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送别

    军事训练, 是在乌鲁武装部考的。

    三大项,军队内务, 野外勤务和步兵操练全都要考。

    孩子们全换上了军装, 一间宿舍一间宿舍, 先经受为期七天的军训, 再开始考试。

    训练过七天之后,七月份的天气嘛,一群学生全都给晒成包公了。

    李明成戴眼镜, 所以他不是包公, 他变成了熊猫,每次一摘眼镜,大家都忍不住的要笑他。

    内务和操练其实都简单,就是铺床叠被,还有一套军礼拳。而真正最主要的, 是野外勤务,三十公里的负重前行。高中三年, 大多数的孩子基本上被父母禁锢着, 除了吃饭就是学习, 除非休育特长生, 大家的体能都是跟不上的。

    而徒步呢, 直接就是在戈壁滩上,烈阳暴晒, 后面军车, 救护车跟着, 前面教官领跑,简直都要晒成人干儿了。

    男生还好,女生中,好些都给晒晕了。至于十年中耽搁了,然后现在复读的那些大龄知青们,就更甭提了,体力哪能跟得上啊。

    “小红,我不行啦,我来年再考吧,我要回去了。”高小冰都要给晒死了,不管不顾的,就开始往回走。

    “把你的水壶,你包里的东西,全给我拿来。”刘小红说。

    她背的东西多,走的也最快,但为了照顾高小冰,并没有走在最前面。

    三十公里行军,走在前面的不一定会赢,但能走到终点的,才是真正笑到最后的。

    高小冰把自己的水杯和沙包卸了,人多教官看不见,全给刘小红背了。

    “你是铁人王进喜吧。”高小冰说。

    刘小红她有点走不动的样子,就说:“趁着教官看不见,再把你身上背的东西全掏出来给我。”

    高小冰身上只有个空行囊了,才算轻松一点。

    “为了李明成,加油。”她说。

    刘小红气坏了:“高小冰,你是个姑娘啊,在男人面前不要那么没底线。”

    “那我应该怎么说?”高小冰一脸茫然。

    “为了能叫李明成高攀不起,加油,北外在向你招手。”刘小红说。

    高小冰不愿意了:“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为什么非得要他高攀不起?”

    ……

    “不行了小红,让李明成去死吧,我只想回家。”再走几步,高小冰又走不动了,伸着手,就开始向教官招手了,这时候招手,她当然可以被送回家,可她这场军事训练,也就等到直接挂零蛋了呀。

    刘小红把自己的水壶扭开,虽然嗓子渴的冒烟,但还是把所有的水,就全浇高小冰头上了。再接着拧开高小冰的水壶,给她灌了一气,吼说:“就差五里路了,你疯了吗你要回去?”

    “我坚持不了啦。”

    “坚持不了也得坚持,要不然,我就告诉李明成,你在整个高中时代给聂卫民写了不下八十份的情书。”刘小红说。

    高小冰是短暂的喜欢过聂卫民,但那不人没回应嘛,可写情书这儿等于是一时犯糊涂,那怎么能告诉李明成?

    “你敢,刘小红你个臭养小猪崽的,你要敢,我就撕了你。”

    “来啊来啊,你来撕我啊。”刘小红说着,转身疾速的往前走着。

    俩人就这样你追我赶,你骂我吵 ,当夕阳渐落,戈壁滩上一片红火时,终于,还是走到目的地了。

    高小冰,是叫刘小红给拖到目的地的。

    ……

    不出所料,刘小红和聂卫民全考上了清华,不过聂卫民考的是航天航空,而刘小红学的,则是电子信息工程。

    李明成一天吊儿郎当,但人家真考上了解放军艺术学院,现在是一名光荣的解放军了。

    高小冰也如愿以偿,上了北外,至于贺军强,贺敏那是拿着小喇叭都不够吹嘘的,因为呀,那孩子考到了聂工的母校,北工大。

    这个热死人的夏天,家长们全忙着给孩子筹学费,带他们去报名,带他们进宿舍,像贺敏,还专门请贺军强宿舍的同学们一起吃了顿饭,而王革命呢,直接搬到学校外面,去陪读了。

    陈丽娜也觉得自己该准备点儿什么。

    但聂工执意不允:“北京他又不是没去过,家里的钥匙他又不是没有,学校那几个字他不认识吗,非得要你带着去”

    “说不定他胆小,会害怕呢,万一钱半路给人掏走了怎么办?”

