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一切已经不再重要,那些旧人,旧事,都会烟消云散,即便是我们,终有一日,也会身归天地,消亡殆尽。”女娲看了青灵一眼,避开了刚才的话题,微微侧过身去,轻轻的说道。
她见青灵不言语,继续说道,“而执念,对于我们神来说,是毫无意义的。求不得,放不下,更是为神的大忌。花神,我知道,你是明白的。”她转过身来,看着青灵,希望可以听到想要的答案。
青灵听了这话,却出乎意料的笑了笑,她抬头看着女娲,“明白。”
“既如此,何不放下一切,重新”女娲以为她有所松动,继续说道。
只是她还未说完,青灵便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并且开口道,“娲皇,明白,不代表能做到。”
“为何?”女娲一楞,反问道。
“因为我修炼,就是为了我的执念不灭,”青灵不知想起了什么,思绪有些飘忽,声音也变得空灵起来,“倘若连这最后的执念都放弃了,我,就不再是我了。”
“你还是参不透。”女娲有些不赞同她的说法,轻轻的摇了摇头。
“娲皇,你说我参不透,那你呢,你可曾看透这一切吗?”青灵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慈悲待世人,为何独伤他?”
“天行有常,命运更迭,早有定论,我只是顺应天命罢了。”女娲知道她话中人是谁,垂下眼帘,遮住眸中划过的一丝悲伤,但很快就被坚定所取代,她抬头看着青灵这样回答道。
青灵听了这话,心中便有数了,不过她却对这样的理由,颇为不屑,“天命,又是天命!生而为神,却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把握,何其可笑?!”
“是啊,多么可笑,又可悲啊。”女娲合上双眼,唇角勾起一丝自嘲,出乎意料的竟是附和道。
“但是,却又不得不沿着这命运的轨迹,走下去,周而复始,永无止境。”她睁开眼睛时,目光带着无奈,却还有一丝坚定。
青灵听着这话,垂在袖中的手渐渐握紧,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一次次的诀别,只是她依然坚信着,总有一天,能够再度重逢。
思及此处,她那被扰乱的心弦便平静下来,她毫不畏惧的和女娲对视,口气坚定不移,“我和你,不一样!”
“哦?”女娲有些不解其意。
“我和你不一样!”青灵摇了摇头,重复着这句话,却没有把心中那句真心话道出,‘我不认命!不愿认,也不能认!’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去努力,哪怕是徒劳的,”青灵说完这句,便转过身去,准备离开了。
听到这句话,女娲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一动,看着前面越走越远的身影,竟然脱口而出,“等等!”
青灵停住了脚步,微微侧身,带着一丝疑惑的看向她,等到她将一颗闪耀着柔和光芒的珠子抛给她的时候,青灵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便条件反射似的接住了。
“如果你真的要继续这样徒劳无功的行为,那就,一定要胜利。”等到青灵转身再看时,却发现女娲早已消失不见了,只是却有一句话,顺着微风吹进了她的耳朵里。
青灵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珠子,感受到其中熟悉的灵魂气息以后,先是惊喜若狂,紧接着便是后怕不已。
‘镇魂珠,屠苏的另一半魂魄居然在这里面。那晴雪那里,岂不是,’想到这儿,她不禁心里一紧,但是握着这珠子,却又松了一口气。
青灵握紧了这珠子,望着女娲神像的方向,轻轻的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她便身化流光离开了这里。
在天河边缘,她见到了正在争执不休的晴雪和幽都婆婆,晴雪紧紧的抱着一个盒子,正面色焦急的请求着什么,只是幽都婆婆坚定的摇着头,并且执意要她回去。
青灵现在心里有些乱,根本没什么精力来处理这些无所谓的小事,更不想浪费时间,干脆都没停下,水袖一甩,一条数丈长的白绫便从她袖中飞出,直把晴雪那纤纤细腰一揽,在轻轻往回一拽,这姑娘便不由自主的朝着她飞了过来。
青灵的动作太快了,幽都婆婆根本来不及阻止,等她反应过来,晴雪早已被人带走了,只有天边留下了两道霞光,隐隐约约昭示着有人在擅闯幽都之后,不仅毫发无损的离开了幽都,还带走了她幽都的灵女!
幽都婆婆后知后觉以后,马上快步回了幽都,准备召集巫卫,却出乎意料的听到了女娲娘娘的神谕传音,‘来者没有恶意,晴雪也不会有事。’
幽都婆婆听了这话,立刻就放下心来,而此时的女娲神殿中,女娲却一脸平静的坐在石椅上。
她面前摆着棋盘,素手轻抬,手执白子一起一落,神殿内安静的能够听到玉石碰撞棋盘的清脆声音。仿佛不经意间,她开口道,“既然来了,何不坐下与我对弈一局?”
话音刚落,一身金色锦袍,长发束冠,飘飘欲仙的身影便显现出来,只见他剑眉星目,容貌俊朗,只是眉头却有些皱着,带着一丝不满。来者正是天帝伏羲。
他从容不迫的坐到了女娲对面,从棋盒中拿起一枚黑子,毫不犹豫的来了一招,‘将军!’口中说着,“妹妹,他们违背了承诺,为何你还要帮他们?”
