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疆, 你给我进来,能跟我说说吗, 到底怎么回事?”这下不揍不成了, 陈丽娜出门, 揪着聂卫疆的耳朵,就把他给揪进来了。
“阿姨,你要想打他, 就先打我吧。”邓汐说。
聂卫疆说:“妈, 妈,咱出去说, 咱出去说, 成吗?”
这时候, 一直睡着的爱德华突然在屋子里喊说:“姆妈, 我晚上想吃四喜丸子, 豆干烧肉,我还想吃先炸过,再蒸过的手抓肉, 好吗?”
聂卫疆敢紧说:“妈,我干爹不是想吃丸子, 吃豆干烧肉嘛,我也想,你跟我去趟农场, 好吗, 去农场的路上, 我跟你说这事儿。”
陈丽娜说开车吧,聂卫疆不愿意,非得要骑他爸的老二八破自行车。
好吧,估计儿子有很多话要跟自己说,陈丽娜就坐到他自行车的后座儿上了。
陈丽娜抱着个孩子,没发打伞,念叨说:“哎呀,太阳,太阳会把我晒黑的。”
“您就算再黑一点也是矿区最美的妈妈,这还不够吗?”聂卫疆在前面蹬着自行车儿,说。
陈丽娜说:“当然不够。就我死了以后,我也得所有人一看到我,就说,哇,这是我们见过最美的尸体,真的。”
卫疆在前面笑呢,慢腾腾的,一朵云遮过来,小聂航咦了一声,好吧,顿时就凉快了。
边疆的云是会慢悠悠的,在田野里跑的。
并不大的一朵云,移动的速度也不快不慢,刚好遮着他俩呢。
“究竟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真打了一个科室的人?”陈丽娜问说。
“是,不止一人踹了一脚,有几个是那天晚上当班的,我一人踹了三脚,有一个的头磕在桌子上,我明显听到一声裂响,估计头是给踹破了,但是妈,我不论干任何事情,都有我的理由。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好吗?”
这不,转眼就到农场了嘛。
陈丽娜本来想说几句,比如不论什么事要跟大人商量啊,或者说想睡人家的姑娘总得提前通知一声啊,但是好吧,她要那么说,她也就成个惹人烦的老太太了。
闭嘴吧,陈丽娜揉着小聂航的耳朵,听他咦了一声,转头一看,旁边的绿纱账里跑着两只兔子呢。
“兔子,看到了吗,那是兔子,你在沙漠里见过吗?”陈丽娜问说。
小航估计是见过,但是,他说:“抓,抓。”
他想抓一只来养。
陈丽娜喊着聂卫疆停了自行车,抱着小航看着呢,让聂卫疆去抓兔子。
好吧,七月的兔子,正是跑的快的时候。
聂卫疆抓了好半天也没抓着,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这要你大哥,早捉回来一只了,卫疆,你这个手脚啊,真的是。”陈丽娜一句抱怨没说完,小航特使劲儿的点头:“嗯。”
跟陈小姐一起鄙视聂卫疆呢。
为了不教坏小孩子,陈丽娜不好再抱怨聂卫疆了。
一进农场,铺天盖地的绿意啊。小航又是咦的一声,陈丽娜于是指着满农场里高高的白杨树说:“这树啊,是用来挡风的,咱们边疆风沙大,有人的地方就必须栽白杨树,因为白杨树可以挡风,这样,风就吹不到我们,明白吗?”
“哦。”小家伙说。
“院落是新的,农民全用沼气做饭、洗澡,冬天还可以烧暖气,干净,轻便,环保,人家还一户户都是小别墅,菜都是新鲜的,跟你们大上海比,差啥不?”陈丽娜笑着又问卫疆。
卫疆看陈丽娜抱的腰酸,把小航接了过来,走过一棵梨树,给孩子摘了颗梨。
小航是生在机械堆里的,小时候看的都是线路管道,都是一样样的零件,爸爸身上永远一股机油味儿,最没有见过的,就是这种绿绿的,新奇的农场。
他抱着颗大鸭梨咦了一声,突然见一群鸡边走边啄,挣扎着从聂卫疆怀里跳下去,就去追鸡了。
“丽娜,你怎么又来啦,我跟你说不用经常过来不用经常过来。“何兰儿身体好着呢,正在家门口的菜园子里松菜,笑着说。
陈秉仓在给豆角搭架子,皱眉看了半天,说:“这是最小的那个吧?”