    大学现在不收学费,连杂费都没有,但陈丽娜给了俩孩子一大笔的伙食费,也怕给人掏走啊。

    聂工觉得简直了:“你觉得有人敢偷聂卫民的钱包吗?”

    小伙子这半年猛窜个头,看着比他爸还猛,一头板寸,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谁敢掏他腰包,那不是自找苦头吃?

    今天一起趁火车的还有陈甜甜呢,她是要跟着苏向南去北京出差的,卧铺不好买,就买的硬座。

    陈甜甜上了车,就从包里翻了一本书出来看呢。

    聂卫民看封面上好像是刘小红的照片,正低头看着呢,高小冰一伸手,直接就把书给抢走了:“呵,刘小红,这一本,你赚了不少钱吧?”

    “一张三块。”刘小红说着,也凑过来,好奇的看着照片上的自己。

    “上面印的全是一群小姑娘,没有任何语言也没有任何文字,看这种书,纯属浪费生命。”聂卫民看一群小姑娘头挤一块儿看着,就说。

    陈甜甜就不高兴了:“这压根就不是书好吗,这是我们服装厂的服装册,我要拿着它到北京的各大商场,给商场的经理们看,然后,他们才好订货。”

    “就非得让女孩子们穿着才行吗,为什么不把衣服摆在地上,一件件的拍?”那边的李明成也凑了过来,问说。

    陈甜甜解释说:“因为有模特穿着,才能最直观的表达服装上身的效果啊,这个,叫服装写真集。”

    高小冰看了半天,说:“还是人苏向南穿着漂亮,洋气。刘小红,臭卖小猪崽的。”

    刘小红马上就来拧她的嘴巴:“李明成,我有好玩的事情呢,你想不想听我说?”

    高小冰一手指着刘小红的嘴:“你敢!”

    “怕我不敢就不要损我,哼!”刘小红分毫不让。

    聂卫民闭上眼睛说:“打是情骂是爱,你俩啊,从此相情相爱吧。”

    他是算了服了这种总是在吵吵,但又关系好的不得了的女孩子了。

    “苏向南穿的都是显洋气的,那些衣服呀,上海啊、苏州啊,这些地方的商场订的多,而刘小红穿着的,比如西安啊、成都啊,这些内陆城市的人们,则会更喜欢。”陈甜甜现在说起服装来,可谓如数家珍:“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大家一起摇头。

    “因为,我们苏经理的相貌,是南方审美,而且,衣服也是一种南方式的洋气,而刘小红呢,相貌属于北方审美,衣服,也相应的,都是跟根据北方的特点来设计的。”

    “服装上还有这学问,那你看看,我适合穿什么?”高小冰说。

    陈甜甜看了会儿,说:“你不能穿长衣服,要穿显腰身,显比例,以及,甜美的服饰,那样才会好看。”因为高小冰有个娃娃脸,又生的比较矮嘛。

    聂卫民闭着眼睛呢,一直没说话,在苦笑。

    他为了买一头抗冻的大白猪崽,差点在武警和油耗子的火拼中给人轰上天了。

    结果人刘小红现在不用养猪赚学费,人家给服装厂当模特儿,就能赚生活费了。

    这叫什么事儿这?

    趁着九月的秋光,送别了大的,还得照顾小的呢。

    陈丽娜送完孩子出来,还得送贺兰山。

    “怎么样,我这人生够本了吧?”贺兰山说:“闺女上大学了,北外,我也该去陪我家老高了,但就算到了自治区,我依旧会挂念着矿区的。对了,阿书记和冷奇的交接办的怎么样了,冷奇刚退下来,估计不怎么会当领导,一方面,你要让聂工把他盯紧,不要让他乱放炮,另一方面,就是你也要吓嘱他,一定要跟胡轩昂搭好班子,不要动不动就耍他兵油子的那一套,吓着人胡轩昂。”

    是的,中央酝酿给矿区换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阿书记都在一个位置上干了十来年啦,才熬到去校学习的资历,然后呢,上面经过研究,居然把冷奇放到了书记的位置上。

