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冲击(六)

    看到阳光估值清零,阮思澄又轻轻叹气。走到窗前, 拉开窗帘, 真的白昼明亮刺眼毫无保留地洒进来, 让所谓的“阳光科技”愈发显得龌龊不堪。

    穿好睡衣她走下楼。

    本来以为投资爸爸会在书房处理公务, 谁知竟然没见到人。一路走到一楼东侧美式装修的小饭厅, 她才发现了邵君理。

    桌上,煎蛋、烤肠、燕麦牛奶、华夫饼正热气腾腾。

    “咦, ”阮思澄十分惊奇, “这谁做的?”

    邵君理说:“鬼做的。”

    “……”阮思澄被噎了一下, “你做的?”

    “不然呢。”

    “你会做饭?”

    邵君理说:“我自己在美国待了整整16年。”

    “呃,不是一堆阿姨围着?”

    “没有, ”邵君理说,“高中住校。本科和PhD都是自己租小公寓, 一个studio,二十来平。工作以后租了一套一室一厅,后来换成两室一厅, 2015年才买了个house, 也只有三间卧室。不想显得太特殊了。”

    “原来如此。”

    “但是我妈……”邵君理的嘴角勾起,“每一回去都掉眼泪, 觉得委屈她儿子了。”即使后来他住别墅。

    “哈哈。”阮思澄再次觉得,比起那些霸总文里天天撕逼的男主家,邵君理太幸福了。

    她坐在了“主座”上, 邵君理则选择了下手位置。清晨阳光铺在桌上, 有久违的静谧美好。

    邵君理的厨艺居然还挺不错。阮思澄在今天以前每回吃的都是营养师指导厨师烧的菜, 这是首次尝到邵君理的手艺。

    她吭哧一口把煎蛋给咬掉一半,一抬头:“……”

    邵君理把自己袖口分别向上挽了一折, 拿起刀叉,将那煎蛋从正中间轻轻划开,冒着热气的流心黄缓缓流出。接着,他把蛋白切成几份, 慢条斯理地用手中叉子叉起其中一块, 蘸了一点流心蛋黄,送进口中。

    这、这样吃吗。

    阮思澄想想,又吭哧一口,把煎蛋给彻底消灭了。

    吃完早饭,邵君理在一边客厅挺随意地翻阅杂志。有中文的,有英文的,基本上跟管理或IT有关系。他垂着的睫毛很长,在阳光下坠着淡金。偶尔一扇,好像蝴蝶翅膀。

    阮思澄也轻轻过去,让自己的后背靠上一端扶手,把两只脚都挪上了黑色沙发。邵君理在黑色沙发正中位置,阮思澄的腿伸不直,于是只能蜷起膝盖,举着手机看。她的脚丫纤细白皙,被黑色给衬得诱人。

    没一会儿,阮思澄忽感觉自己脚腕一紧,被人捏着,一只一只地抬起来,架在一双肌肉结实的大腿上。

    “……”小腿肚儿有个托架,挺舒服的,她也没管。

    可没多久她便察觉身上睡裙已被堆到膝盖下面,小腿骨在空气当中。

    “!!!”阮思澄把头抬起来,见邵君理五官冷清,气质禁欲,左手正卷着一本《Bloomberg Businessweek》,眼睛落在杂志上,一行一行迅速地扫,右手却……

    “喂,”阮思澄问:“好玩儿吗?”

    邵君理的目光一斜,说:“好玩儿。”

    说完,左手握着杂志搭在自己身边皮沙发上,右手却托起阮思澄的另个脚踝,举高了,而后微微躬腰,在她脚腕上吹了口气。

    “哎!”阮思澄一个激灵,赶紧把脚往回抽。

    结果,才刚刚把里侧的脚挪到对方背后,另一只还在原处呢,邵君理就突然翻身,卡在那里,一腿站在地上,一腿跪在沙发上,俯首去亲。

    一吻结束,邵君理说:“伸出来。”

    “……”阮思澄把眼睛闭上,乖乖探出。邵君理则用双唇轻轻地嘬,发出一些旖旎声音。

    阮思澄问:“你爸不会来吧?”

