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安给姑母请安。”温婉动听的声音如上好的琴瑟鸣声, 似江南水乡, 让人一听便醉了些许。
“快来让姑母瞧瞧!”太后笑呵呵地拉着她打量了一番, 一双凤目盈着喜意:“长高了不少,模样也愈发好看了!”
“一晃都过去两三年了……”太后啧啧感叹, 眸中有几分淡淡的感伤:“再过几个月便十六了吧?可许了人家?”
华锦安撒娇地跺了跺脚,一双与太后极像的凤目娇意醉人:“姑母!”
“姑娘大了,知羞了。”太后看着她眸中的一分试探迟疑笑而不语, 这个侄女儿的心思,或多或少她都知道些……
她是想伴在君王身侧的。
华锦安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缓缓变了,她隐下对阿圆与齐渊的好奇心,笑呵呵地问道:“姑母不是说下个月才回吗?怎的今日就到了?”
太后素手轻抬, 端起一旁的翠玉茶盏浅浅品了一口, 意味深长道:“显国公府家的五姑娘找回来了,过几日便是她的及笄之日, 渊儿刻意求了哀家回来去给五姑娘做正宾。”
华锦安闻言, 瞳孔猛然一缩,拢在袖中的手狠狠捏着, 即便泛起酸痛,她仍是愣愣的没有丝毫感觉:云家五姑娘?失踪了这么多年竟真的找回来了?这么大的事情竟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她看向太后, 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意:“姑母,锦安是不是就要有位表嫂了?”
太后微笑,凤目慵懒别有深意道:“渊儿满意, 哀家便也就满意了。”
“那……那个养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阿圆呢?听说跟表哥极为亲近的……”华锦安垂眸, 缓缓道:“太皇太后好像也很宠爱她。”
太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声音略微低沉:“你表哥是皇上。”
华锦安面色一白,原本嫣红的唇瓣血色渐褪。
“锦安,你是哀家唯一的侄女,哀家总是希望你好的。”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将身边之人屏退,看着华锦安声音微缓:“你的心思哀家清楚……”
华锦安回过神,眸中恍然闪过一丝光亮。
“渊儿是哀家的长子,他不愿的事,哀家永远不会逼迫于他,枕边人……还是要看他是否钟意。”
她怔愣了一瞬,眸子逐渐黯淡,挺直的脊背也塌了下来,刚刚那副娇矜优雅的模样荡然无存。
太皇太后看着眼中拚噙泪的华锦安默然片刻,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小块儿桃酥,又缓缓喝了半盏茶,这才张口道:“冠军侯夫人后日准备了个赏花宴,你随着娘亲去坐坐,跟交好的小姐们聊聊天,权当是散散心了。”
“喏。”华锦安咬了咬唇,垂下眼皮,长睫微微颤动,看不清眼中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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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冠军侯府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让娘瞧瞧。”
阿圆刚要伸手将车帘掀开,就被季氏拦下。她神情带了几分严肃,抬手扶了扶阿圆头上那支羊脂玉嵌红宝镂空挂珠钗,又理了理她胸前系着的缀着珍珠的丝带,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算是你归家以来参加的第一场宴会,可不能让别人小瞧了你。”
阿圆眼中带了丝丝缕缕的倦意,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杏眼染上一层薄雾,整个人愈发慵懒娇媚。
季氏忍不住一笑,轻轻捏了捏她的小鼻尖儿:“小懒猫!”
阿圆撒娇似的哼唧了一声,佯装不满地抱怨道:“还不是因为您,天还没亮就掀了我的被子!”她浅浅地笑了笑:“娘,别忧心了。”
季氏笑了笑,与她一同下了马车。
秦氏满面笑意地招待着客人,忙的如陀螺一般。
一名穿着水葱似的婢子含笑走至秦氏面前,覆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云家的几位夫人与小姐们到门口了。”
秦氏面上笑意更盛,安置好了客人连忙去迎。
“云大夫人,您一来,我这院子里都亮堂了!”秦氏笑意盈盈,对郭氏的态度很是尊敬。
“哪里的话。”郭氏笑容和煦,浑身上下满是世家大族的气派。
“晚晚、葭葭,给侯夫人请安。”
阿圆与晚晚屈膝行礼,一个英气、一个娇媚,一左一右站在一起,宛若娇艳花朵般喜人。
秦氏见了笑得合不拢嘴:“显国公府定是个风水宝地,满大齐也找不到比云家姑娘还标志的闺秀千金了。”
季氏笑着嗔道:“姐姐这话,可是把人得罪全了。”
“我掏心窝子说的实话,不怕得罪!”秦氏笑着:“快进去喝杯茶,吃些点心,今儿摆的是全鱼宴。”
阿圆跟在后面,好看的眸子亮了亮:全鱼宴……不知道那道鸳鸯鱼卷能不能做好。
“为了今日的赏花宴,我刻意把钱老师傅请到家中掌勺,费了我不少力气……”
秦氏边走边说,挽着季氏的胳膊十分亲热。
“可是那位五年前出宫的钱御厨?”阿圆那双清澈的眸子迸发一抹光彩,娇美的小脸儿上满是惊喜。
秦氏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呵呵地点头:“正是那位誉满大齐的钱御厨。”
阿圆心中兴奋不已,正欲开口却又觉得不合规矩,只得抿了抿唇,郁郁地低下头去。
季氏知道自己女儿心中所想,跟秦氏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如亲姐妹一般也没有多少顾忌,便笑着开口道:“葭葭不成器,只喜欢琢磨吃食,这一听了钱御厨的名号就兴奋成这个样子……”她顿了顿,声音柔和:“不知道姐姐这里方不方便,能不能让她去瞧上一瞧?”
