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听音,中午一餐饭吃得人消化不良。
高年级还好些, 这几年也算去过外省做任务多, 既然这趟执照考试肩负着任务出来, 心理建设也早就做好了, 面对着湘大的挤兑没太表现上脸。
低年级就不行了。
刘天然几个气地龇牙咧嘴,午餐桌上明越看列车员送水果, 学姐都没要,气都气饱了。
作为中午冲突的当事方之一,明越这一桌也是言论纷纷, 俩寝室五个人越说越不忿。
“也太记打不记吃了吧。”
金元宝倒转平板给剩下几个人看检索出来的消息记录, 显示屏上是早些年封灵院派出师资力量帮助湘大组建灵院、完善傀儡术的讯息页面:
“你们瞧瞧, 七十年代湘大建灵院的时候, 我们作为兄弟院校帮他们多少!”
“出人出力, 结果现在呢?”
“就只记得考试揍过他们的学校, 不记得给过好饼的。”
“什么人啊这是。”
对此,说话稳重的班长也点头赞同:
“确实,湘大现在闻名南北的傀儡术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封灵帮着一起完善的。”
安雪茹有点没跟上:“傀儡术?”
“那是什么?湘大不是练赶尸的吗?”
练赶尸的。
其余几人:“……”
两个先说话的男生瞬间被逗笑了。
金元宝敲击平板,嘿嘿笑:
“安雪茹, 赶尸可不是一种能走流水线的活计。”
“要求高着呢。”
周围都是熟人,安雪茹跟明越混久了,脸皮见长,也不觉得丢脸了, 追问道:
“不是赶尸吗?”
“可是, 不是都说湘大擅长御鬼吗?”
“赶尸不是傀儡术啦, 或者说不全是。”
明越咬着茶杯边沿,干枯的玫瑰在水中触碰嘴唇:
“傀儡术是在赶尸古技基础上改良的阴阳技法。”
“功用有一些相近,都是对阴界生灵起到一定的号令指挥作用。”
“不过,能‘叫得动’多少,看个人。”
白琳琅也放下茶杯:“那你们说的,封灵参与过完善,是什么意思?”
俩男生没搭话,明越看他俩一眼,接下了话茬:
“应该是当初响应政府号召,全国大建灵院的时候,封灵院帮助过湘大吧。”
“我们院是华夏历史最长的灵院,比帝大都久呢,威名甚广。”
“20世纪头十年创建者就陆陆续续组了封灵学堂——不然,37年大tu杀,那么多冤魂,没有封灵院,金陵城还不得被吃了啊。”
“这么说,我们院还算是建校元老院之一噢。”
白琳琅点头,没说话了。
明越给俩男生一个阴郁的眼神:抛话题不解答,小心尿炕。
俩男生微笑:反正有你回答。
安雪茹不是世家出来的孩子,家中和周静仁情况差不多,不过有两个从事相关工作的长辈,知道的事情确实不如明越金元宝几个多:
“所以,傀儡术是湘大名技?”
名/妓。
明越被这叫法呛了一下,“胖,我们叫绝技好吗?”
“是的。”
安雪茹又不忿起来:“那我们呢?”
“封灵的绝技是什么?”
“我们可是威名贯彻一个世纪的斩鬼院呢。”
这话一说出来,白琳琅不喝水了,颜峻也停下翻真题册的手,几人互相对视,都有一点茫然。
明越:“……”
明越搓脸:“我回去要找李阎王告你们的状,这都不知道。”
安雪茹催她:“快说!”
“搞得跟我们样样通样样松似的。”
“马上进酆都了,怪心虚的。”
明越惊讶极了:“你们真的假的!”
“现在业内通行的八神咒是我们封灵提出来的啊。”
“不知道吗?”
其余几人:“……”
明越掏出一张净口神咒,比划道:“我们才是牛掰好吗。”
“一个院校的要求能够扩展影响力到整个行业,成为行规。”
“这才叫能打,ok?才不是湘大那种偏门冷技。”
“封灵是奠基者。”
“难道你们以为,别的学校也会让本科生练八神咒吗?”
“只有咱封灵这个坑逼会啊。”
封灵院:……
封灵院:唉不知道说啥好,给您劈个叉吧。
颜峻被明越逗笑了:“听起来封灵像是少林武当,湘大之流像是崆峒昆仑。”
金元宝上下打量明越:“明哥,看不出来啊。”
“你家不是近十年才搬来金陵的吗?”