    “早把他的指纹去了。”

    “哦……”

    糊里糊涂地,阮思澄就躺在那儿,头放平了,双腿僵硬,脚尖绷直。邵君理则半蹲在地上,看着对方红红的脸,长长的手指不断地……着。

    “嗯……”阮思澄的右手一捞,从沙发背的最顶上摸到刚被扔那的《Bloomberg Businessweek》,觉得客厅阳光大好,自己这样太羞耻了,胡乱翻到杂志中页,扣在自己脸上,不让人看。

    她两只手按着杂志两边书页,手背白皙,手指长长,在深色的封面、封底上更显白,还时不时地勾起抠抠。

    最后某个时刻到来,阮思澄手一个用力,把那本《Bloomberg Businessweek》给撕开了。

    “……”又捂了约半分钟,知道不能一直装死,阮思澄终于把书拿开,转眸去看始作俑者。

    邵君理穿着真丝睡衣,半蹲在地上,变化已经十分明显。

    “君理……”

    “过来。”邵君理把对方抱起,自己随后坐上沙发,“来,抱下。”

    “嗯……”阮思澄蹭着过去,左足一抬。

    他们两人一边亲吻,一边——

    阮思澄的长发滑下,半遮住脸,邵君理把左右两手深深插-入她的长发,固定住了,浅色眼珠盯着对方下垂着的睫毛、眼睛,一刻都不舍得放开。

    最后,猛地,邵君理把人抬起来。

    阮思澄:“……”

    邵君理沉沉一笑,用纸巾给她抹了抹,又起身去拿了杯水,说:“阮阮,喝点儿水。”

    “???”阮思澄的眼睛盯着对方手里这一大杯,觉得十分可疑,问,“不是没有那种药吗?之前刚刚科普过。”

    “是没有。”邵君理说,“只是单纯怕你缺水。”

    “我不出汗。”这是实话,她连长跑都不出汗。

    邵君理说:“不是汗。”

    “???”

    终于反应过来以后,阮思澄脸红成龙虾:“滚蛋!不用!”

    “乖,喝点儿。”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就变成了一个跪在地毯上一个坐在沙发里,又变成了一个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一个坐在人身上,又变成了把能拆的沙发靠背扔在地上,当垫子用。而一直到最后结束他们睡衣都还在身上。

    阮思澄想,一个月没来的结果就是一次全部补齐?昨晚从十点折腾到两点,今早……又从十点折腾到两点……

    这白日……的,好可怕呢。

    她整个人精疲力竭,是被男人给折腾的,可邵君理却还觉不够——远远不够。

    …………

    洗完澡后吃了午饭,阮思澄又刷刷网页,发现阳光四面楚歌,而初颜也成被告了。

    A加轮的创投公司宣布终止后续注资,并向初颜等几个人发律师函,要打官司。

    初创公司数据造假早已不是新鲜事儿。APP用户量、日活量、月活量,交易金额……还有自媒体的转发、评论和阅读量,几乎全是可以做的,而这些虚假的数据常被用以骗取VC的投资。别说初创,连独角兽和巨头公司也在纷纷“刷量”“刷榜”,整个行业虚假繁荣,可实际上极不靠谱。各个公司都张口就“用户过亿”“日活千万”,每回听到这些数字阮思澄都只能摇头——她自己在一线城市,也在“精英”圈子,连她都没听说过的某个东西是不可能“用户过亿”“日活千万”的。

