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工和陈小姐还不知道连最乖的蛋蛋都已经卷入一场混战了。
这儿还岁月静好着呢。
不过半天的时间吧, 聂工和陈丽娜就都发现妹妹的有趣之处了。
那不孙多余怀孕了嘛, 陈丽娜听说之后,吓的两只眼珠子都差点突出来了。
然后呢,她就听说农场里说闲话说事非的人可多了。好吧, 事实证明,大多数人和她一样好拉事非,但有些人则不像她, 单纯的觉得好笑完了, 只是想祝福田老。
他们呀,把好好儿的一件事情, 给说成了个洋堪入耳的样子。
这不,她也出月子了嘛, 她就准备去农场看一圈儿, 也算是拿自己曾经场长的威严,帮孙多余震震那股子妖风去。
走的时候她把奶瓶啊, 该冲奶粉的克度啊, 尿布啥的都安排好啦。
然后就出门啦。
开车来回顶多也就两小时的问题嘛,走的时候妹妹还醒着呢,陈丽娜跟她说再见, 嗯, 孩子哇的一声就哭啦, 哭的那叫一个伤心难过呀。
那眼神仿佛是, 妈妈你别走, 妈妈, 不要把我交给这个坏人。
但等她一出门,妹妹立马就不哭了。
咦,她要再在门上一探头,哇的一声,又哭开了。
到了农场,甫一进去也没听人说啥,倒是好几个社员见陈丽娜的车来了,直接就跟着在后面跑上了。
“场长,听说您刚生完孩子呀,咋就有功夫看我们来啦?”一队一个社员问说。
陈丽娜下了车,咣一声把车门子一关,嗅了口农场新鲜的空气,直接就说:“有些人事非太多,吵的我月子里都不得清闲,耳朵疼,过来逛逛,咋啦?”
“啥事非呀,能把您都给震出来?”这不王广海两手是泥,就赶来了嘛。
陈丽娜就站住了问王广海:“我就问你,今年的冬麦12号,产量怎么样?”
“那还用说,亩产六百三十斤,已经在整个边疆开始推广了啊。”
“那种子,是咱们农场培育出来的吧,交到乌鲁农业局,农业局补贴了一大笔的育苗费,也是补贴到咱们农场了吧,而育种的人是谁,是不是田书记,你身为队长,为啥就不知道压着些言论,让人整天起哄多余和田书记的事情,你知不知道田书记要回了北京,那直接就是教授,到时候多余也跟着走了,人家上北京享福去了,这个农场的人,是不是都喝西北风?”
她说话声音大,本身还围了一圈子的人,大家一听,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
“往后呀,谁要敢笑多余,我搧烂她的嘴。”王广海赶忙说。
这些队员们也说:“是是是,任笑谁也不能笑多余啊,多好的姑娘,都舍得填田老的糠……”
“放你妈的屁,啥叫糠子,田老是年龄大一点儿,但我告诉你,夫妻和谐,那不在于年龄,我家聂工也大我十岁呢,你们敢笑话吗。还不就是看我凶,多余好欺负?”陈丽娜说着,直接从车上提下来她带的鸡蛋、罐头和奶粉,这不还要三里地儿呢,她也算是出月子头一回散步,又有一群的社员跟着,直接就走到田老家了。
孙多余这不给人笑的出不了门嘛,一听场长来了,赶忙就迎出来了。
陈丽娜放下个哭哭啼啼的孩子才来的,也没敢多坐,主要还是镇个场子嘛,周围转了一圈,夸了一番孙多余的手巧,院子打理的好,扫的干净,锅涮的干净啥的。
也就出来了。
这一回,田晋送她,别人也就不好跟着了。
“说实话,不怪别人笑,我这个年龄娶多余,叫人看着确实要笑话。但是丽娜,别人不懂我,你该懂我的。我真不是欺负多余年纪小,不懂事儿,而是吧,她那姑娘朴实,贴心,愿意支持我,而我呢,我也会努力保护好身体,争取多陪她几年,这样来说,也算对得起她吧。”
