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的抓捕苏向东, 给苏向东定罪开始, 现在整个局面,反而变成是寻找苏向东了。
“卫星, 除了唱歌,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吗?”陈丽娜问闺女。
聂卫星摇头:“没有, 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苏向东这间单身宿舍呢,除了一张床,一套简单的,做饭的家伙以外, 就剩下书了,真没有太多的余物。
“一个是洪进步,一个是红岩的金伯伯, 而这两个人, 是苏叔叔的直系上级, 是他们一直在鼓励他, 并且给他变革的希望, 于是苏叔叔相信了他们, 并且, 帮他们做生意,赚大钱。”聂卫民基于自己今天查得的消息, 说。
“金省, 他父亲一开始是你爷爷的勤务兵。”聂工闷声说。
聂卫民说:“您现在想想, 当初咱们在红岩挖大黄鱼的时候, 他能不知情吗, 肯定是知情的吧,要不是我妈闹着要到北京上访,而当时恰好是北京的领导要下去访问的前夕,他会管咱们的事儿吗?”
聂工长嘘了口气:“现在红岩,他可是一把手啊。”
“而红岩的毒品犯罪,是整个共和国最猖厥的。”
“可惜了他家俩孩子,可惜了我同学,嫁了那么个……”表面清廉,内里却一直在纵容黑社会和犯罪的干部。
这就对了,陈丽娜总说,上辈子红岩的黑社会屡禁不止,却原来,都是给金省扶植起来的。
“我几乎可以肯定,一个是金伯伯,还有一个就是洪进步,除了这俩,应该还有别人,估计比他俩还位高权重,而汽车厂,就是苏叔叔做傀儡,却属于他们的产业。苏叔叔在赴北京之前,应该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一回要么得给人灭口,否则,他是不会把自己名下的财产,分配给卫星和冷锋的,他知道自己肯定要死。”
“追吧,咱往北京追,到了北京,应该就能搞清楚,究竟苏向东跟学生之间有没有牵扯,他幕后那些人,谁是主脑了,博钊你说呢?”想了半天,冷奇说。
聂工看聂卫民:“你还有时间去北京吗?”
“有。”聂卫民说。
陈丽娜摆手了:“我没时间去,我得在乌鲁给二蛋开演唱会呢,我们得从他和李明成写的几百首歌里,找出最好的十首来,出磁带。”
聂工说:“到了北京一样可以唱,而且,你不觉得雇来的鼓手和贝司手不行,他俩应该再找俩孩子,这个乐队才真正算一支,能上台演奏的乐队。”
不论在任何行当,想要找专业型人材,那就还得是人聂工。
凡事他不开口,开口就必定专业无比。
正说着呢,聂工一回头:“卫民,卫民呢,赶紧去买火车票啊。”
“我哥好像回基地啦。”聂卫疆小声说。
聂工转身一看楼下,聂卫民拉着刘小红,正在上车呢,俩人车一开,又溜了。
这儿子,已经说不成了。
回到家,邓淳和二蛋俩还没回来呢。
好吧,二蛋和李明成整整唱了五个小时,据说一开始虽然只有一群小姑娘,但后来买票的人越来越多。
唱到难听的,没意思的,好多人就退唱了。但唱到好听的,好玩的歌,又会有好多人折回来再听。
二蛋跟李明成不一样,他只要上了台,就是头狮子,是头豹子,也是一只老虎。他唱一会儿停一停,停停又唱一会儿,会蹲到台沿子上跟下面的人聊天,也会随时跟着音乐吼起来。
他在台上可谓是出足了风头,据说他一搭话,好几个小姑娘看着台上这么帅的帅哥,都险些晕过去。
总之,第一场演唱会居然赚了六百块钱呢。
第二天一早,陈丽娜揉着眼睛打开门,愣了半天没敢认邓淳。
因为他的花衬衣已经成块破抹布了,这大概是昨晚卖门票的时候,给那些想冲场子的人给抓的。
邓淳端着一只鞋盒子,进门就把钱全堆陈丽娜的床上了:“小陈阿姨,怎么样,我们也会赚钱啦,这钱攒着,咱们将来出磁带,好吗?”