    对于造假,AI更是重灾区,基本上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阮思澄觉得,在创业圈,最可怕的,不是“造假”,而是漠然。人人口中说着一些“当然得刷,大家全刷”“这是规则,你啊,too young too simple”“中国就是这样子嘛”之类的话,阮思澄曾亲眼见过有梦想的热血青年被缓缓地拖进泥潭,最终变成“无奸不商”的生意人。创业圈,是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大熔炉,人进来时一个样儿,等出去时,可能已经面目全非。

    而初颜,无疑快速地“适应”了。

    只是这回她遇到了比较较真的VC了——对方真要告她。同样是创业者,阮思澄自然知道,大VC的投资协议上全都会有一条,叫“甲方为所提供的一切资料负责,并保证其真实性、完整性和合法性。”

    最后如何比较难说。

    一个搞不好,还有可能民事官司转刑事官司,虽然,阮思澄还没听说过有创业者因为造假吃牢饭的。

    阮思澄把这消息给投资爸爸讲了讲。

    邵君理也摇头:“何苦。”他已换了一身衣服,人模狗样的,“不过,被弄死也是好事,初颜不会有浪花了。”

    “君理,”阮思澄说,“万一有天,你和扬清也处在了生死存亡的关口上,我好希望我和公司也能帮忙,就和这次你请记者让思恒渡过难关一样。”

    邵君理把右手抬起,拍了拍对方后脑:“能的,丫头。”

    “嗯,咱们两个都记着。”说到初颜,阮思澄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情,“对了,今晚我们J大在云京的同学聚会,十来个人,欢迎一个来京出差的男生。聚完估计要十点了,我可能会直接回家。”

    邵君理说:“回这儿。”

    “怪远的。”阮思澄说,“那个餐厅离我家近。我们班长特意选的,他说阮思澄是大忙人,就在附近吃饭好了。哈哈哈哈。”

    “地址。”

    “×××地铁口那。”

    “我接送吧。”邵君理说,“我这正好有些工作要回扬清处理一下。”

    “哎?”

    “几点?”

    “七点。”

    “行,具体地址发来一个。”

    “哦……”

    6点15,阮思澄把妆化好、衣服穿好,回到一楼寻邵君理。

    她穿上了在夏威夷开峰会时买的衣服,光彩照人。阮思澄忍不住想:我也能跟邵君理穿一个牌子的东西耶……不过他是高定的,我是打折的。邵君理也曾经想送几十万的衣服和包,她不要,觉得自己目前挣的足够花了。

    邵君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意等着。灰色衬衣,上面解了三颗扣子,露出精致的喉结和两条半拉的大锁骨还有若隐若现的胸肌。

    “哇,”阮思澄说,“衬衣解开三颗扣子?你大白天在家发骚?”

    “你太磨蹭。”邵君理道,“我这样舒服点儿。”

    “胡扯。”阮思澄说,“我梳妆打扮在女生里是快的了。”

    “行吧。”邵君理也走到玄关,把对方手放在自己两边肩上:“那把扣子给我系上。”

    阮思澄把手往回抽:“不会。”

    “会解,不会系?”

    “行了行了你闭嘴吧。”阮思澄简直要晕,赶紧替他一一扣好,末了,又把刚才因重力而有了皱痕的两边布料理了理、压了压。她的手掌略略用力,贴着衬衣,上上下下来回按压。

    邵君理则只看着她。

    感受到了强荷尔蒙,阮思澄的目光垂下,看着对方颈间,两手摸着胸肌边沿,上上下下上上下下……

    感觉又是有些心动。

    邵君理笑:“你干什么一直摸我。”

    “没,没有……”

    邵君理想细细吻她,却见对方涂着口红,只得说:“把舌尖探出来。”

    “……”阮思澄挑着眼睛,照做了。

    邵君理低头,用唇裹着她的舌尖轻嘬一口。

    阮思澄的全身发热,转身走到玄关穿鞋。

    她总觉得动心、动情那个感觉十分美好。对方总能轻而易举让她身心都被俘获。她也见过许许多多情侣、夫妻,日子久了,他们之间的欢愉和享受、陶醉便透出来一股油滑的味道,仿佛是在完成工作。可她不是。即使已经发生过了无数次的亲密行为,她还是如最初一样。