要说曾经,因为给批/斗的严重嘛,田晋三十多岁头发就白了,当然了,也从来没有刻意倒饬过自己,那真叫一个又老又落魄。
现在他也注重打扮了。
陈丽娜带着孙多余给买的白衬衣,工装裤,比竟才四十几的人,腰杆子还直直的,哪显老啊。
男人当中,他这样的真算不错的了。
“您呀,再过十年,只要还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陈丽娜说。
现在才是真正的农业大发展,像田晋这样在农业领域有着扎实的功底,又有过十几年农场种植经验的专家,可谓是少之又少。
甭看现在他还在这座农场里,但以陈丽娜上辈子的经验来看,很快,他就可以越升越高的。
而且,像他这种专家,那真是越老越值钱。
陈丽娜不笑他老,只怕将来他地位水涨船高了,嫌弃多余呢。
聂工在家抱着个小闺女看书,渐渐就发现这小闺女很乖呀,给了奶就吃奶,尿布湿了也就哼唧一声,可安静可安静了。
好吧,外面风吹着沙枣树的叶子刷啦啦的响着。
院子里柴禾堆的整整齐齐,后院里的菜长的绿油油的,农家小院,读书逗孩子,啥也比不上现在这生活呀。
“你怎么也不把大门关上,钱工家的鸡又进来过吧,看院子里拉的这摊屎。”陈丽娜一进门,瞧见一摊子鸡屎,这不就说开了嘛。
聂工一听,还没应声儿呢,就看妹妹特委屈的,小嘴巴已经撇着了。
他心说,我没干啥错事儿啊,这孩子咋就一幅要哭的样子。
果然,等陈丽娜一进门,哇的一声,才一个月的孩子呀,连叫都不会叫,那眼泪,那委屈的神情,伤心难过,好像叫人欺负过一样的就开始嘤嘤嘤的哭了。
两只手伸向陈丽娜的方向,那叫一个泪眼朦胧啊。
“我没惹她呀,我真啥也没干,尿布换了,奶也给吃了,还哄她睡了一觉呢。”
聂工头皮一麻,想当初陈丽丽是只要听见孩子哭,就要把全家骂个遍的情形,心说完了,我今天肯定逃不了数落了。
没想到陈丽娜把妹妹一抱,就只在额头上吻了吻,啥数落的也没说,只说:“赶紧找点锅灰,把那坨鸡屎铲了去,你再告诉狗蛋妈一声,她家的鸡要再关不紧,敢在我家门前拉一泡屎,我就让三蛋到他家门前撒一泡尿,有去有回,绝不耽搁一次 。”
“人家鸡拉一泡屎,你就让你儿子还一泡尿,这也太霸道了吧?”
“家属区,说白了就是不能养鸡的,矿区一年四季分的鸡还少吗,难道能缺了她的鸡吃,要我说,她就去农场打打零散工,挣的也比养鸡多,为啥非得要养几只鸡来弄的到处都是屎呀,什么鸡棚鸽子排,那就该是农村养的,工人家属区你养什么呀,反正你去说就行了。”
好吧,为了家属区的整洁卫生,聂工真跑上说去了。
不一会儿,隔壁就传来了钱大嫂骂家里小驴蛋儿的声音。
打驴骂狗,刹火消气的良药嘛。
妹妹有陈丽娜抱了,就又乖了。但是一看到聂工,立刻就是一幅伤心难过的样子,好嘛,头一回给妈妈扔了两小时,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呀,她再也忘不掉他啦。
“所以,她一直这样儿?”聂工觉得小妹妹可有意思了,这才多大,还不会说话的人,比聂卫民兄弟还会告状。
陈丽娜也是无奈了:“要我姐一抱,她立马就哭,你估计她还算看着顺眼的,愿意给抱呢。”
聂工顿时又欣慰了很多:“我是她爸,这世界上最疼她的人,那是当然的。”
想了想,他说:“抽空儿,咱们去趟北京吧,原本我想着,只把我妈读书时住的那套拿回来就行了,但现在想想,不行,两套都得拿回来,那房子呀,谁也不给,我都得给我闺女。”
这话,陈丽娜一听就不高兴了。
“你看看,我没生妹妹的时候,你总怕我将来会偏心眼儿,看你自己,现在不就偏心眼了吧?”