皮肤白白,瘦瘦高高的年青人,一笑就有俩酒窝儿,笑着说:“爷爷好。”
陈秉仓听说陈丽娜是来找肉的,赶忙就四处打问去了,看谁家今天有现宰猪的。
现在农场里喂猪的多,隔三差五有人新杀一头,当场割肉,全是粮食喂出来的猪,肉又香,还不添饲料。
陈丽娜的生活,向来都过的外精致的。
这不正好有一家子早上才杀了猪,正在分肉,准备去矿区卖呢,陈丽娜要了两只前腿,把五花肉和排骨全要了,让人替她扎好,捆到自行车上,就跟聂卫疆俩,带着小聂航回家了。
杀猪的那家人,也是农场的老户。
听说卫疆怀里皮肤白白的,两只眼睛圆圆的小宝贝是聂卫民的儿子,当时就送了他一好玩的东西。
“气球。”聂航笑的嘴巴都合不上:“我爱气球。”
“这气球,你爸小时候也有一个,但是,给钱狗蛋抢走,然后俩人抢的时候,不小心戳破了,你不知道你爸哭了多久。”聂卫疆说。
小聂航拿绳子栓着自己的气球呢。
好吧,这个气球跟塑料气球是不一样的,上面还有纹理呢,俗称,猪尿泡。
到了回家的路上,聂卫疆这才仔仔细细的,跟陈丽娜讲了起来,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打人的。
家里。
聂工听见爱德华一直在卫国那间房里咳嗽,本来翻出来一瓶急吱糖浆想要给他喝呢,想了想,换成了一瓶茅台,拿过去了。
外国人喝酒,好像不要下酒菜。
聂工呢,其实向来不怎么喝酒的,但他还是拎着酒瓶子,就过去了。
“对不起,中国的艾滋病宣传做的并不好,大概你也很担心,我会不会把病毒传染给你。”爱德华说。
聂工倒了半杯酒给他,也给自己倒了半杯,碰了一碰,自己先抿了:“不会,它是通过性/生活,母婴,以及血液进行传播的,只要防护措施做到位,不会有问题。”
爱德华坐了起来,喝了一口酒。
“房子多了,人少了,这里也变成城市了。”爱德华说。
聂工笑了笑,再给爱德华倒了半杯酒:“是啊,有时候我很不习惯,我喜欢安宁,清静的生活,毕竟科研研究,必须得清静。”
爱德华点了点头:“我懂。”
顿了顿,他又说:“得克萨斯州我有一处庄院,离约翰逊航天中心不远,等你退休了,可以去那儿渡假,非常安静。”
聂工笑着说:“好。”
看爱德华喝完了,他又给爱德华倒了一盅。
“我的医生会杀了你的。”爱德华跟聂工轻轻碰杯:“但我爱死你了,来之前我很担心,怕你们会把我逐出家门,或者是,立刻就给你们的疾控中心打电话,让他们来把我带走,可你把我留下来了,而且,给我酒喝。”
“我有三瓶茅台,去年过年的时候单位上发的,我陪着你,把它喝完吧。”
聂工说。
爱德华竖起大拇指来,学着聂工想要盘腿,盘不起来,还是聂工帮忙,给他把腿盘了起来,俩人像俩老农似的,就在聂卫国的炕上坐着,喝酒。
“疾控那儿,电话我已经打了。但我跟疾控的人说了,你不会出我们家,我会一直看着你,直到你想要离开的时候,而药,你不用了,这样可以吗?”
爱德华低声说:“谢谢。”
“对了,爱德华,关于爱滋病是怎么传入中国的,这事儿你知道吗?”聂工突然说。
爱德华喝了口酒,茫然的摇头呢:“这不是个全世界性的疾病?”
聂工本来不怎么会愤怒的人,突然就愤怒了:“那是84年的时候,你们美国的一家血液公司,给我们中国某个省的省医院赠送了一些血液样品,然后,省医在给血友病患者注射药物的时候,血友病患者感染了。然后,潘多拉的魔盒,就打开了。”
他说着,再碰了碰杯:“洋鬼子,事实上相比于那种药物上的侵入,我更愿意是像你这种,光明正大走进国门的人,至少可以让我们有心理准备,能够预防,你们美帝,向来卑鄙无耻,真的。”
爱德华连忙说:“我有一半中国血统,卫酱是我儿子,你不能把我赶走。”
聂工笑着摇了摇头:“但是,你一来,整个疾控系统的人,从上到下,全是任务,得严监控你,疾控系统为了你,付出的代价将是极其昂贵的。”
中国在监护艾滋病人,预防传染上,做的是非常非常严的,但是,是人就防不住。好吧,想到这些糟心的东西,老聂的心情真的是烦躁无比。
改革开放,人民富起来了,但资本主义的糟粕,也随之而来了。
季超群看见聂工进了爱德华的房间,本着要全员防病的心思,准备要把聂工给拉出来呢,没想到他居然跟个艾滋病人喝上酒了。
聂工比邓东崖还要年青一点。
邓东崖因为经常要上新闻,形象专门有人打理的,但论相貌的话,还真不如人家聂工。
人聂工都五十多的人了,一头头发乌黑,略略有点皱纹,就唯有一点不好,看起来太严肃了。
季超群这儿喷点消毒液,那儿喷点消毒液,毕竟做医生的嘛,生怕爱德华呆过的地方不干净,想来想去,索性把陈丽娜橱柜里的碗都全拿出来了,一起放锅里,开水给她煮着烫呢。
邓汐是从小惯大的小公主,想要帮忙那是不可能滴,当然,她就算自己想动手,季超群也不会让她干的。
“你俩会结婚吗,他答应你扯证儿了吗?”季超群问闺女。
邓汐摇头:“我们不结婚。”
季超群看着锅里一堆的碗,说:“你的意思是,我在这儿洗碗呢,我姑娘给人睡了,最后连婚也结不了,那你这算是干了个什么,啊,我问你,你这算干了个什么啊。我有算干了个什么啊我跑这儿给人洗碗来?”