“知道不少啊。”
明越哼声:“不行吗?”
“我们明家好歹也是北方世家,虽然后来颓了吧。”
金元宝笑起来:“知道你是北华夏世家。”
“但是你家才来金陵十年出头,就了解如此之深,根脉如此之广——当家人可真是个人物啊。”
明越:“……”
明越胸中语言涌上来,却最终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金元宝为人机警善网罗信息,明越和他并非生死之交,有些话确实不好讲。
明业的知识量广博,手段惊人——惊人到有时你很难按照社会逻辑去判断他的行为。
明姑娘也不止一次质疑过明业的知识量。
咋这么大?
咋这么大!
明业也不过是个27岁的青年人。
他的一天难道是48小时吗?
兄长少年异常,绝不仅仅是天生废材这一点。
明越从小就知道。
因为明家祠堂第一排位置,摆的是三个人的灵位。
但这个灵魂承受过多少非难,明越却不知晓。
明业从不说。
她明越这么勤学苦练,抻直了脖子拼命想要在阴阳业挣出点名头,除了重振明家声望之外,还有就是想开一把阴阳道,见见想见的人。
这些都是她的执念,她的心结。
是她遭遇危险敢冲上前的勇气。
但这些她都不能和在座的朋友们说。
也许白琳琅可以透露一些——毕竟她俩交情最好,共同执行任务也算有过生死之交。
酆都将临。
很多人吃完午餐没走,明越五人也没回车厢,坐在光线良好的餐车列,眼见着车厢前提示红字一变,酆都站马上到,窗外依旧是山峦环绕,青色天空陡然一灰,列车像是长蛇一头扎进了灰雾中,视线变窄,湿哒哒的阴气贴上车窗。
餐车列众人:“……”
“噫——”
大家发出嘘声,也不忌讳院校不同了,开始叽叽呱呱讨论起来:
“阴气好重啊,不是说酆都在阴阳交界吗?难道我记错了?”
“哎我记得也是啊。怎么光见阴气不见阳气啊?”
“我猜是被地府定点投放了老鬼——前几届执照考试是有先例的。”
“酆都人真是大心脏啊,要是我,隔几年来一出这,我早他娘搬走了。”
“嘿,说点有意思的,听说今年主办方买了一批日本的式神,来充当npc呢!”
“真的鸭!哎呀我能不能打劫一个带回去?”
“……”
明越手指触碰窗户,感到透骨的寒气。
她想起了宝山医院那次的高铁,也是这般浓郁的阴气潮。
但是这次没有人头雨。
却阴气潮尤胜以往。
这并不能证明什么,明越心中自嘲,人头雨证明那些魂魄轻,并非老鬼。
安雪茹翻阅真题册,抱怨道:“窗户密闭设计真烦人。”
“想试试阴气浓度都试不着。”
白琳琅掏出笔记,开始核对:
“你们觉得会是黏连性游魂吗?”
“像前届考试考题那样?”
剩下几人:“……啥?”
白琳琅:“……”
白琳琅心梗:“你们还真当自己是来打下手溜场子的啊!”
金元宝吹口哨:“白琳琅,不要太走心好吗。”
“我们本来就是编外实习。”
白室长一颗红心向太阳:“人要有理想!”
“是吧,万一好好准备通过了呢!”
金元宝“嘁”一声,“你也太小看咱们高年级了。”
“全国有多少灵院你知道吗?”
“而且,除了各灵院的高年级,还有往届近三年内没通过的人——他们有的已经在业内混过几年了,你当他们是空气吗?”
“封灵的高年级可以算是全国同级范围内最强的一批了,他们都要好好准备,白琳琅你真以为百校联考是标准性考试吗?”金元宝难地收敛了嬉皮笑脸。
白室长没说话。
明越点头:“是的,执照考试是选拔性考试。”
“只取头部人选,不划分数线。”
“所以,室长,黏连性游魂是什么?”
白琳琅:“……”
白琳琅险些被明越这个急转弯闪着腰。
她没好气道:“功能性鬼魂的一种,上一届考试主考题就是全范围粘连。”
“真题集上写的说是‘嫉妒鬼’,随阴气漂流,传染遍了考场所有人。”
“你们想想,考生人人互相嫉妒会怎样。”
明越:“……”
明越谨慎回答:“会……互相使绊子?”