    出来爬上熟悉的Tesla Roadster。邵君理手轻轻一抹,车从车库缓缓驶出。

    路程大约四十分钟,他们随意地聊着天。

    到某一个十字路口邵君理又切换话题:“你的房东,清臣集团CEO周介然,终于平了公司内斗。”

    “我知道,新闻报道铺天盖地。周介然的爸爸去世,股东联合他的大哥在公司内发动‘政变’。但是突然,一夜之间,股东还有管理层就宣布和解,统一支持他,他大哥辞职了。”

    “嗯。”邵君理把周介然的操作手段给讲了讲,比如通过并入非上市资产让第二大股东支持他,再通过把个人持股的基因公司全部股份转给第三大股东金鹤保险,让对方能根据基因看投保人潜在风险,获得了第三大股东的支持……这些东西让阮思澄暗暗咋舌,觉得他们这一票人,即使国家明令禁止,也一个个地,在建国后成精了。

    “今天下午跟周介然通过电话聊了聊。”邵君理说,“他大哥周修然,小的时候爸妈创业,只接受了普通教育。而周介然到学龄时父母已经非常成功,一路读的私立学校。于是他那便宜大哥一直都想证明自己……介然举了一个例子。他们有次一家人到清臣酒店,恰逢一位正在举办豪华婚宴的VIP客人大吵大闹,说菜难吃,盐太少,叫经理把厨师叫去,让他自己吃一吃看,再赔礼道歉。当时他们父亲问:如果你是经理会怎么做。”

    说到这里,邵君理问:“如果你是经理会怎么做?”

    阮思澄是明白了。

    邵君理想考她呢!!!

    想了想,阮思澄说:“我不会让厨师出来,也不会让他道歉。我会自己先吃两三口……挑没人碰的地方啦。然后说,我不认为这些菜淡。如果只有一个菜淡还可能是忘记放盐,可是所有这些都淡那肯定是个人差异。我自己也亲身吃了,结果证明我没想错。我可以给一点折扣,以做安抚,但厨师无辜。”

    邵君理唇向上勾起:“为什么?”

    “因为需要保护自己最重要的公司员工。”阮思澄说,“为一点利寒了人心,因小失大。而且,这反而是一个机会。厨师还有其他员工见我为了保护他们连傻逼的剩菜都吃,会对公司更加忠诚。”

    “你倒是比介然还狠,他都没敢自己动嘴。”邵君理笑笑,“当时,周修然说,他会带着厨师道歉,而周介然说,他不会把厨师叫出来,所谓的‘淡’肯定只是口味不合,没有理由所有的菜都出岔子。那一天,周国宁对上中学的周介然表示欣赏,对上大学的周修然表示无奈,周修然一直受伤到了今天。”

    “哎……”阮思澄不评论人家,回归到了“题目”本身,“我对自己非常狠吗?还好吧。不是说了豪华婚宴……那应该没传染病的。而且我挑没动过的,还好的,为得人心是值得的。”

    顿顿,她嬉笑:“这个答案还满意吗?我算不算成熟的CEO?邵总有没有流下老母亲的泪水来呢?”

    “阮阮总,”正好遇到一个红灯,邵君理把车给停下了,“听你刚才给的答案,我……又欣慰,又心疼。”

    “心疼什么,又没真吃。”

    邵君理摇摇头。

    他知道,虽然这题只是假设,但是,在阮思澄这一路上,无数类似的事儿曾真实发生过,或者,会真实发生的。阮思澄她作为CEO,会维持这“为了全局对自己狠”的解决思路。因为她自己舒坦了,公司就不会舒坦。

