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15

    “他从小跟我待在山上,不太见人。”祭酒摸了摸小道童垂在耳边的双髻, 解释道, “不过自上次见过一面, 就很喜欢你,回来后和我说了好几回。”

    小道童不满的甩了甩头。

    但先前那道禁言咒给了他一个教训, 吃一堑长一智,他才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到两次,于是便没吱声,只用目光谴责对方颠倒黑白。

    陆九思想起和小道童在问灵台前的初次碰面,不由莞尔。他也伸手揪了揪小道童的发髻,笑着问“你是不是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小道童脆生生地开口道“嗯大人说了唔, 相由心生, 你定然也是个好人。”

    陆九思好奇道“那你见过大人的道侣没有他长得如何”

    小道童“”

    他深思熟虑了一番, 鼓着嘴道“和你一般好看。”说完身子一缩, 预先躲过可能来自祭酒的蹂躏。

    和自己一般好看,那是多好看

    陆九思对这张脸倒是挺有自信的, 于是估摸着在心中勾画一番,又比着桌上的人道“和这几个哥哥比呢”

    小道童见祭酒没有生气,胆气便壮了,眼神朝四下转了一周,先对着崔折剑道“他不好看。”

    崔折剑惭愧道“我生下来模样便丑,家慈为此担忧了好久。”

    其实他生得面貌刚正,剑眉星目,浑然和“丑”这个词不沾边的。小道童见的人当真不多, 日日对着祭酒,便眼高于顶,断言他长得不好看了。

    小道童便又在江云涯和澹台千里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几遭,眉头越皱越深,难以抉择。

    “他太小了。”小道童大言不惭看着澹台千里道,“站起来只比我高半个头。”

    又评价江云涯“他总不看我,眼睛像是长歪了。”

    陆九思解释道“这位哥哥是还没长大,等他长大,自然就高了。这位不是眼睛长歪了”就是眼里除了他,再没旁人了。

    小道童也不知听明白没有,等他说完,一点头道“总之还是你最好啦。”

    “既然他那么喜欢你,往后你有空便来竹舍陪他坐坐”祭酒开口道,“他没什么玩伴,我又时常要修行,难得同他玩耍。”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饭后,小道童忙着收拾碗碟,陆九思见他短胳膊短腿,便伸手帮了把,端着碗筷出门,时不时低头看上一眼。

    “不用担心他摔跤,他机灵着呢。”

    陆九思回头一看,是祭酒站在门边,颔首微笑。

    按说他身后的竹舍里也有好几个人,这时却没传出一丝响动,像是移步换形,彼此之间被阵法隔开了。他隐约看出这间竹舍和外边莫愁林的阵法断续相连,就是不知祭酒为什么要把其他人隔开,连刚才还在眼前跑着的小道童也不见了。

    陆九思疑惑道“大人”

    祭酒道“你一直很讨小孩儿喜欢。”

    “我想问”陆九思声音一顿,疑惑地问,“一直讨小孩喜欢”他和小孩儿处得好,对方又怎么知道的

    “印象里我只去过江陵道一回。陆家同辈七八个小孩儿,全都围着你打转。你说让他们上树捉鸟,他们便上树捉鸟,听话得很。”祭酒摩挲着手指,追忆道,“要是没捉到,你不生气,他们倒先哭了,觉得对不住你。”

    陆九思越听越费解。

    听这话里的意思,祭酒小时候还去过江陵陆家那他们岂不是世交难道祭酒此前对他诸般照顾,都是为了这个缘故

    陆九思道“小时候的事我记不太清了”

    祭酒笑了笑“没关系,其实我也忘了不少。记得最清楚的便是答应你的事。”

    陆九思想着,小孩在上树捉鸟的年纪能约定什么事总不能是他被欺负了,喊祭酒帮忙打架再不就是约好一起趁着大人不在,去山里水里可劲儿地浪

    一想到如今气质出尘的祭酒,居然也曾经在半大不大的年纪和一群小孩儿玩过家家酒,他就有些想笑。

    “大人答应我什么了”陆九思开玩笑似的猜测道,“带我白日飞升吗”

    祭酒应道“嗯。”

    陆九思弯起的嘴角一僵,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不是玩笑话。

    “你同我约为道侣,若要飞升,自当一起飞升。”

    看着对方认真的神色,陆九思笑不出了。“大人,你若是和人合籍双修,定然要闹得修真界中人尽皆知。不管哪宗哪派的掌门、长老,哪个世家大族的家主,都会来喝杯喜酒。对吗”

    祭酒道“你若想办得热闹些,我同众教习商量着办。”

    这就完全不可能是玩笑了。

    除非对方完全不在乎在修真界中的声名,不对,真要和他合籍双修,名声好像也好不到那里去

    “不能是我”陆九思不敢相信地问,“小时候说的话都能当真的吗”他小时候还大声嚷嚷着要拯救世界,如果每次都当真,那他还要拯救世界好几回吗

    祭酒偏了偏头,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不能”

