了半拍,竟是让她溜了出去。
总督大骇,“快,快拦住她!”
一时间五六个士兵跟着跑了出去,他们甫一出门,左右顾盼,却再也没看见女孩的身影。
奇怪,一个小娃娃,怎么跑得那么快。
几人分头去找,没有发现国师府旁边的巷子里,藏着一只长了翅膀的赤狐。
柚子蹲在角落,看着人影从自己面前跑过之后,才扇着翅膀,迅速朝远处的红飞檐飞去。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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