    阮思澄人本身聪明。这两三年,对管理的方式方法,她看的多,学的多,想的多,试的多,总结的多,越来越名副其实。当年他不看好这个丫头,早就已经被打脸了。

    见邵君理这个样子,阮思澄又轻声道:“邵总,君理,我不委屈,我也真想护着他们,大家一起进步、成长。”

    “……嗯。”

    快到餐厅时,阮思澄又打了几个工作电话。

    邵君理听她强硬地说“这月15号必须出货。逾期?我们可以不要违约金,但贵公司必须公告”的时候,又无声笑笑。

    这小丫头。

    一连几个工作电话,内容全是“吵架”。

    放下电话,阮思澄说:“天天都得跟人打仗。这些所谓partner,就得催,人太‘好’了绝对不行。谁催得紧,他们先干谁的活儿。对我这种大坏蛋呢,他们一边在心里骂,一边先做出来。谁都不想天天被催。”她总是语气柔软,态度强硬。

    很奇怪,在生活中,人人说她“宽和”,甚至“软”,可在外面,好多好多合作者说“阮总,你是我见过的最tough的人。”

    然而在没矛盾时呢,她又对partner特别好。

    邵君理非常清楚,她这也是在逼自己。她本性是随和的人,爱让着别人,然而为了思恒深度,习惯性地对自己狠,在需要时咄咄逼人。当年懵懂,可如今,她已找到她的理想也很明白她的责任,会为公司还有员工争取最大的利益。

    他喜欢她聪明强大、独当一面的样子,也心疼她聪明强大、独当一面的样子。他的丫头,是个善良的管理者,这注定了她身上有内外不同的两种特质。

    …………

    到了地方,把车停在路边空位,邵君理在突然间就想送她到大门口。

    他喜欢她、心疼她,想陪陪她,让她尽量开心会儿。

    正常来讲,从停车位到大门口只需要走一百来米,两分钟,阮思澄自己过去就好,可邵君理还是想送。

    对于这个奇怪提议,阮思澄也没有反对。

    只是,在走路时,阮思澄老时不时地看看男人,而后,又时不时地碰碰他手,看对方并没有反对,才安心似的。

    邵君理笑:“你干什么。”

    “嗯……”阮思澄说,“我可能是太喜欢了……有时感觉做梦一样。总要回忆或者试探,确定‘恋爱’不是幻觉,你真的在我身边,你真的是我男朋友。”他们太忙,见面次数一直不多,最近一月更是不多。

    听到这话邵君理的胸膛一热,右手一抓,跟女孩儿十指相扣。

    “喂!大街上!”阮思澄甩。

    邵君理却无所谓。他喜欢她,心疼她,想在别处让她开心。既然她有不安全感,他便愿意竭尽所能。

    手紧紧握着,邵君理道:“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烙心里了,成反射了,就好了。”

    “……嗯。”

    等阮思澄到了地方,走进院子,邵君理也一直瞧着。他两只手插在兜里,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他不希望她一回头却只看见他的背影。

    另外一边,阮思澄刚登上台阶,便听见了有人叫她:“思澄!”

    “嗯?”她抬眼,立即发现同班同学张大、张二正在最高一级台阶上站着!她刚才在想工作,所以一直没有发现。

    张大、张二问阮思澄:“那男的是你男朋友?”

    “啊?哦,对。”她俩肯定是看见了。

    “好帅一男的!”“太配了!”

    “嘿嘿,谢谢。”阮思澄略松了口气,看来她俩并不认识年轻的扬清副总。

    走进包间,阮思澄跟老同学们打完招呼并坐下来,张大、张二又嘻嘻笑:“刚才看见咱们系花的男朋友了,巨帅无比。啧啧……他俩走路还得拉着小手。大橙子的帅男朋友一直把她送到门口,都分开了,还站在那恋恋不舍的,盯着咱们橙子的背影。”她们两个揶揄打趣,还伸出来一根手指勾勾思澄的下巴尖,阮思澄只是笑,心里想投资爸爸原来没有直接走吗。

    “那是,”老同学们跟阮思澄的关系都非常好,“人CEO,又白又美又富。”

    阮思澄:“哈哈哈哈。说得好!来,喝!”