陈丽娜看着一块两块的钱,简直要哭笑不得了。
这还不算啥。
二蛋这孩子,不知道从哪弄了束花来,一根根的,就插陈丽娜炕头上了。
陈丽娜就问二蛋,北京想不想去,聂工觉得,他和李明成这俩人乐队单了一点儿,建议俩人再找俩于音乐方面也比较专业的人来,四个人一起天下。
二蛋插花的艺术,又让陈丽娜觉得,他是个天才型的艺术家。
一男孩子啊,随便几支花,他插出来,就是比别人插的好看。
看他插花,陈丽娜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他的同学要喊他叫神父了。
这孩子长袍散披的,要头发再长点儿,沉着,专注,还又脸上总带着一股子的羞涩,确实,怎么看怎么是个神父呢。
“我担心我现在还没什么名堂,没有人愿意跟我们合作,要不,咱们先在乌鲁小打小闹吧。”二蛋说。
李明成却说:“赶紧走吧,上北京,在乌鲁唱过了,群众的反响不是很热闹嘛,既然热烈,就证明路子没错,我都好久没见小冰了呢,快走。”
北京,高峰家。
贺兰山正在打电话,高峰和高小冰俩父女坐在旁边听呢。
“军强和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他是高峰送出国的,他要不回来,你叫内的同志们怎么看高峰,他身为一个国家干部,把军强送出国,军强所学的,还是那么重要的卫星通信学科,高峰也成卖国贼了你懂不懂?”贺兰山在电话里吼说。
贺敏在那边说:“我一直在劝,姐,我比你更知道他不回来意味着什么,矿区的人肯定笑我叛国了吧,不,我会回来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会回来的。”
“多久,我就问你们多久才能回来。”
“姐,我谈了个女朋友,白人女性,我真的特别喜欢她,她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睿智和魅力,等我跟她求完婚,她只要答应我愿意来中国,我就回来,好吗?”
高峰听到一半,直接替贺兰山把电话掐了:“荒唐,贺兰山,你弟太荒唐了。你居然还相信他会回来,你就做梦吧你,他自己这下倒好,在外面泡洋妞,耍洋威风,我的升职要完蛋了,而洪进步呢,专业不如我,资历也不如我,他得上去了。”
贺兰山揽过高小冰,也骂起高峰来了:“那苏向东呢,拉你另外一条后腿的人是苏向东啊,现在他人消失了,很多人风传,说他在搞激进,左性思想严重,而他就是你一手扶起来的你忘了吗?”
“他能抓经济,能把自治区搞富起来,我又没收过他一分钱,我清清白白。”
“洪进步说你不清白,你倒是出去,内自辩去啊,你在家跟我喊有什么用。”贺兰山也说。
高小冰说:“爸,妈,都别吵了行吗,你们这样吵我好害怕。”
“小冰啊,我的乖丫头。”贺兰山因为太讨厌丈夫,都不怎么生高小冰的气了:“要我说,你就找个简单的部门,安安心心上班,别像你爸似的,在岗位上奋斗了一辈子,这下说不定要因为一个苏向东,一个贺军强,回家种地了。”
全家一起对视,好吧,谁能知道,像高峰这样的高干家庭,也有他们的无奈呢。
就在这时候,门卫上打电话来了。
紧接着,聂工和冷奇进来了。
“老高,不对啊,我来北京的路上,火车上怎么听好多人说,你有可能要给查,就因为你在边疆收了苏向东的钱,并且,是你一手把他给扶起来的。”冷奇开门见山,就说。
高峰指着冷奇问:“那你收过他钱吗?”
