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寔笑道:“算了,我不说了, 我心里也没个想法, 你老人家看着喜欢就成。只是黄家那位不行, 我和叔泉乃是好友, 若是娶了他妹子, 将来万一亏待了, 连朋友都没得做。”
“呀,这还没娶进门呢,就想着亏待未来媳妇啊?”老太太又嗔道。
楚寔揉了揉额头,不接话, 但那表情可是把话都说完了, 惹得老太太“噗嗤”就笑出了声,她也知道世家贵女都有些小脾性,而楚寔风流债又多。
老太太尽管在笑,可最后还是严肃了一张脸道:“现在不管你,但等你媳妇儿进了门, 你可得收心。”
不知道楚寔的媳妇何时进门,但季泠和季乐的亲事似乎都有了着落。
楚寔这一回效率挺高的,果然没过几日就列了张单子给老太太。单子上人名、籍贯、品行、家里的情况基本都写得清清楚楚了。
老太太拉着尧嬷嬷研究了会儿, 觉得还是不放心, 这没看着人, 万一样貌不合心, 也亏待季泠和季乐不是?
楚寔道:“要看人也容易, 下个月我在园子里办个雅集, 他们到府上来总要给你老人家请安,你就让乐表妹和泠表妹躲在屏风后看看吧。”
老太太点点头,“这法子不错。”
到七月里,楚寔在家里办雅集的前一天晚上,季泠和季乐才知道还有“相看”这回事。
季泠的脸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有些疑惑,“老太太,你不是说还要留我们两年么?”
而季乐的脸却是雪白一片,她没想到会这么快的,而她这几个月甚至连楚宿的面都没怎么见着,更遑论让他对自己生出感情了。
老太太拍拍季泠的手背道:“自然要留的,这是先定下亲事,两年后你们再出嫁。”
老太太看了看季乐,就知道这孩子钻牛角尖了,她是看着季乐长大的,知道她的眼睛有些高,因又道:“这次来的都是东正书院才华高茂的学子,你们也知道的,等闲人哪里能让你们寔表哥看入眼的,都是他仔细斟酌过的。待两年后他们下了场,出来的时候你俩就是进士夫人了。”
季泠被老太太说得脸一红,倒不是有什么春心萌动,不过是因为女孩子提到自己的亲事总难免羞涩。
“便是一次不中,可只要有才华的总能崭露头角。”老太太道,“这少年夫妻啊,如果彼此相互扶持熬过日子的,感情才能好上一辈子。若真等他们高中了,再定亲,就觉得女方是看中他们的前途了,没的落了下乘。”
季泠点头道:“我们明白老太太的苦心。”实则这般的亲事,就季泠内心而言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老太太拿出单子来给她指了几个,季泠克服着心里的羞臊,还是认真看着,因为她知道这可是事关她一辈子的事儿。
东正书院的学子里有像楚寔这般出身名门的,也有寒族苦读的士子,因才华得了某位夫子的眼而写信荐入东正书院的。这单子上的大部分士子都是如此。
季泠看了看,都是家里人口简单的,心下更是觉得合适。她却是不虑对方穷困的,自己有手有脚,跟着王厨娘学过厨艺,再不济还跟着珊娘学过针线呢,都是能用来维持生计的。
老太太低声问,“可有觉得合适的?”
依着季泠害羞的性子,寻常哪里肯说,但她见老太太不声不响地拿出这单子,便知老人家心里还是很着急给她和季乐定亲的,毕竟家中的楚寔和楚宿都还没定亲。季泠不得不多心地想,老太太该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季泠有些心虚,尽管她从没想过要攀上楚宿,但少女那一点秘密对自己都是极其珍贵的,她不过只想能见着他就够了。
为着这份心虚,季泠伸出手指在老太太那张名单上点了个叫做“岳寻”的人。
老太太看了看,也没觉得这“岳寻”有何特别,不由道:“怎么,就他啦?”
季泠脸一红,喏喏地道:“名字好听。”
这话一出就把老太太给逗得大笑,“好,我替你仔细打听打听。”
这厢季泠的亲事眼看着成了一撇了,季乐却托词有些不舒服而回了自己的屋子,因为她实在是端不住一张脸了。
老太太叹息一声,也不多说。
等季泠回了屋,季乐便披了衣裳来找她,一进门就抱怨道:“泠妹妹,你这是有多心急嫁人啊?”
季泠被季乐闹得又是一个大红脸,低声叫道:“乐姐姐。”
季乐道:“你真不怕老太太伤心啊?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一点留恋的意思都没有?”