    又有人叫:“发红包发红包!找到满意的男朋友那必须得发个红包!”

    得到应允,班长便在之前已经“图文直播”许久了的班级群里再次发消息:【咱们系花刚刚到了!张大张二在大门口看到思澄男朋友了,巨帅!我们让她过来发红包。】

    立即有人:【哎哟,谢谢,谢谢云京前方同志还想着咱后方百姓。】

    阮思澄也不扭捏,一口气发出去600块,心想君理啊君理啊你出息了,值600块了。

    7点半时人来齐了,大家开始点菜点酒。

    初颜果然没有到场,阮思澄也早已猜到。她们J大本科同学每年聚会一到两次,前几年她每回必到,但从澎湃离职以后,只要初颜去,她就借口不出席了。

    席间自然聊到初颜。

    初颜长相清纯可爱,全班男生都挺喜欢。在“相由心生”的误导下,IT男们纷纷叹道:

    “初颜……哎,初颜,怎么可能呢?!”

    “这应该是别人干的,初颜那人太小白兔,拗不过,也没办法。”

    “那可真是太倒霉了。”

    “希望最后不会有事。”

    张大等等几个女生却是知道初颜面目,忍不住狂翻白眼:“你们眼睛全都瞎了!”

    她们知道,初颜当年的追求者一直超多,还有男生因为被拒郁郁寡欢沉迷游戏最后期末全科目红灯。人人都说阮思澄美,可告白者反而是寥寥无几。

    对于“初颜”这个话题,阮思澄不想参与,十分专心地卷烤鸭,放葱丝,放蘸酱,没一会儿吃了五张。

    接着话题又转到了在本市和外市的其他同学,八呀八的,时间过的非常快。

    大家年纪30出头,阮思澄算比较小的,又全都是IT男IT女,思想传统,收入也高,因此,十几人里除阮思澄可谓全员有家有口,其中9个有孩子,3个都二胎了,即使聊得再高兴,一过十点,也纷纷建议结账散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娃,在孩子们睡觉以前看上几眼、道个晚安。

    他们没让来出差的那个男生参与AA,最后下来一人175,不贵也不便宜,在云京算中等水平。

    大家撤的过于-迅速、毫无征兆。本来氛围巨high无比,突然间就鸟兽散了,阮思澄十分懵逼,只好站在餐厅外面给邵君理发短消息,让对方来接。

    正百无聊赖地苦等着,她突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声“思澄”。

    “嗯?”她转过去,发现是同班同学曹潇潇,也是初颜当年室友。阮思澄记得对方和初颜关系不错,因为班里一共只有6个女生,初颜和曹潇潇需要跟别的班“拼盘”住宿,作为室友,自然常常走在一起。

    曹潇潇问:“嗯……走走?”

    阮思澄说:“好。”

    他们沿着霓虹闪烁的大路走了下去。路灯照在人行道旁的护栏上,护栏便呈现出了奇异的金铜色泽。10点钟的喧嚣充盈在城市每一个角落,把阮思澄从头到脚包裹进去。天上月亮是一半的,敷着一层好像正在融化着的淡金。

    晚风一吹,酒意也散了许多。

    知道定与初颜有关,阮思澄便主动开始:“潇潇,你跟初颜还有联系吗?”单刀直入好了,邵君理要过来接了,他那么忙。

    “最近一年都没有了。”曹潇潇说,“现在感情比较淡了。我一直劝她调整心态,她根本不听,后来觉得跟我说话没意思了。”

    “哦……”

    “思澄,”曹潇潇说,“你应该能猜出来吧……初颜一直挺针对你。”

    阮思澄:“嗯。”她又不傻。

    曹潇潇又说:“我个人觉得……她是嫉妒你。”

    “……”

    “她一直都挺出色的。咱们全班40个人,一共只有6个女生。你可能都不记得了,报到那天你来晚了,我们五个先过来的。”

    阮思澄疑惑:“所以呢?”她迟到了跟初颜有关?