阿圆猛地抬头,心里暖融融的,在其他夫人眼中,厨房之事都是脏污、不高雅的,绝不会让自己女儿碰一下。然而在季氏眼中,什么都比不上让自己女儿高兴。
“哪里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的女儿便是我的女儿,我让婢女带她去就是。”秦氏笑着:“瑶芷,带五姑娘去厨房瞧瞧,不可怠慢了。”
“是。”那穿着绿衣裳的清秀婢女笑吟吟地应了一声,恭恭敬敬走到阿圆面前行了一礼:“五姑娘跟奴婢过来吧。”
“劳烦夫人了。”阿圆笑眯眯的,如娇花一般明媚动人。
“去吧,好孩子。”
阿圆行了礼,迫不及待地跟着瑶芷去了。
季氏看着阿圆那透着雀跃的影子莞尔一笑:“扶晴扶枫,去将马车上备着的衣裳拿着,等小姐从厨房出来,伺候她更衣。”
“是。”
待都吩咐妥当,一行人便说笑着往里走去,鸟语花香,很是热闹。
“这就是厨房了。”瑶芷声音温婉,面上扬着热情的笑。
“去去去,厨房脏乱,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一个老朽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句充盈着不耐烦。
瑶芷生怕阿圆生气,连忙赔着笑:“钱师傅,这是显国公府的五小姐,平素里喜欢研究吃食,久仰您大名。听说夫人将您请了来便想来见一见。”
那面上褶皱颇多的老人手上动作未停,抬眼瞧了瞧,嗤笑了一声:“莫诓骗我这个老头子,就这小身板儿,拿得动刀么?”
阿圆也不恼,面上仍是笑吟吟的。她也不说话,挽了挽衣袖,随手拿起一根白萝卜,手起刀落间,薄如蝉翼的萝卜片跟纸一般片片落在菜板上,整齐的让人看了就舒坦。
老人有些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语气缓和了许多:“宫里出来的?”
阿圆笑着点点头,语气中颇为自豪:“嗯,宫里出来的!”
“跟的哪位女官?”老人看着她眼中的一抹骄傲,板着的面容带了抹慈祥,语气也和蔼起来。
“崔典膳崔巧与柳司膳柳从珍。”
“崔巧……”老人仔细想了想,缓缓道:“崔巧我不认识,不过柳丫头我倒是认识。”
他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阿圆,突然笑了笑:“柳丫头那样的倔脾气也收徒弟了?想必你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被她瞧上了。”
阿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道:“大概是因为我勤快吧……”
若不是齐渊,估计当初柳司膳也不会看上我……
“小姑娘,可别小瞧了勤快。”老人与她说着话,手上的活计也丝毫没耽搁,阿圆看的眼花缭乱、瞠目结舌。
“勤快的人可比那些自诩天赋傲人的懒人强得多。”老人笑眯眯的,注视着阿圆那双亮晶晶放着光的眼睛看了良久。
他放下手中的刀,擦了擦手一本正经道:“想学做菜?”
阿圆用力地点点头,咧嘴笑着,眉眼弯弯:“想!”
“那你回去跟你娘说,准备好束脩,到青芽儿胡同找我。”
阿圆蓦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含笑的老人,呆呆傻傻的如同被馅饼砸傻了一般。
钱相晏,这位名满天下的御厨几十年来从未收过徒,如今竟然要收我当徒弟!
阿圆怔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大喜过望地行了礼:“您不能反悔的!”
“哈哈哈……不反悔、不反悔。”钱相晏哈哈笑着,心中不禁有些感叹:眼缘儿这种东西,妙不可言。
阿圆喜滋滋地道了别,刚出门便碰上了扶晴与扶枫二人。
“小姐,夫人叫奴婢将衣裳给您拿来。”扶晴声音柔柔,对着瑶芷行了个礼:“还要劳烦瑶芷姐姐带路。”
瑶芷笑着应下,在前头缓缓走着为阿圆带路。
“就是这儿了。”
瑶芷话音刚落,就见一名生着凤目、霞衣锦缎的女子款款走出,有意无意挡在门前,温婉动听的声音夹杂着淡淡的鄙夷:
“一股子的油烟呛人味道,伺候人的东西,我为何要与她在一处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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