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儿美丽的脸上混合着恶毒和恐惧，望着被踢破的房门，
她的秘密被李寻欢发现了。那男人不知道有什么该死的魔力，今早突然出现后阿飞就几乎没再看过自己。
现在，他找她算账来了，若不是林仙儿逃得快，几乎就被他堵在那栋华丽销魂的小楼里。
“李寻欢，总有一天我要你死在我的手里。”
林仙儿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取出解药喷在阿飞鼻端。
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带阿飞走，不然等李寻欢回来，一切就完了。
好在，阿飞一向很听她的话。林仙儿不费吹灰之力就想好了说辞，阿飞从未怀疑过她，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阿飞的眼皮颤了颤，慢慢睁开了。
他似乎有些迷惘，眼睛定定地瞪着屋顶，一动不动。
林仙儿一点也不奇怪，中了迷药之后醒来，人总归反应有点迟钝的。何况阿飞已经喝了两年她美味的加了迷药的汤。
林仙儿柔声唤着“小飞 ”，美丽的眼睛里流下眼泪，像一个最纯洁最柔弱的女孩那样，诉说着李寻欢如何喝醉酒踢开她的房门、试图强暴她，她发着抖，说她不怪他，说她知道李寻欢是个够义气的好朋友，只是一个人若喝酒太多，总难免有些毛病，毛病犯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她请求阿飞赶快带她走，不然李寻欢醒来一定会十分羞愧、无颜见他们的。
阿飞一直沉默着，林仙儿并不担心，阿飞总是沉默的，但是他凝视着她的眼睛里总是充满了深深的情感，有时他的眼神里会流露出痛苦和挣扎，似乎并不怎么相信她说的话，但最终，他总是会软化下来。
这少年的心中真的只有她，这让林仙儿得意的同时也更瞧不起他了。
他就像她的一条狗，只要她温柔地笑一笑，他就会立刻跟她走。
林仙儿说完很久了，阿飞还是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也没有动。
他沉默得太久了，久得连林仙儿都有点不安了。
“小飞.....”她柔声唤着，伸手去拉他。
阿飞动了，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敏捷得像一只猎豹突然冲出了埋伏地，几乎在同时，林仙儿肩上一麻，动不了了。
“小飞.....！”林仙儿愕然，这是她再也料不到的。
阿飞冷冷地看着她，目光像是在看着一堆臭气熏天的垃圾。
林仙儿的眼泪又唰地流了下来，抽泣道：”我做错了什么，小飞，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的颈后又一麻，这回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林仙儿美丽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现在她的眼泪是真的流了下来， 她实在不明白阿飞是怎么了。
林仙儿只希望阿飞赶快再看她一眼，她眼里的哀伤断肠之意便是铁石人看了也无法不动心。
可是阿飞并没有再看林仙儿，他径直绕过她，走入了林仙儿睡的屋子，片刻之后，又回来了。
林仙儿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阿飞也发现她的秘密了。
可是她的心并没有就因此绝望，她是死也不会承认，床下的地道、 地道尽头的小楼，跟她有什么关系的。
只要阿飞肯看她一眼，她就有办法打消他的怀疑，让阿飞回心转意。
可是，阿飞依旧没有看她。他打开了屋子的门，呆呆地立在厅里，默默地望着门外的黑暗，似乎化成了一尊雕像。
很久以后，久到远处已隐隐传来鸡啼，久到林仙儿已实在流不出眼泪了，门外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
阿飞的眼睛暗沉得不见底，却又亮得怕人，似乎是漆黑的海面，平静的水波下随时会有狂涛巨浪汹涌。
他死死地盯着逐渐清晰起来的人影，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来的是李寻欢，还有一个阿飞意料不到的人------郭嵩阳。
原来，那时候李寻欢是带着证人来了的，若不是他太怯弱太可耻，连夜逃走，后面那些事本来都不用发生。
李寻欢和郭嵩阳走近，都明显一愣。
他们再也没想到，屋内竟是这种情形。
阿飞的视线一落到李寻欢苍白的脸上，就像生了根一样，再也无法移开了。