    “一共只有6个女生,班上自然众星捧月。我们四个……哈哈,长得一般,初颜当时挺高兴的。后来,你来了,把注意力都夺走了。”

    “……”

    “有些男生都要疯了,又管你叫‘系花’啥的,谁都没有想到班里会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包括初颜。而且,大家全都更喜欢你,而且不管男生女生好像全都更喜欢你。你呢,还挺正直,又挺善良,感觉跟个太阳似的。额,我理工女,文采不行。初颜一直看不过眼,希望你能摔个跟头。”

    “……”不是很能get得了。

    “但是当时也就那样。在保研时,初颜作为全系第一总分更高名次更好,去套磁了你套磁的P大Z大的导师,想顶掉你,看你吃瘪,让你别老一帆风顺、得意洋洋的……没想到,P大导师最后竟然选择了你,没要她!”

    “嗯,高老头儿。”现在还在当P大院长,说明眼光很好很毒。

    “然后初颜真的疯了。你上P大,她上Z大,可系里只吹你保P大。从此初颜就以……哎。”

    阮思澄知道,曹潇潇的意思是,“从此初颜就以搞死阮思澄为人生目标”。

    高老头儿要了自己没要初颜,其实可以推测出来初颜会有多不甘心——明明她的成绩更好,可自己呢,运气好,一出生就长得好看,一路升学都能翻盘。

    曹潇潇又继续讲了:“她后来到澎湃工作其实也是挺凑巧的,不是故意的。她抢走了你leader位置,老板不让你升职,让她升职。她说,那天看见你跟老板聊完以后哭着跑了,她……特别爽,多年恶气都出去了。”

    阮思澄:“……”

    “可是完全没有想到,你后来还更风光了。创业成功,业内追捧。她心里很清楚,要是她继续给公司打工,可能永远超不过了。她也想等思恒破产,但不知等多久才行,心态已经要爆炸了。思澄,那一阵子,她天天都搜索新闻、跟我说你各种坏话,什么……算了。正好澎湃待不下去,她又认识几个有钱的投资人,可以创业。她对AI急诊产品还是有些想法的,可能是看你创业后一直在心里演练吧,就觉得肯定能做出比思恒更好的产品,再让你哭一次。”

    “嗯。”阮思澄接着她道,“没有想到这玩意儿跟想象中并不一样。”

    “对。”曹潇潇说,“我一直让初颜看看有名气的心理医生,她不听。她就希望,你有天也跟她一样,心机算尽,圆滑世故,别老那么坦荡荡的。”

    阮思澄没有接话。

    “她开始做AI急诊后,我觉得这太不正常了。一直劝,也没什么用。”

    “潇潇,”阮思澄说,“你是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吗?”阮思澄能感觉出来,曹潇潇话虽不好听,却是在为初颜说话,只是这个变态事儿实在没法讲的好听。

    “我也不知道。”曹潇潇是真心茫然,“一方面是告诉你真相,让你明白前因后果,小心点儿。另一方面……我也不知道能期待什么,但是觉得你人很好。”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了,以后有空一起吃饭。”

    “好。”

    说到这里,邵君理来电话了。阮思澄给对方发了详细位置,又告诉潇潇男友要来。曹潇潇也十分知趣,跟阮思澄挥手告别,先离开了。

    爬上熟悉的特斯拉,阮思澄才开始细想曹潇潇说的那些话。

    原来如此。是嫉妒吗。

    不加控制的恶意嫉妒,最后定会毁了自己。有人甚至因为嫉妒伤人、杀人。

    阮思澄轻轻叹气,管朱天球要了一个初颜的微信名片,又申请添加为好友。

    发名片时,朱天球极其兴奋,在下面刷屏:【大橙子!橙总!发条橙!你要当面骂初颜吗!】【使劲儿骂!】【一定要说她是傻逼!】【太解气了!】【骂完不要忘了把她反应的截图发到小群里来啊!】