“我他妈,我要收了他的钱,我他妈就能穿得起皮尔卡丹,可你看看我这皮鞋,都快裂帮子了都。”冷奇说着,就把自己的皮鞋给提起来了。
“这不没裂吗,挺好的,啥牌子,别是苏向东送的吧,现在内好多同志在举报他,咱们他妈因为他,我感觉要给全锅子端掉,要真是苏向东送的,赶紧上报。”高峰气咻咻的说。
冷奇不答应了:“这是咱们矿区皮鞋厂出的,好吧,军工品质,现在我们边防上,军工企业,采购的全是这个。”
高峰还没说话呢,贺兰山又说开了:“除非高峰在外面还置了新家,否则的话,他要真贪了,我总能看到钱吧,我的小冰在国外的时候,因为没路费,四年都没回过家,你们现在说我贪,我就不服气。”
贺大姐的头发都气长了。
聂工把他俩打断了:“都别说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把苏向东找着,你们难道不明白吗,他很可能在这种谣言愈演愈烈的情况下,某一天,在某个地方被找到尸体,而你们,都逃脱不了杀人灭口的嫌疑。”
冷奇不说话了,高峰也捂上额头了。
“要我说,你当时就不该放人。”
“是你和邓东崖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催,催着我放人的,我当时还说,苏向东要跑了,咱们全得完蛋,你不听,你就自抽耳光吧你,你还欠我一百个耳光呢,我就是上门来看你自抽耳光的。”
好吧,转眼,高峰和冷奇又吵起来了。
贺兰山还说;‘该,活该,高峰就活该被骂。”
冷奇呢,能从矿区骂到铁道部的人,才不管高峰官比自己大多少级,逮住了洋洋大洒,骂的高峰要有老鼠洞,都想直接钻进去躲清凉算了。
陈丽娜带着孩子们到北京,直接就住到大栅栏了。
安娜因为要来查北京的账,带着冷锋也来了。
卫民里出外进的走着呢,有点后悔没带着媳妇儿,因为这个家里,原来是当仓库的,只有他上学那几年,给收回来了。
就现在,前面几间房依旧是给服装厂做仓库的,后面用来住人,久不住嘛,老鼠把墙都快给打洞打塌了。
这要刘小红在,不闷不哼的就和水泥塞老鼠洞了。
他没有刘小红那么会干活儿,塞老鼠洞的事儿,就得亲劳陈丽娜。
“卫民,我看小红没来,你五心不宁啊。”陈丽娜看聂卫民拿着只小发卡在那儿玩呢,就说。
聂卫民啊的一声,抬头说:“妈,那不要盖房子嘛,小红留在家里才合适。”
“你是不是总觉得你是大哥,小红就该是大嫂,你对她好,但是,你得让她对卫国和卫疆好,所以,你时时的,都在给她灌输一种大嫂理论,不论什么时候,她都应该牺牲自己,受护俩小的,是不是?”陈丽娜拿水泥糊老鼠洞呢,就问说。
聂卫民说:“反正我会对她好的,但她毕竟嫁的是我嘛,爱护俩弟弟是应该的啊。”
最近他和刘小红都在家,他们几兄弟干多少,刘小红一样干多少,还得管给他们做饭呢。
陈丽娜说:“你们是兄弟,但也是陌生人,二蛋和蛋蛋将来娶的媳妇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蛋蛋那孩子有主见,稳,我不操心他,但二蛋可能会忽穷忽富,穷的时候吃不起饭,富的时候钱堆成山,但无论怎么样,你们都应该过自己的人生,你有钱,不准补贴俩小的,你没钱,不能打肿脸带着小红充胖子,各过各的,不准让刘小红为了俩小的而牺牲自己,明白吗?”