顿了顿,她又说:“天啦,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闺女。”
“我回来啦。”门外有人喊了一声。
大摇大摆的邓淳一进门就说人:“小陈阿姨,有饭吗,我饿啦。”
季超群在厨房里阴森森的站着呢,邓淳一看,立刻赖皮着脸就笑了:“妈,你怎么在这儿?”
邓东崖和季超群之间吧,也是一笔烂账。
怎么说呢,那个赵小莉,从监狱出来之后,还在经常骚扰季超群,好吧,失业了嘛,脸皮也不要了,总之,四处传言,把邓东崖抹黑的啊。
本来她就是办公室搞文字的,文字功底没得说。
人家还把自己在市上时的经历,全写成了书,并且,四处宣传,就说男主角的原型是邓东崖。
好吧,因为是地摊文学嘛,其中大段大段的色情描述,季超群买来翻了两页子,差点没气死。
她心里堵的那块石头,那是挥之不去的。
当然,她对于邓淳,就远没有陈丽娜那么的,至少无私吧。
“邓淳,好吧,我终于抓到你了,你跟我说说,五天前你和聂卫疆在医院里打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小汐才进去实习不过半个月,你们把一科室的医生全给打了,打完人还逃窜,性质有多恶劣你们知道不知道。”
邓汐一直在摆手呢:“哥,不能告诉妈,不要说。”
邓淳忍不了啊,拉过邓汐说:“妈,我妹给人暗算了你知道吗,我和聂卫疆是给她出气呢,她很有可能感染了艾滋你知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邓淳?”季超群愣住了。
邓淳说:“邓汐在医院当实习医生吧,那天晚上来个大出血的病人,你们医院血友科的一帮有经验的医生明知道那个人有问题,却让个实习医生邓汐去给那个病人止血,而那个病人,是有艾滋病的。”
季超群彻底懵住了:“不可能吧,怎么会这样?”
这意思是,她闺女有可能得艾滋了?
“妈,我妹才二十岁啊,上班才几天,什么都不懂,给医生们欺负了,没打死他们已经是我和聂卫疆不够冲动了,好吗?”
季超群往后退了两步,邓汐没扶住,直接撞到橱柜上了。
邓淳吼着说:“小汐,赶紧啊,找阿司匹林来,我估计咱妈要犯心脏病了,快,快。”
邓汐转身,跑屋子里找阿司匹林去了。
季超群简直了,都不知道自己过的这叫什么人生。
“检测结果三天就能出来,邓淳,快告诉我,怎么样,邓汐感染了吗,啊,她感染了吗?”刚才她还在那儿嫌弃一个艾滋病人,却没想到,转眼之间,自己闺女也差点就要给人拉下水了。
邓淳也给吓坏了,扶着季超群呢:“妈,你甭急,行吗,甭急,就目前来说,没有,我一直是坐在自治区人民医院等结果的,等了三天,结果出来了,没有,真的没有。而且,她一直在服用阻断药物,措施我们是做到了100%的,好吗?”
季超群自己就是医生啊。
给扶沙发上坐了半天,她突然咬牙切齿的说:“所以,那天晚上你和聂卫疆冲到医院里去打人,是因为他们科室的人可能存在蓄意隐瞒病人病情,并且让一个实习医生去处理艾滋病人大出血的原因吗?”
这种情况,是要公开通报,严肃处理的。
不论任何情况,大出血让一个实习医生处理就是不对,而没有给对方做血项检测就让实习医生上台子,确实一个科室从主任到所有的医生,都该开除。
“这事儿,我要告上法庭。”季超群都气迷瞪了。
但是不对啊。
聂卫疆是在邓汐有可能感染艾滋病的情况下,把她带到了基地,然后,还跟她同居了?
季超群突然觉得,天啦,这个世界的年青人,已经不是自己所能理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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