    阮思澄:“…………”

    没两分钟,申请通过。

    阮思澄说:【初颜,我阮思澄。】

    初颜说:【啊,思澄!天啊,咱们竟然不是好友?来来,赶紧加上~】

    阮思澄低着头,轻咬嘴唇,又打:【初颜,是我把你删了。再装真的没意思了。】

    初颜:【???】隔了几秒,【你还在意leader的事吗?王思任让我当leader,我当时也好懵好懵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

    阮思澄则耐着性子:【初颜,这些年被刻意针对,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我的什么你都要抢,升学、升职、合作伙伴。】

    初颜:【思澄,你为什么要这样讲?】

    【是真是假谁都清楚,一切事实摆在眼前。初颜,我只想说,这样下去你不会有任何好处。】

    她想劝劝初颜走出来。一方面是为她自己不要老被疯子盯着,一方面也是为初颜。她们毕竟认识十几年,不管这次造假会让对方受到什么惩罚,不管初颜赔不赔钱,赔多少钱,坐不坐牢,做几年牢,她的人生还有很长,对她、对投资者、对合作伙伴、对社会公众赎罪以后仍然可以重新开始,可若是心态不改,这一生就全都毁了。阮思澄的心里清楚“嫉妒”不会让初颜舒服,Bertrand Russell就曾经说过,嫉妒是人不幸福的最大因素之一,人会备受心理折磨。

    阮思澄也觉得自己有些圣母。事实上,她周围的所有朋友全都说过她是“圣母”,被伤害时会琢磨对方这样做的原因并试图理解,老觉得大家都是好人或者说都是普通人,觉得很多时候冲突只是由于沟通不够。一开始,阮思澄也挺无奈的,可近几年她想通了,觉得:又弱又穷又圣母是真的挺讨人厌的,因为总会伤害自己或者周围重要的人,可是呢,又强又富又圣母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如果不想改变自己,如果认为“善良温柔”是美好的一个品质,她可以从先变得又强又富开始。

    又再打了几个字后,阮思澄发现邵君理把车停在了路边空地,接着,他修长的两根手指“啪”地按开车内的灯。

    她问:“君理?”

    “车里面黑,路也不好,一颠一颠的,对眼睛不好,等你发完咱们再走。”

    “好呢。”阮思澄笑。

    邵君理明显看出自己一时半会儿发不完这微信,才把车给靠边停了。

    阮思澄把落下来的一绺头发掖到而后,看看男人淡色的眼珠,又转回头,噼里啪啦打完句子:【你在群里看到了吧,我现在有男朋友了,你也打算抢一抢吗。可他绝对不会动摇。初颜,说句实话,只要他还在我身边,我就有动力、有力量,不会被任何事影响,你做什么都不会有用。”

    末了,阮思澄又说:【别再关注别人了吧。这世界上牛人多了,比不过来的,也没必要。跟自己比,一点一点逐渐进步,达到自己的目标就好了。大家都是不一样的。好好努力吧,你可以有真才实学,被别人给影响人生感觉还是挺不值的。】

    阮思澄她自己永远坦荡荡的,对得起任何人。

    初颜没有再回话。

    五秒钟后,阮思澄才发觉自己已被对方给删掉了。

    不仅如此,初颜还退出了J大同学群和J大云京同学群,把一切跟她的交集都删除了。

    阮思澄也没恼,反而笑笑。

    她不知道初颜以后还会不会跟她作妖,不过在这一个瞬间,初颜好像是想从头来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版权所有 https://www.yanqing123.net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