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似是从他眸中看出了淡淡的雀跃。
她揉了揉眼睛, 再想看的时候, 那双眸子已然恢复了以往那幽深冰冷的样子。
“冯萧氏都与你说什么了?”
“最开始是想替她家中庶出的孙儿说亲,后来又……又打上您的主意了。”
齐渊眸光一凛,语中含着怒意:“你再说一遍?”
阿圆一抖,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瑟缩着嗫嚅道:“冯老夫人她、她打上您的主意, 想让孙女……”
“不是这句。”齐渊皱眉打断, 抬眸定定地看着她:“上一句。”
“上一句?”阿圆抿唇回忆了一下:“想替她孙儿说亲的事?是这句吗?”
齐渊看着面前妆容精致的姑娘, 额角青筋暴起:“放肆!”
阿圆一惊, 仓惶下跪,地上积雪未化, 冰的她浑身一抖, 膝盖隐隐作痛。她咬了咬牙暗道:这副身子愈发娇贵了……
齐渊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姑娘微微叹了口气, 他伸手把人扶起,俯身替她拍了拍身上的雪, 半晌才幽幽开口:“还是怕我的。”
阿圆紧紧抓着手中的汤婆子, 沉默了许久,轻声道:“这天下, 哪里有不怕皇上的人呢?”
齐渊凝视着面前垂着眸、只敢看着地面的阿圆,心中一酸,却又无可奈何。
四周极静, 只能听见瑟瑟的风声, 阿圆咬着唇思索了半晌, 猛然抬头看向齐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好似有星子跃动一般:“齐二,我已经没有当初那般怕你了!”
软软的一声“齐二”明显取悦了齐渊,面色这才微微缓和了一些,只言语中还是腾着怒气的:“那冯萧氏打的可是你的主意?”
“不光是我,还有您呢!”阿圆扁了扁嘴巴,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打皇上主意也就罢了,凭什么把她也扯上?
齐渊打量着她盈着淡淡怒气的眸子弯了弯唇角:“不高兴了?”
“自然是不高兴的!哪里有刚见了面就问我婚事的!”
齐渊嘴边的笑容一僵,看着她气鼓鼓样子的挑了挑眉:感情儿朕是自作多情了?
阿圆觉得气氛好似有些不大对,偷偷抬眼一瞥,心中一慌连忙补了一句:“打您主意也是不对的!”
齐渊定定地看着阿圆面上的慌乱,无端轻笑出声。他微微摇了摇头,自己原是应该生气才是……
阿圆觉得他笑的莫名其妙,只当他还是在生气便小心翼地哄道:“皇上您是九五至尊,天人之姿!冯家姑娘姿色平平,配不上您。”
齐渊眉目一冷,敛了面上笑意:“若是倾城之姿,你就要替朕收下不成?”
“那自然是不会的,奴婢怎么能替皇上做主?”阿圆顿了顿,小声嘟囔道:“这种事情还得皇上您自己拿主意。”
齐渊面色还未来得及缓上一缓,那软软的一句话便如利剑一般直插在他胸口。
他脸色铁青,看着面前低眉顺眼、乖巧的如兔子一般的姑娘只觉得一股怒气从心底腾地窜起,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魏全本是远远跟着,乍一见此变故连忙追了上去。
秋阑走上前替阿圆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有些不明所以:“皇上就这么把姑娘扔下了?”
阿圆看着充盈着怒气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阿圆转身,往长安宫走去。路上垂着头,看着自己那双缀着珍珠的绣鞋出神。
“阿圆姑娘慢些。”
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阿圆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只见魏全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自己匆忙走来。
“魏总管可是有什么事情?”
魏全气喘吁吁,缓了好一阵儿才道:“皇上让我来送姑娘回长安宫。”
阿圆不安地揪着汤婆子上挂着的穗子,试探着问道:“皇上他……”
“往后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阿圆闻言心中有些愧疚:“都是我的错处。”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魏全心中一叹,他跟了皇上快二十年了,他只冷眼看着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魏总管您请讲。”
魏全想了想,开口问道:“你可知皇上因何发怒?”
阿圆沉吟片刻,轻声道:“是不是因为我提了后宫之事,可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啊……”她觉得自己着实是冤枉,闷闷道:“总管您也知道,皇上去年因为后宫之事跟我发了一通火儿,我哪里还敢碰这些事?今日我也不过是说了句让他自己拿主意,再不敢说旁的了。”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想起去年受魏总管之托去劝解皇上,她当时只说了句“选秀之事要好好思量”,没成想齐渊当即便发了火,还将案上放着的泥兔子摔了个粉碎。
阿圆摇了摇头,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这才消气了几个月啊……
魏全看着阿圆那双黑白分明没有半点杂质的眸子幽幽叹了口气,心中有些同情齐渊:这姑娘明显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呢!