季泠赶紧摇头,“我没有,我想着老太太这样做,自然是为了我们好,不忍拂了她老人家的心思。”
季乐伸出手指,状似玩笑地点了点季泠的额头,“我看啊你就是恨嫁。我却是不着急的,老太太对咱们这么好,我还想多陪她几年。”
季泠看着季乐的眼睛,其实很明白季乐今日为何有如此反应,留恋老太太固然不假,但心里另有所思却也是真。季泠在心底微微叹息,只觉得季乐的心思是不可能成的,想劝劝,又知道季乐的性子,听不进去人劝的。
季乐见季泠不再说话,把玩了一下桌子上的茶杯,又抱怨道:“今日你这样倒衬得我辜负了老太太的好意似的。”
芊眠在旁边听了都想撇嘴,明明是季乐自己眼太高、心太大,却还来怪她家姑娘。
季泠却是不以为意,低声道:“乐姐姐,其实老太太这次让咱们相看的士子,我觉得都挺好的。”
季乐嗤笑一声,“好什么呀?现在瞧着好,将来呢?再说咱们也没见过他们家里是个什么模样,这人啊,总是人前人后一张脸,谁说得清楚呢。总是要知根知底的人家方才好。”
她们知根知底的人家能是什么人家?全都是高门大户,但那也未必就都清楚。自然只楚家最是知根知底了。
季泠朝芊眠苦笑了一下,也不再多说什么。
到了夜里,老太太特地遣走了季泠,说是今夜不用她念经。这当然是为了和楚寔说话。
“乐丫头的心气儿太高,怕是瞧不上这些普通士子。”老太太叹道。
楚寔笑道:“那也无妨,她自己主意大,总有她自己的法子的。再不济,她爹娘还在,将来让她爹娘给她说亲也成。”
别看楚寔是笑着说的,可话里的意思若是季乐听了肯定要吓着的。她爹娘能给她说什么亲事?怕是连这些士子都未必能看上她真正的家世呢。
老太太嗔了楚寔一眼,“算了,不说乐丫头了。泠丫头却是点了头,指了个人。”老太太拿出单子给楚寔看,“这个,叫岳寻的。”
楚寔不仅认识岳寻,还颇为熟悉,正是他重点培养的几人之一,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泠表妹倒是有点儿眼力劲儿,她怎么独挑了岳子思?”
“她说名字好听。”老太太笑道:“有点儿孩子气吧?你可熟悉这岳寻,具体情况如何?”
“品行才华都是上佳,这一科必定能中,就是家里有些穷,父亲在他幼年就去世了,靠着一个寡母替人做针线浆洗衣服把他拉拔大。”楚寔道。
老太太想了想,“寡母啊?这般辛苦将岳寻拉扯大,总要在儿媳妇上享福,泠丫头的性子那般柔弱……”老太太话没说话,意思却很明白了,这是担心那老母亲将来折腾儿媳妇。
楚寔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这岳子思家里已经算是最简单的,没有兄弟姐妹,就一个寡母。而且看在我的面子上,子思就是再孝顺他母亲总也不敢薄待泠表妹的。”
“这也是。”老太太点点头,“这亲事定下之后,我想着还是要等岳寻考完了再成亲,泠丫头这样貌,若是太早嫁入他家,怕他护不住。等有了功名,总没人敢抢官眷。”
楚寔道:“你太多虑了。便是现在将泠表妹嫁出去,有我看着,也没人敢动歪心思的。岳子思求学,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中寡母,我瞧着泠表妹出嫁时,不若给她在京里买个院子。让子思将寡母接过来,有泠表妹伺候,他也能安心准备会试。”
老太太嘴里道:“如此也可。”只是她不明白,楚寔究竟在急什么,这般急着将季泠嫁出去,须知季泠也才不过十四岁。
楚寔却没理会老太太的怀疑,而是道:“老太太放心吧,子思今科必中,而且名次不低,多半会进翰林院。你又不是不知道,等他考了,到时候榜下抢婿,总有那不要脸面的人家,哪怕定了亲也止不住。”
楚寔却不是胡说,这陈世美的故事并不罕见。别说定亲了,便是家中有糟糠的,一朝得登龙门,都有人要抢了他当女婿的。
第二日,季泠特地打扮了一番,原以为既然相看男方,说不定男方也要相看女方,这是京里的风俗。
不想她和季乐真的只是在屏风后看了看那几名来给老太太请安的士子,都是一表人才。到楚寔介绍到岳寻时,季乐碰了碰季泠的手,朝她挤了挤眉毛。
季泠羞得红了脸,岳寻生得一张国字脸,虽然不如楚寔和楚宿那般俊美和气质出众,但也算是相貌堂堂,并没什么可挑剔的。
等那些士子出去后,老太太拉着季泠的手道:“如何?可看中了?”
季泠这会儿可再大胆不起来了,只道:“全凭老太太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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