聂卫民哦了一声:“明白了。”
但事实上,他不明白,他依旧是大哥,那天要真的俩弟弟没钱,或者是有什么操心,他第一时间,拉着刘小红,肯定是责无旁贷。
陈甜甜在几个商场跑了一大圈,脚都磨肿了,听说陈丽娜来了,也往大栅栏儿赶呢。
一进门,看见陈丽娜在拿水泥糊老鼠洞,两只高跟鞋一踢,陈甜甜就来帮忙了。
“陈总,突然的,好几家子商场把我喊了去,说要退咱们的货,但是,他们的口径完全不一致,市百货大楼说,咱们的衣服线头太多了。西单说,咱们的牌子里有英文,所以要撤柜,可是隔壁皮尔卡丹的柜台都围起来了,据说明年就要入驻,这不没事找事儿吗?”
“那你跟她们吵了吗?”陈丽娜说。
甜甜说:“怎么没吵啊,我们销售公司十几个姑娘,天天给经理说好话,我说不行了我要看处罚通知,没有处罚通知我就不撤柜,毕竟咱们衣服卖的那么好,关一天的柜台,要损失多少营业额呢。”
陈丽娜站了起来,把自己的手洗了,说:“不怕,这种事情没有先例,就证明是有人在整咱们,明天我亲自去商场问情况就行了。”
突然,一阵轻柔的吉它声,似乎是在天台上了。
“沙枣树上的小麻雀,它在轻轻搔动夏天,操场边的秋千架,一只蝴蝶停在下面,那个姑娘啊,她坐在上面荡秋千,她考了5分,我考了8分,我们却加不来,这总共是几分……”
甜甜扬起头看着,不敢相信二蛋居然连这种,小时候的回忆都能常出来,不停的给他打着拍子。
陈丽娜洗着手呢,示意二蛋:“继续唱啊。”
甜甜叉着腰,光着两只脚,也在继续听呢,她本来就长的甜,一笑,脸圆的像个象日葵似的。
“我说没关系,我把我的卷子给你。小姑娘说不行啊,你的名字比我的更难写,相比起来,我更愿意只写甜甜,甜甜二字……”二蛋继续在平台上边弹,边唱着。
陈丽娜推了甜甜一把:“上去啊,跟二蛋聊会儿。”
“小陈阿姨,我鞋都脱啦,你怎么不告诉我,大蛋和二蛋都在啊。”甜甜嘟着嘴说:“我这样子丑死了,真的。”
聂卫民转身了:“放心吧,你就是裸奔,我们也不会多看一眼的,自家的丑妹子,需要在乎那么多吗”
陈甜甜洗干净了手,光脚跳上楼梯,搓着两只手呢:“二蛋,再唱一回,我还想听你唱咱们小时候的事儿。”
二蛋一头板寸,两条长腿,在张小板凳儿上劈腿坐着呢,吉它一弹,就又唱开了。
甜甜坐在他旁边的围栏上,一直在笑着听,突然不知何时低头,就看胡同里一群大爷大妈,还有几个刚放学的小姑娘,也在围着听呢。
“大哥哥,再唱一遍呗。”有个小姑娘说。
还有个,估计在上高中的,认识二蛋:“聂卫国,你唱的真好听啊,下来咱俩聊聊,好吗?”
二蛋挺羞涩的摇了摇头,吉它一拨,继续唱开了。
“这小伙将来得成个腕儿。”想当初曾帮陈丽娜骂跑了仇天海一家的王老太太到底见过世面,竖着大拇指,听着歌声,摇摇晃晃的就走了。
聂卫民一直在玩卫星的小红发卡,实在看不出来,这玩艺儿究竟有什么东西。
正好这时候卫星跟邓淳俩正在给新买来的电视装麦克风呢。
聂卫民把小发卡凑近电视,信号滋滋作响。
他再把发卡拿开,干扰消失了。
凑近耳朵一听,聂卫民突然明白了,这不是一枚发卡,这个发卡里,藏着一个高频窃听器。
但同时,也可以定义它为,高频追踪器。
聂卫民顿时就跳了起来。
这枚发卡,是苏向东留给他的,让他好找到他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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