一滴晶莹滚圆的泪水，慢慢从他的眼睛里滚出，“啪”地一声摔碎在地上。
郭嵩阳看看阿飞，又看看李寻欢：“看来已经不用我说什么了。”
李寻欢看着阿飞，心里充满着怜悯和悲伤，他缓缓走近，把手放在阿飞的肩上。
阿飞怔怔地凝视着他，又一滴眼泪从漆黑的眸子里滚落。
李寻欢的喉咙似被堵住了，他想说，她不值得你为她流泪。然而，这样的耻辱和痛苦是无法安慰的。
他的眼睛也同样湿润了，少年的泪水如滚烫的岩浆，每一滴都让李寻欢的心灼痛。
郭嵩阳沉默地望着他们，他并不是个易动感情的人，此时却难得地有了点尴尬和心虚的感觉。
李寻欢和阿飞之间的情义，比他想象的深厚得多。郭嵩阳此生献于武道，并不在乎有没有朋友，此时他却忽然觉得有点寂寞了。
他冷冷地看了动弹不得的林仙儿一眼，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该死。
阿飞不错眼珠地盯着李寻欢，忽然拉住他的胳膊，把李寻欢拉出客厅，拉进自己的房间， “砰”地一声踢上门，将人一把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扣住。
李寻欢刚愣了一愣，少年的头已经埋进李寻欢的脖颈旁，李寻欢立刻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如急雨一样一滴滴落到皮肤上，领口很快就被打湿了。
李寻欢的心更是如被绞住了一般，良久，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回拥住了少年瘦削的身体，轻轻地在那单薄的背上抚着。
他生平第一次后悔没有早点杀一个人，有的人，是不值得第二次机会的。
现在，李寻欢只希望林仙儿留给阿飞的创伤不要太深太重，这个孤独而多情的少年以后还能够信任别人，还能爱人与被爱。
阿飞终于慢慢抬起头，手臂稍稍松开，把李寻欢放得略远一点，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
他望着那双好似深秋的湖水般温柔而了解的眼睛，慢慢抬起手，梦游似地抚上那张消瘦的面庞。
李寻欢微微一怔，感觉事情有点不对。阿飞的手臂仍环在他腰上，如果说刚才的拥抱纯是属于朋友间的安慰的话，那么现在两人的姿势已经变成了情侣般的亲密了。
只是他刚小心地微微挣动了一下，阿飞便哀求地道：“别动。”
少年的声音嘶哑低沉，眼眶仍然湿润通红，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神色里充满着哀痛与怀念。
李寻欢怔住，这神情让他整个的心又绞了起来。
这样的阿飞，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推开的。
李寻欢怔怔地瞧着阿飞，感觉到少年的手指慢慢抚过他的面颊，抚过眉毛，渐渐顺着耳边向下，再慢慢滑向中间，温热的手指轻轻抚过嘴唇，留恋地停留了片刻，然后抚向另一边面颊。
他一生也不曾被人如此对待过，李寻欢的心急剧跳动着，少年的手指似乎逐渐变得火烫，所经过的地方几乎带起一路火花，他的脸上泛起了薄红，所有的血液都向胸膛涌去，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李寻欢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他伸手攥住阿飞的手，低低叫了声“阿飞”。
阿飞如痴如醉的神情一震，似乎突然从迷梦中醒来，他定定地望了李寻欢片刻，忽然手一翻，从李寻欢的手中挣脱，闪电般地向李寻欢肩上一拂。
李寻欢只觉肩上一麻，他还没来得及惊讶，少年揽在他腰上的胳膊已经一紧，将他拉近自己，对着那两片有些苍白的嘴唇吻了上去。
阿飞什么时候学会了点穴？
李寻欢只来得及掠过这一个愕然的念头，便既不能动，也无法说话了。
阿飞的吻几乎疯狂，庄周梦蝶，阿飞已经完全分不清，是前世的阿飞梦尽了今生与来生、刚从梦中醒来，还是后世阿飞的魂魄又被拉进了前生，好再看一眼这个已经被深深刻印进三魂七魄的人。
他只知道，若他不紧紧拥住怀里的人，他的心会裂开，会疯掉，会留下多少幸福快乐也无法填满的空洞。
他的灵魂似乎已经被撕开成了两半，一半恐惧着无法回到那个温柔地把他养大、给了他一切的李寻欢身边，一半却又辛酸感激着还能拥抱这个憔悴痛楚，却温柔而悲伤地抚慰着他的李寻欢。
他们都是他的李寻欢。可是，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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