“她并未承诺你什么”,女娲不急不缓的再次落下一子。
“和你打赌的,是星神。”女娲落子以后,抬头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这是投机取巧!”伏羲对她的回答,感到有些不悦。
“但却好用的很,不是吗?”女娲一点都不在意他话中的不满,再次拿起一枚白子,落到棋盘上后,毫不犹豫的反杀。
“你应该知道,天命不可违!”伏羲现在气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提醒道。
“可这世间,也未必没有逆天改命之法!”她抬眼看了他一下,随后回答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倘若人人都要改命,岂非乱了秩序?这是天道所不允许的!”伏羲试图说服她。
“哥哥,是天道不许,还是你不许?”女娲一针见血的指出这话的背后含义,“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留有一线生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剥夺!哪怕是你我也一样!”
“你若是这样想,当初为何那么做?”伏羲反问道。
“也许,”女娲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是我错了吧。”
“不!你不会错!朕也不会!”伏羲果断强硬的否定道。
“天道无情,方为至公!你我所做这一切,无一不是为了天下苍生!”他掷地有声的为自己辩白着。
“慈悲待世人,为何独伤他?”女娲想起青灵的这句话,一时间悲从心中来。
“拯救一人,与救助芸芸众生,又有何不同?”女娲仿佛是在问伏羲,又好像是再问自己。
“哥哥,岁月是否已经磨灭了我们最初的温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得这样铁石心肠?”女娲捏着手中的棋子,低声细语的问道。
“这是为王者,必须摒弃的懦弱情感!我们不需要!”伏羲似乎有一瞬间的触动,但是很快他就反驳道。
“王者的温柔,总是带着冷酷的面具!我们不需要被理解,只需要下达命令!”伏羲这样说道。
“我累了。”女娲不想再继续这样无谓的争执了,她用三个字结束了这场谈话,并且给了伏羲一个台阶下,“哥哥,请回吧。”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伏羲放下手中棋子,深深的看了对面的女娲一眼,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可我永远也不想明白。”低沉的女声回荡在空旷的神殿中。她起身望着天墉城的方向,喃喃道,“希望一切顺利吧。”
而另一头,青灵正带着晴雪在返回天墉城的路上,可天墉城剑阁,此时却发生了一点有趣的事情。
话说那日,青木和涵素真人撞上了胡说八道的陵端等人,把这三个倒霉孩子罚去藏经阁抄书之后,本来以为这事儿已经结束了。
可芙蕖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这事,跑去藏经阁把这三个家伙一顿海扁,成功坐实了流言。
不过拖陵端他们三个还在藏经阁受罚的福,这事也就几个人知道,没能造成什么风波,只是芙蕖那日在出了气之后,离开藏经阁之前,去了顶层。
她本来准备随便挑一本身法的秘籍,来加强一下自己的能力,却意外的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本特别的书。
这书也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古籍了,而且本子薄得很,一看就不是那种高深的法术秘籍,可偏偏又放在了顶层,这让芙蕖感觉十分奇怪。
不过等她把书抽出来,再看到这秘籍名字以后,她顿时就是眼前一亮,如获至宝,兴冲冲的抱着这书走了。
可她在房间里研究了好久,也看不懂上面的字,就好像鬼画符一样,即便是用灵识试探,也看不懂。气的她把这书扔到了地上,口中嘟囔着,“什么爱情必备条约,骗人!”
她生了一会儿闷气,想起陵越那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更是头痛的很,忍不住又把被她扔在地上的书给捡了起来。
她拿着这本除了封面是汉语,还写的歪歪扭扭的,内容全是鬼画符的书,是又气又急,但是这急着急着,突然就灵光一闪,‘对啊,我看不懂,不代表墨冰仙前辈看不懂啊,他可是我天墉城的开派剑仙,一定看的懂吧!’
芙蕖这样想着,便笑眯眯的抱着这书准备去请教一下,只是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便给这本书包了一层书皮,然后就朝着剑阁出发了。
她之所以敢这么大胆的直接去问青木,也是因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看出来,青木虽然好像很‘高冷’,但实际却好说话的很。
尤其是对她和巽芳姐,芙蕖总觉得他看她们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家孩子一样。当然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论是她还是巽芳,都是他的后辈子侄是没错的。
其实,她也曾大胆的开口询问过,只是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温和的岔开了话题,但芙蕖却心里隐隐的有些猜测。这也是她为何敢这样做的原因了。
因为被偏爱的一方,总是有恃无恐的,她兴冲冲的带着书去找青木了,可等她道明来意,青木把那本书拿过来,翻来看的时候,脸色十分古怪。
他合上书册,看了一眼面前跃跃欲试看着他的芙蕖,心中暗道,‘掩耳盗铃,说的就是这样的了吧。’
“芙蕖啊,既然你笃定我看得懂这本书的内容,那你这是”青木实在没忍住,把书在她面前晃了晃。
“仙上,我,我”芙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好了,你先回去,等我看完了,回头写出来给你。”青木看她这小女儿作态,想起之前屠苏跟他说的剑穗一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这样回了一句。
“谢谢仙上,仙上最好了。”芙蕖听了笑眯眯的就出去了。
而青木拿着这本书,回到了书桌前,他感觉有点奇怪,按理说,这种书他一般贴身携带,实在是想不起自己怎么会把这种书放到了藏经阁,‘也许是当初随手塞进去的吧’。
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这样认为。随后他就再次打开了手上这本书,看了一眼这一行行的字母,突然有些感慨,“英语啊,我都多少万年没看过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书好眼熟啊。”青木拿着它上下打量,终于在扉页处发现了一行字,也是英文,翻译过来是“致我最亲爱的挚友,愿你一切顺利。”
青木看到这里,视线继续往下,便看到了由一个个花体字母组成的华丽名字,一如当初他们初见之时,那人高傲又俊美的面容,想起他,一时间,他有些沉默,良久,房间里响起一声低沉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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