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音恍恍惚惚睁开眼睛,只觉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模糊,好一阵才恢复清晰。
入目是蔷粉色的轻纱帐顶,她躺在一张华丽的床上,旁边一个面目平平的妇人,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林诗音脸色惨白,心中惊骇无比,黄昏时分她的贴身丫环红玉低着头进了禅房的门,她刚觉得不对就被迷倒,看来就是这眼前的妇人假扮的了 。
“你是谁?这是哪里? ”
那妇人并不回答,又盯了她半晌,忽然起身出去了。
林诗音试图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软软的毫无力气,她的武功得过李寻欢亲自指点,虽未下功夫苦练,却比江湖三流强些,此时武功显然被某种东西封住了,费尽力气才勉强坐起。
门又嘎吱一声开了,方才的女子走了进来,先看了林诗音一眼,然后侍立在门边。
又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身材高挑,脸上蒙了副白纱,遮住了大半面容,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林诗音。
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却充满恶毒讥诮之意。
女子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打量了林诗音半晌,忽然冷笑一声:“你倒是一点也没变,还是这副假清高的恶心样儿。”
那满盈的恶意令林诗音身子一震。她瞪大眼睛盯着女子,那眉眼间的嫉恨越看越觉得熟悉,一个久远之前的名字忽然浮起:“…...赵盈蓉?”
那女子又冷笑一声,干脆将白纱取下,露出一张美艳的脸:“想不到你还能认出我来。我本想留你一条命,既被你认出,看来是留不得了。 ”
林诗音脸色发白,心沉了下去,半晌,疑惑地道:“你我本无冤仇,顶多在闺中时有些小小不和,你……你为何要对付我?“
赵盈蓉冷冷盯着她:“因为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很讨厌你,讨厌得恨不得你死。”
林诗音颤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恨你这张脸,恨你的这双眼睛,恨得想把这张脸划烂,想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林诗音震惊地睁大了眼,忍不住向后缩了缩,看着赵盈蓉的眼神像在看着一个疯子。
赵盈蓉逼近一步,一把捏住她下巴,逼迫她将脸抬起,冷笑道:“看看,就是这个狐媚恶心样儿,骨子里就是个贱/人,却装得比谁都无辜可怜,偏偏男人就吃这一套,一个两个都被迷得找不着北。“
“啪”地一声,林诗音打掉了她的手,脸色苍白,却倔强地抿紧唇不说话。
赵盈蓉眉毛一挑,也不生气,反倒退后一步,好整以暇地走到桌边坐下,笑吟吟地道:“放心,我现在不会杀你的。我们先好好叙叙旧呀。 “
林诗音闭上眼睛不理她。
赵盈蓉望着林诗音的脸,苍白冷漠,却有说不出的雅致,道不尽的高贵,心中嫉恨之意又起,狠狠道:“八年前你就该死了。我好不容易拿捏住了你们厨房的烧火丫头,让她下巴豆让你的侍女吃坏了肚子,派了人去杀你。要不是那丫头死活不肯,我本该直接毒死你。“
林诗音重重一震,眼睛睁开了,难以置信地望向赵盈蓉:“……是你?八年前派人夜袭李园的人是你?“
赵盈蓉冷笑道:“可不就是我。没有你那个武功高强的侍女保护,我本以为你死定了。想不到你迷惑男人的本事倒强得很,你勾引的那个野男人竟然为了你命都不要了,我派去的那帮废/物居然杀不了你。”
林诗音脸色惨白,当年,的确是龙啸云奋不顾身救了她,身中毒镖几乎死去,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痊愈,而她,也终于被龙啸云的一往情深打动,答应嫁给龙啸云。
她瞪着赵盈蓉,嘴唇渐渐发抖:“你......你为何如此恨我?”
赵盈蓉眼里似要飞出毒箭:“我为何恨你?你明明只是个投奔亲戚的孤女,除了一张脸和会些弹琴作诗之流勾引男人的手段,你还有什么?娶了你就是个累赘,有哪个高贵人家肯要你?我又有什么地方不如你?偏偏…...偏偏他却被你迷惑住了,连看我一眼也不肯……“
林诗音身子一震,显然明白那个“他”是谁。
赵盈蓉恨恨地瞪着她,思绪飘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当年李寻欢突然开始流连青楼,花天酒地,赵盈蓉喜不自胜,制造了几次机会与李寻欢偶遇,婉转示好,李寻欢却都淡淡的,虽以礼相待,却总是几句话后便告辞走人, 后来不知李寻欢是不是有心避开她,连遇也遇不到了。
赵盈蓉无计可施,心里的火却越燃越旺,终于借着刘大人家公子成亲的机会,费尽心思设计把李寻欢引到了湖心的水阁之中。
那个晚上,李寻欢一踏进幽暗的水阁,一具柔软馨香的身躯便贴了上来。
空气中萦绕着清淡幽雅的甜香,那躯体只着薄薄的春衫,丰/满/坚/挺的胸/膛紧紧贴着他,两条柔软的手臂蛇一般缠上他的脖子。
李寻欢站着没动,眼中却闪过一丝厌倦和自嘲。自从小李风流之名传出去之后,这种飞来艳福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但等他看清缠着他的人是谁的时候,还是难免吃了一惊。
赵盈蓉心都快跳出来了,既喜且羞,她对自己的容貌一向很有信心,不但脸长得很美,身材更是玲珑有致,充满女性的魅力,岂是林诗音那瘦骨伶仃的干瘪丫头能比的?