    陆九思道“这小时候的事”

    “是小时候的事,也是我唯一记得的事。”祭酒道,“那定然是极重要的事。”

    看着那张容貌出众的面庞上认真的神情,陆九思觉得好像有股热火从脚底腾地一下升起,把他整个人都点着了。

    竹马竹马,私定终身,这种事也太刺激了

    一想到他先前绞尽脑汁,怎么猜也猜不着的那个“道侣”居然就是他自己,脸上的热度就怎么也退不下来。

    怪不得小道童一见他就那么喜欢,看到他来竹舍,才会懊恼做的菜太简陋,不配摆一桌喜酒。还有之前那些什么管家、常来陪陪他的话定然是祭酒早早就和小道童说起过了,对方知道他就是祭酒将来的道侣。

    “按照山下的习俗,似乎不该由我亲口说这些话。但我不说,你”祭酒顿了顿,“你像是看不出来。”

    陆九思讪讪道“我没敢想。”

    祭酒道“你可以想。”

    陆九思“”

    祭酒根本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反而对话本里的套路熟得很

    又是暗示又是明说,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谁扛得住啊。

    他头一回替原主感到遗憾起来。虽说祖上没积德,欠了一大笔澹台千里的债,后来又不幸被江云涯的小师叔夺舍,但一切到头来都是有回报的啊。这么好一个道侣,能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的年纪就定了下来,怎么看都不亏了。

    “能伸一下手吗”祭酒和声问。

    陆九思道“怎么了”说着伸出右手,五指张了张又并上。

    这只手白皙细嫩,看得住原主就是个有福气的。可惜年命不永,有缘无分呀。

    祭酒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摊平,指尖在他的掌心一点。

    陆九思不耐痒,往回缩了缩手。

    “许多人不知道我的名字。”祭酒扣着他的手腕,以指代笔,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道,“我希望你知道。”

    祭酒的修为境界、品行样貌,人人皆知,但他的身份来历,乃至姓名,学院里有十多种说法,却没一种能拿出证据来。有的说他来自蛮荒之地,也有说是世家大族中不受宠的庶子唯一能确定是,他是被前任祭酒带回来的修道天才。前任祭酒羽化后,他便接任了祭酒一职。

    陆九思也很好奇他的身世,便忍着掌心痒意,跟着那些勾画在心中拼凑着字样。

    因为两人过近的距离,还有阵阵麻痒,需要全神贯注才能不漏过笔划。

    “奚”

    这不是个常见的姓,陆九思想着,却莫名有些眼熟。

    待到第二个字写完,他怔楞了片刻。

    第三个字只起了一笔,祭酒的指尖在他掌心拖过一道长痕,他就猛地抽回手,讶然道“奚指月”

    祭酒笑道“原来你记得。”

    陆九思哭笑不得,他早该想到的。

    天纵之才、万法皆通、容貌过人、气质出尘这不是奚指月还能是谁

    原书作者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其实是有喻指的。以手指月是禅宗的语录,以“指”喻教,以“月”喻法,意思和得意忘言相仿,说的是佛法经文都只是手指,禅师想教与众人的其实是那天心明月般的佛性。

    这名字放在奚指月身上,就昭示着他被宗门收养、栽培,看似悉心的关怀照顾,都只是可以弃之不顾的假象,收养他的长老们的真实目的其实是要将他炼作丹药。遥遥指着的明月不过是梦幻泡影,只有那根孤零零在寒夜中发颤的手指,才是他真实的命运。

    他侥幸从阴阳造化炉中脱身,却因为受伤忘记了许多事。

    此后他在修真界中沉沉浮浮,像是一叶无根的飘萍。他斩过蛟龙,渡过雪山,解救过瘟疫之城,也曾在边村传道解惑。

    天下之大,无处没有留下他的身影。

    陆九思最向往他这浮萍一样自由自在的生活,没想到这叶飘萍最后却是飘到了他的身边吗

    不只是奚指月一个,这些男主们都跟拔出萝卜带出泥似的,扎堆凑到了他身边。

    他得当着江云涯的小师叔。

    替祖辈偿还欠澹台千里的血债。

    还得代替当年那个年幼无知的陆家小少爷,和奚指月合籍双修。

    这么一想,他就不由怀疑自己穿进这本书里,到底要做些什么了。原本以为是来当个纨绔子弟,好好享享清福的,现在看起来,更像是男主们三缺一,就等着他过来凑齐一桌麻将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你们是不是忘了穿书的设定了我写飘了也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写得好慢,时速差不多五六百,磨磨蹭蹭写到现在四舍五入也日完万啦晚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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