“阿圆姑娘,你从头到尾都弄错了一件事情。”
“弄错了一件事?”阿圆茫然地看着他,好看的眸子满是不解。
“皇上生别人的气,确实是因为他们想插手后宫之事。”魏全顿了顿,缓缓道:“可是生姑娘的气,却是因为你与张御史那些人的想法没什么两样。”
阿圆被魏全绕的头晕脑胀,愈发不明白了。
“姑娘可清楚了?”
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因为我跟别人想的一样所以生气……那我与他们反着来便是!
想清楚后,阿圆豁然开朗,笑着点了点头。
魏全叹了口气,心中放下了一块儿石头:“姑娘当真明白了?”
阿圆用力地点点头:“明白了,若皇上再问起我选秀之事,我便极力反对。”
魏全一乐,眼睛瞬间便眯成了一条缝儿,瞧着颇为喜庆:“姑娘能这么想便是好的。”
说话间,阿圆已经看到了长安宫的宫门,她对着魏全行了一礼,笑着道:“多谢魏总管的提点,天冷路滑,回去的时候多加小心。”
“还望姑娘能体谅体谅御前的宫人们。”魏全笑眯眯地道。
“我明白的,魏总管您放心。”
魏全看着面前笑盈盈的姑娘心中不禁感叹:跟聪明人说话当真是省了不少力气。他面上带笑,甩了甩拂尘,转身悠悠离去。
“但愿他往后终老一生之时不要埋怨我……”阿圆扁着唇,看着魏全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秋阑抿着唇,面上露出一丝为难,不知到底该不该张口:魏总管白费心了,姑娘还是没明白……
宫门外,云关戚揽着季氏站在马车前,目光在人群中徘徊不定,似是在等什么人。
一身蟒袍的齐槊牵着乔舒,刚一走出宫门,季氏的眸子瞬间便亮了。
二人迎上前去,对着他们行了一礼。
“云大将军折煞小王了,当年若不是你随着老国公进宫救驾,把我与皇兄从火海中捞了出来,我可没有如今的好日子过。”齐槊亲自将二人扶起,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乔舒笑道:“这么好的媳妇儿可就便宜别人了。”
“没个正形!”乔舒嗔道。
说着,她看向面前欲言又止的季氏轻声道:“夫人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季氏抿了抿唇,柔声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事相求。”
“夫人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必定会竭尽全力。”
“是这样,今日偶然见了太皇太后身边的阿圆姑娘,心中十分喜欢,见到她啊,就像是见到了我那个失散多年的女儿一般。”她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后日家中有个赏梅宴,王妃您能不能想法子把她带过来让我再看一看?”
说罢,季氏已然泣不成声。
云关戚叹了一口气道:“我那幼女已丢了十数年,夫人她今日陡然见着个模样与自己相似的姑娘,觉得自己的爱女之心总算有了一分寄托,还望王妃能成全,让她再见上一见,说说话……”
乔舒与齐槊对视了一眼,笑道:“这事不难,皇祖母她老人家原本也是想让我带着阿圆在京中露露脸的,我明日便去与皇祖母说,她会答应的。”
季氏心中一喜,拉着乔舒连连道谢。
待看着槊王府的马车走远了后,云关戚才叹了口气道:“实在是这些年受的骗太多,咱们不得不谨慎。”
“好在外人不知,我家囡囡除了眉心处的那颗红痣,左肩还有枚钥匙状的胎记……”
第二日一早,阿圆打着哈欠便进了小厨房,亲手包了一屉鸡汁包子。
她取出一棵嫩葱,熟练地切成细细的丝,起锅烧油,待油热后放入桂皮八角等香料,炒出香味后将切好的葱丝倒入锅中。
“刺啦”一声,屋中瞬间就飘起了诱人的香气。待葱丝被炸至焦黄色后,阿圆将葱丝捞出,往锅中倒入适量的酱油等调料熬制了片刻,待味道愈加浓厚香醇,这葱油便是做好了。
阿圆麻利地煮了一碗面,浇上葱油拌好,又盛了盅昨夜便炖着的牛骨汤,将鸡汁包一并放在食盒中,悠悠出了门往养心殿去了。
“阿圆姑娘来了?”
御前侍卫见阿圆来了,皆喜笑颜开地朝着她打招呼。她只要来坐上一会儿,御前的日子便能好过个五六日,御前的侍卫宫女太监无一不盼着她来的。
阿圆看着他们皆是神采奕奕的便知,这几位应当是轮值刚刚换上来的,她笑着关切道:“可用过早膳了?”
“用过了用过了,阿圆姑娘快些进去吧,若是冻坏了身子,皇上该责罚我们了。”
阿圆笑着应下,抬手推门,还未来得及走进去便听见了一个柔美的女声,娇滴滴地唤着: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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