陈丽娜瞪了聂工一眼,说:“儿女要争气,将来自然不需要靠你的房子,你的院子和你的大黄鱼,他们自己就能独立,要不争气,非得靠这些东西过活的时候,咱们再说那个话,现在孩子们都还小,你要在他们跟前说了什么厚此薄彼的话,咱们一时嘴快倒没什么,但孩子们心里会记住的。”
所以,兄弟之间不睦,或者不和,其实跟父母的偏心疼爱关系特别大。
打小儿,陈父陈母就比较偏心陈丽娜,久而久之,无论陈丽娜做的再好,陈丽丽对她就总有那么点儿看不上。
如果父母当初公平一点,不要明里暗里,总是什么都为了丽娜好,其实陈丽丽对陈丽娜,也不会有那么多自己都察觉不了的,嫉妒和不忿的。
聂工想了想,笑了:“我是一个人吃独食长大的,没这概念,你要不说,我还真想不到这一点。”
贤妻贤妻,不得不说,陈小姐是真贤妻。
而聂卫民兄弟跟人打架的事儿,还是于公安亲自打电话打到聂工实验室,再由小王专门跑到家里来,聂工才才知道的。
他怕陈丽娜生气,没敢跟陈丽娜说,自己车一开,就赶到矿区了嘛。
“聂工,是咱们矿区管理工作没有做到位,那帮小混混呀,我们给关起来教训了一顿,能遣返的遣返了,不通遣返的也批评教育了,您家卫民没做错,您呀,就甭责备他了,好吗?”
这不一看聂工进门就是一副要找棍子的架势,于公安就赶紧劝开了嘛。
等于公安解释完了,聂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却原来,最近这一两年,矿区各行各业都发展的挺好的。
这种时候,最容易滋生的是啥,除了什么小餐馆啦,偷机倒把啦,最赚钱的,就是酒吧啦。
边疆温差大,人们喝酒是风俗,随便搞一破地儿,弄个酒吧,贩烟卖酒的,赚钱可比别的容易多了。
而且呢,像前些年没有的那种破鞋啊妓/女啊啥的,慢慢儿的也就有了嘛。
那不,王姐哥哥的两个儿子,王大武和王小武,十四五了,不好好读书,给送矿区来了嘛,来了以后小活看不上手,苦活累活又干不了。
陈自立给他俩找了个地方洗盘子,也洗活儿脏不肯干。
这不溜一溜的,就跑到酒吧里做打手去了。
二蛋带着陈甜甜进了那个黑咕噜咚,臭哄哄的酒吧,由王小武带着去找老板,想让人家看看,能不能留下来洗杯子呀洗盘子呀,或者是抹一下台,扫扫地儿啥的。
这种地方,不要老太太,为啥呢,因为年青人嫌她们晦气。找个小姑娘嘛,大家随时都能逗逗,比老太太好。
结果呢,东哥还没见着,那不有几个化的浓妆艳抹女人嘛,才从楼上下来,一见二蛋,其中一个就嗨的一声:“你们看,这不是当初咱们干毛纺厂的时候,假装警察唬咱们那小子?”
大家一看:“可不,就这小子吧,陈厂长家的二儿子,要不是他,咱们现在还是纺织女工吧?”
好嘛,人家本来是纺点儿黑心布的纺织女工,黑心工厂给捣了,这不改行酒吧,就又当□□了嘛。
这还了得,几个妓/女一喊,那不酒吧老大东哥,一并他的马仔们就全冲出来了。
……
聂工不喜欢儿子们去混社会,当然也不喜欢儿子们总跟混社会的人作对,就是,染上了就不行,在他看来,儿子就该跟他一样,从小到大,跟社会的阴暗面都要泾渭分明。
当然,他以为现在的二蛋和聂卫民三兄弟,轻则鼻青脸肿,重则折胳膊断腿,肯定没有一个全囫囵的。
他心里筹划了一下,都想好了,要真伤的严重,就索性送到北京去医,这不正好儿,陈小姐要学习,他要去打官司,全家还能一起,都把事儿给办了。
结果没想到三儿子一个个给放出来,身上全都干干净净的,没任何问题呀。
“打人啦?”聂工问。
二蛋最怕爸爸,轻轻嗯了一声,走路都是提着脚的,贴墙跟的时候汗毛都张着呢。
三蛋还带着陈甜甜呢,俩人手拉着手,没说话,走到墙跟,站直了。
不怪陈丽娜说聂卫民上辈子是红岩有名的黑社会老大,就他派头最足,一点事没有似的,还给给他开门的公安敬少先队礼呢:“警察叔叔,你们辛苦了。”
好吧,没一个受伤的。
既然没受伤,聂工又放心了不少。
不过,他最意外的是,向来特别乖巧的陈甜甜居然也会在一起。
这不,陈甜甜一从公安局出来就哭了:“聂伯伯,今天的事儿您可不能告诉我爸,不然他会打死我的。”
“对对,陈叔叔真会打甜甜的。”三蛋赶忙说。
“怎么会事,自立不是打姑娘的人啊。”聂工说。
把聂工拉到一边,聂卫民才说:“甜甜最近思想老抛锚,而且不想读书,总说要到厂里去工作,只要操作机器,不需要动脑子算算术啥的,陈叔叔就打过她几次,咱们要说她今天出来不是来读书,而是找工作的,估计她还要挨打。”
聂工为二蛋操过心,也知道大人操心一个不喜欢读书的孩子,有多难,就说:“算了,我不会说的,赶紧都上车,回家吧。”
回到家,陈丽娜在厨房里做饭呢,聂工心急,进卧室找了一圈儿,闺女不在,就急了:“小陈,你闺女哪去啦?你在厨房都不看一下吗?”