她眼波如醉,含羞道:“李公子,我......我喜欢你,为了你,我......”
李寻欢却忽然一把推开了她,因为他发现,短短片刻,那似乎很淡雅的幽香已经让他的面颊发热,而身体开始产生某种他绝不愿意见到的变化。
李寻欢一言不发,亦一眼未曾看赵盈蓉,就要飞身而出,赵盈蓉却在后面绝望地嘶喊了一声:“你若走了,我就死。”
李寻欢的脚步停下了,淡淡道:“赵姑娘还想怎样?”
他的脸颊已经变得绯红,目光却平静如湖水。
赵盈蓉咬着唇:“我……我并非那种不要脸的女人,我是清白的,做出这种事,不过是太过倾慕于你……你既已厌倦了她,为何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她说不下去了,身体微微发抖,一行晶莹的眼泪从面颊上滚下。
再骄横跋扈,她也只是个少女,心上人淡然的目光比愤怒更令她羞耻,羞耻得让她想死。
李寻欢似是有些意外,沉默片刻,目光中突然带上了深沉的痛苦,又似有着微微的怜悯:“我只是个浪子、 酒鬼,并不值得你如此……“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他俊秀的额上已被隐隐逼出了汗珠,看向她的最后一眼却是那么冷静与温和 :“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姑娘以后莫要再做这种事了。”
望着那飞掠过水面离去的清隽身影,赵盈蓉身子滑落在地,绝望地啜泣起来。
哪个少女不怀春,赵盈蓉自以为深情无比的爱恋,不过是被探花郎的名声与风采所迷,这在少女中很常见,对李寻欢这个人,赵盈蓉既不了解,也没有机会去了解,她只是本能地想得到。
可是方才,却有什么东西好似不一样了。
李寻欢明明放浪名声在外,却为何中了催情香之后还舍得推开她?若是因为被人算计而恼怒,他又为何不责备她,甚至还宽慰会照顾她的名声?
他是无情还是有情,是温柔还是狠心,这个俊美的男人,令赵盈蓉完全看不透,可是,她再也无法忘记。
赵盈蓉后来嫁得很好,丈夫年轻有为,是个很英俊很让人喜欢的男人,三十多岁便袭了安远侯爵位,做到三品指挥使,对她也挺不错。
林诗音嫁在京城的闺中旧友曾在信中笑说赵盈蓉若是再见到她们,只怕下巴会翘到天上去。
可惜,讨人喜欢的男人,别的女人也很喜欢。
赵盈蓉忙着与丈夫后院的那些女人争斗的同时,想起李寻欢,心中就像是被一把火烧着那样疼。
像李寻欢那样的男人,永远不会再有了。
越无法忘记,便越是恨林诗音。
林诗音脸色煞白,赵盈蓉恨她竟是因为李寻欢,可是她呢?她又得到了什么?
她木然道:”我并不是他的妻子,你早已嫁人生子,如今又贵为侯夫人,却为何还要做这种事?”
赵盈蓉冷笑:“我本来已经准备放过你了,毕竟后来他不要你了,你又自甘下贱、嫁了那个野男人。只是我没想到你竟这么不要脸,嫁人了还赖在探花府里这么多年。。。。。。”
她美艳的脸扭曲着,瞪着林诗音的眼神像要吃了她。
”你那个野男人对你倒好得很呀,这么多年连个妾室都没有。而他,不但把自己的家送给了你,而且听说到现在还未娶妻,难道是还忘不了你这个贱人……“
林诗音的脸色越发苍白,多年压抑的痛苦忽然如山洪爆发,厉声打断赵盈蓉:“他娶不娶妻,与我何干?......你既然这么恨我,现在就杀了我吧 ”
赵盈蓉愣了一愣,反倒又笑了起来:“哟,你这么急着想死,我倒不想让你死了。”
林诗音索性闭上眼睛,不理她了。
赵盈蓉盯着她清冷漠然的脸片刻,哼了一声,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来不来救你。他要是不来,你固然死定了…...他要是来了,你只有死得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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