    至于阿书记,从校回来,内部消息,他将会做整个自治区的一把手啦。

    为这,聂工甚至专门打过电话,给青干和中组写过信,坚称冷奇并不适合做一个一把手。

    但是,上面回信说,领导们是考虑到,他父亲的功勋,以及他个人这些年来不断的自我深化,才把矿区交给他的。

    当然,他这个年龄也该转业了,而转业之后直接做一把手,比较少见,估计干上几年,成绩不好,就会被调到某个县上去。

    挥手送走贺兰山,回过头,突然觉得有人在抓自己的裙子,陈丽娜哎哟一声,怎么就觉得有个什么东西似乎是钻到自己裙子底下了。

    “冷锋,不错,你爸这么大的时候没有钻过阿姨的裙子,不错不错,你比爸爸厉害。”后面传来一人的声音,正是冷奇。

    聂工给贺兰山把行李全搬车上,从陈丽娜的裙子底下拎出个小兔崽子来,一看,口水流了好长,啊一口,就来咬他的手指头了。

    你甭说,孩子咬手指头,那叫一个疼。

    “聂博钊,你家卫民还在我的裤子上拉过屎呢,当时我可啥都没说,我就不相信我儿子咬你一下,你敢喊疼。”冷奇说。

    聂工一直都没冷奇那么会哄孩子,但其实给这只有几颗门牙的小家伙咬的疼着呢。

    “放开我,咬你爸去。”他说。

    小锋锋不,鼻子里还呼噜呼噜的哼哼着呢。

    聂工跟陈丽娜告状说:“我手指头肯定给咬断了。”

    邓淳添油加醋:“我妹就这么咬我,可我爸非说那是闹着玩的,不疼。”

    还是人聂卫星有办法,从嘴里掏出颗糖来,放到小锋锋的鼻子前绕了一下,小锋锋立马张开嘴,就跟着聂卫星跑了。

    聂工看着自己手指头上四个深深的小牙印,拍了拍还在等肯定的,眼巴巴的邓淳的肩膀说:“咱俩什么都知道,但咱啥也不说,原谅孩子了,成吗?”

    邓淳使劲点头,也追着小卫星跑了。

    今天安娜特地在家做饭,请聂工一家子去吃,一来,是为了庆贺冷奇转业之后,安排的工作还不错,再则,当然也是因为,原来土霸王当的好好儿的,一下子接了矿区这么重个担子,冷奇自己也害怕,怕自己担不下来。

    再则,老朋友也好久没聚过了嘛。

    安娜一直以来,都不怎么会做饭,从食堂要了几样卤菜来切了,给聂工和冷奇俩下酒,就开始自己炒菜了。

    陈丽娜把孩子们一放,也进厨房,就开始给她帮忙了。

    “你家冷奇这个转业办的够快的,安娜,你是他的身边人,你就没打听过,他是不是在上面走关系了还是塞钱了?”矿区的书记一直都是民族化的,这也是边疆的政策,突然换成冷奇,怎么让人觉得,那么怪呢。

    安娜说:“说起这一切,就还得说马小芳。”

    马小芳的那个情人陈俊彦,以及陈父,不一直给邓东崖追着举报,并查种子的事了嘛。

    就在几个月前,这件事终于有了定论。

    陈俊彦被开除公职了,而他的父亲,因为牵涉到倒卖国家资产,已经进入公诉程序了。

    这时候马小芳也不知道是那根筋抽了,居然跑到北京去上访,举报冷奇,说他培植羽啦,涉黑啦,等等等等。

    结果,上面一查,没查到冷奇干什么出的事儿,倒是发现,马小芳在76年开始的平反小组里,居然私下收了大笔的贿赂。

    好嘛,马小芳被抓,而目前矿区又需要一个阿书记的继任者,那不冷奇父亲又是元老级别的人,还是吞枪自杀的,组织当然就愿意培养他。

    “这工作我干不来,聂博钊,要不这样吧,我给上面打个报告,去公安厅当个六把手也行,矿区书记这活儿,让你家小陈干吧。”冷奇说。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知道吗,每当大家一起开会,我总感觉,我就好像羊群里那只牧羊犬似的。”

    聂博钊照着他说的画面回想了一下,发现真还挺像的:“那不挺好,现在矿区的所有人都是羊,而你,就是牧羊犬?”