陈丽娜指了指米缸上头:“那不是吗?”
聂工回头一看米缸上,平常陈丽娜放馍的篮子里,下面垫了两块里面壮着棉花的尿垫子,上面一个小包毡,里面眼睛明啾啾的,可不就是他闺女。
好吧,他的心又回到胸膛里了。
这不陈丽娜要问聂工为啥跑矿区嘛,聂工怕她知道仨儿子跑出去跟黑社会打架的事儿,又得为此而着火着气的,没敢说,正吱吱唔唔的撒谎呢。
聂卫民悄眯眯的就把篮子给提出去了。
小小的妹妹,也才刚出月子嘛,给哥哥提到大卧的炕上,三只脑袋凑一看着。
“她在看我呢。“三蛋说。
“胡说,看的是我。“二蛋头一顶,把另外两颗头都给挤远了。
聂卫民把俩小的往边上一掰,说:“别吵了,要不想晚上妈知道了咱的事儿骂人,就都乖一点,不要把妹妹给闹哭啦。”
既然没奶,那无论什么就都可以放量吃了嘛。
自打聂工从北京带回来过一包郫县豆瓣,陈丽娜就发现,豆瓣真是个好东西。
现在天热,蔬菜多,她从农场出来的时候,孙多余送了她一刀才从矿区割来的新鲜牛肉,又送了她一些毛肚和牛头皮。
虽然几个孩子不爱吃毛肚和牛头皮,但陈丽娜喜欢呀。
把牛肉一切,再拿猪油炒了豆瓣辣椒油,大热天吃火锅,汗出的越多越凉快嘛,毕竟后院里全是菜,尤其是还没长大的小甜菜,连根带菜一块儿煮进去,贼好吃。
“聂卫民,你就不跟我说说,你咋打架的,回来身上一点伤也没有?”这不要吃饭了嘛,聂工越看聂卫民,就越生气。
就跟那蓄利息似的,气的都扭一块儿了,真要打吧,这儿子都十三了,眼看齐他肩膀了,还真不好打。
但不打吧,聂工心头那个窝火,它就散不去。
聂卫民两手笔直的贴着裤管,头扬的高高的,就说:“我见过那个东哥,平时总爱在我们中学后面的小林子里撒尿,还喜欢带些不三不四的女的到供销社饮料,买啤酒,然后就老在那一带逛,我知道他是老大。”
然后,所有人都在追二蛋呢。
聂卫民捡了一块砖头,逆着人流,迎上后面懒懒散散,洋洋得意,叨着只烟正在点火的东哥。
一砖头拍到东哥头上,顿时头破人翻,转眼这间,整个世界就清静了。
而就在小混混们把聂家三兄弟围起来,准备给痛揍一通的时候,正好于东海经过,拨枪轰天,就把他们兄弟,连那些混混,给一锅子端了嘛。
聂工想了半天,觉得这孩子不打不行,总还是得打一顿的。
趁着陈小姐煮火锅的空儿,他把聂卫民给带到后面小树林子里,绑在树上,示意二蛋和三蛋两个看着,狠狠儿的,着屁股给抽了几皮带。
看爸爸走了,再看大哥在哭,二蛋就不明白了:“哥,这有啥可哭的呀,难道爸就那么轻轻的两皮带,你还觉得疼?“
“滚!”
“不疼吧,你下回要挨打,试试鼓劲儿,劲儿一鼓,肌肉一硬,打上去啪啪响,真不疼。”
“滚远点。”聂卫民给气的呀,往前走着,突然回身,就给了二蛋一拳。
二蛋人躲的快着呢,说个打不着,叨着手还要挠挠三蛋的胳肢窝儿。
三兄弟勾肩搭背,就回家吃火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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