白琳琅瞪她:“你何时这么善良了?”
“这是实战面试,互相嫉妒当然会拔刀互砍啦。”
餐桌上几人同时“yooo~”出声。
“哪找来的这么大面积的粘连鬼的卧槽。”
“要不咋是地府联合承办呢,人家那地界,啥鬼没有你说是吧。”
“那可是,要啥有啥,应有尽有。”
明越没掺和调侃。
她心中盘算目前已知的消息,起话头:
“我也知道,执考是非常看重个人战斗力的,进场肯定是单人模式,不会让我们组团的。”
“不是都说每年考试考题自由发散,全看靠近中元节这49天,全程阴阳作用能作出什么妖来,是吧?”
颜峻点头:“是的,难度较高,主办方不会削减。”
“但是,难度不足,他们肯定会人为增加。”
明越:“多不退少要补,精辟。”
“咱们聊聊最近各自采集到的酆都相关轶闻吧。”
“就当踩点儿了。”
距离停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几人行李在旁,也不着急,遂同意讨论,各自掏出笔记本。
白琳琅:“……”
白琳琅真是要被这帮口是心非的完蛋玩意儿气死:“不是说重在参与的吗!”
“咋还一个个都做笔记了!”
几人讪笑,明越揽住白琳琅的肩膀,正打算安慰两句,忽然刺耳的刹车声传来,列车发生不明原因的急停,餐车列的所有人在惯性作用下,或前扑或后仰——
明越差点一头磕进茶壶里,玫瑰茶水砰一声洒了出来,泼了颜峻一身。
颜峻倒是没顾着衣服,问明越:“还好吗?”
明越揉着被撞的额头,一面摆手说没事儿,一面脸趴在窗户往外看。
此时,车厢所有人都或坐或立,扑到窗边,往外看发生了什么。
“卧槽,”明越脸都挤扁了,角度问题,她无法正向视角看清情况,但是斜着眼睛还是能看见部分——
浓浓灰雾如云,环绕列车,看不清周围山峦和行道树。
餐车是6节,比较靠近车头,隐约看见最前方一道迸射红光的“火线”出现在大地上,截断了铁轨,拦住了高铁的去路。
视线含混不清,灰色遮盖所有,唯独那道红光灼灼不息。
明越眯眼:“是地裂。”
“冒红光那个。”
其他几个人也在看。
白琳琅低呼:“好险!差一点就要栽进去了!”
“怪事,”安雪茹皱眉:“为什么高铁的导航台没有提前告诉车头前方道路受阻?”
金元宝:“也许是酆都鬼多,招人嫌弃嘿嘿。”
颜峻斥道:“元宝,到了人家地界,放尊重些!”
明越盯着那道地裂峡谷,将想法讲了出来:
“不对。”
“不是导航台没有勘测线路。”
“导航台只能勘测正常物理环境中的铁轨变故。”
“这是阴阳环境中的,无线电扫不到。”
“……”
这话说的其他几人一静。
“咋这么倒霉。”金元宝小声抱怨。
是啊,咋这么倒霉,考场近在眼前了,被堵在了半路。
明越心想,还没回话,就听到下方窗户传来“叩叩”的敲击声。
窗外正对视角,除了雾什么都看不到,阴气都要贴到连上了。
明越:“……”
明越回头:“你们听到了吗?”
几人茫然:“什么?”
明越:“敲窗户的声音。”
几人:“……”
“扯呢吧明越,雾这么大,荒山野岭,谁他么敲高铁窗户。”安雪茹道。
明越歪头:“可能是管扳道的铁道员工——”她话还没说完,又一阵敲窗户声传来。
“叩叩叩。”
“……”
明越盯着那只手敲完,又缩回了灰雾中,了无踪迹。
其他几人也静静看着。
“……”
五人沉默片刻。
金元宝没忍住问:“这人手上怎么黑不拉几的?”
明越:“......”
“那不是黑不拉几。”
明越作为华夏知名丧葬企业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兼明家庄五年厕所清理人员,对刚才的黑东西再熟悉不过了,她张张嘴,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那是尸斑,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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