    “操他妈的,当领导是不能随便骂人的你知道吗?”冷奇说。

    妹妹和聂卫疆几个正在吃花生米呢,油手就糊上来了:“冷爸爸又说脏话啦。”

    聂工说:“这对于你来说,也是一种自我规范。你要在矿区干不出成绩来,没事,石油业现在发展的这么好,你就是躺着,也有政绩,但你不能再随随便便就口出脏话,你得努力的,做一个好领导。”

    “伯伯,小锋锋咬我啦。”邓淳突然就开始叫了。

    聂工一看,果然了,小锋锋最近不长牙嘛,而且一岁两个月,正是走不稳还好走的时候,趴在邓淳的耳朵上,咬住他一只耳朵,口水哗哗的正在笑呢。

    邓淳又不敢打,三蛋也把他拉不开,一拉,邓淳的耳朵都要掉了。

    “冷奇,没这么惯儿子的吧,你是不是也该引导一下孩子?”聂工说。

    冷奇摆了摆手,从盘子里蘸了点儿辣椒水,抹自己耳朵上了:“来呀锋锋,咬爸爸的耳朵呀,快来。”

    小锋锋大张着嘴,因为出牙嘛,牙痒痒,见啥都要拉来磨磨牙,还真的摇摇晃晃的,就凑着他爸的耳朵咬过去了。

    然后,咬了一会儿,突然他就松口了。

    小手抹着自己的舌头,不停的往外吐着口水,显然,这是给辣到了。

    指着自己的耳朵,冷奇说:“看到了嘛邓淳,学到了没有,他要咬你肯定是因为牙齿痒,你就往身上抹辣椒,你抹一身的辣椒,你看他咬不咬。”

    邓淳还真的,跑厨房里要辣椒去了。

    三岁的妹妹把一岁的小锋锋拖起来,给抱到了怀里了:“可是小锋锋从来不咬我。”她说:“我把手指头给他他都不咬。”

    冷奇说:“因为他喜欢你,你明白吗,他不咬的人就俩,一个是你,一个是他妈,可见我们卫星在锋锋的心里,有多重要?”

    看人冷奇,为了能给儿子拐个媳妇儿,多么的用心良苦。

    聂工没法听下去了,把三蛋叫了来,指着聂卫星说:“去,把你妹哄出去,不要再让她跟那个喜欢咬人的小弟弟玩啦。”

    三蛋果然,就把妹妹给哄走啦。

    “苏向东跟我坦白交待,说从大庆到靖边,有组织有纪律的犯罪,事实上是他跟一个人合伙的,而那个人,在目前的石油系统,位置特别高。”聂工抽空就跟冷奇说。

    冷奇点头:“也对,他一个人,办不下这么大的事情来。”

    聂工于是又说:“他说,他愿意提供那个人的犯罪证据,以及自己原来做过的很多事情,他都愿意摊白出来,但目前不是时候,目前,他还是想把汽车厂给做上正轨。”

    男人嘛,生来,都有一种想干一番事业的决心。

    苏向东也不例外。

    他那套偷油模式,都能审请专利呢。

    不过,冷奇皱着眉头就说:“他还是想在那个香港富商面前给自己挣个脸吧,香港富商要来边疆考察,人拐走了他老婆,他不想丢人,是不是?”

    “要你,陈俊彦来边疆,你怎么办?”聂工反问。

    冷奇摆手:“这没有可比性,陈俊彦再怎么滴,他也在国内,苏向东前妻跟的,可是个大资本家,万恶的大资本家。”

    这个面子,一定要帮苏向东拾起来。

    安娜在厨房里削土豆儿呢,因为看见外头妹妹正在吹着气儿的,给小锋锋喂鸡蛋糕嘛,就说:“厂长,你家卫星也是给你们俩口子宠大的吧,她怎么就那么会照顾人啊。”

    “跟你家冷奇学得吧?”陈丽娜在剥葱,见邓淳在往身上抹辣椒,就给他屁股上一巴掌:“你不怕把自己辣死啊你往脸上抹辣椒?”

    邓淳抹完,觉得眼睛痒,于是用手揉了一下眼睛。

    不出意料嘛,他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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