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于锦林过去漫长的噩梦,一切的开端并不是锦骁满脸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不断抽烟, 在邱思绮把手搭在他肩膀时, 他闭着眼睛叹气说“工厂不行了,工资都发不出去。”
也并不是她知晓家庭的剧变后默默隐藏起心里的惶恐, 收起漂亮的裙子和弹琴画画的爱好, 每天早起买菜尽量分担家务。
噩梦的开端, 是在一个猝不及防的下午,邱思绮换上了很久没有穿过的长裙,拎着行李箱,两眼含泪地望着她,冰凉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一边不停地道歉“对不起, 原谅妈妈好不好妈妈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求你原谅妈妈。”
锦林从来没真正责怪过她,从出生开始锦骁便忙着挣钱, 在家的时间很少,一直都是邱思绮照顾陪伴她。邱思绮就像是一朵娇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说话永远慢声轻语, 在衔岗的那些年,她总是做梦邱思绮会回来,即使看看她也好。
所以在收到信的时候,即使邱思绮在信中说得知她在江家过得很好,故而一直没有联系她并觉得也没有联系的必要后,锦林依然欣喜若狂, 固执地前往九川只为见母亲一面。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寄信的地址,那是一家花店,她来到花店的时候正好是傍晚关店的时间,锦林眼睁睁看着邱思绮抱着一束花走出了店门,在被夕阳的昏黄笼罩的街道上,长裙飘飘,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天真得仿佛少女。她的目光只专注地停留在了花店前的车上,压根没有注意到距自己只有五米远的锦林。
锦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邱思绮就已经坐上了那辆一看便简直不菲的轿车的副驾座。
但即使这时候她也没有完全死心,而是挥手招来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计程车,哀求司机跟上那辆车,司机大概是觉得她很可怜,同意了她的奇怪要求。
计程车一直从市区的花店跟到了位于城南的富人区,地势越来越高,最后停在那座能俯瞰城市和海湾的宅邸前。
“小姐,前面就进不去了。”司机回头看着锦林,露出了一脸难色。
锦林把脸埋在双手中,无声呜咽着,这时候才终于有了一种被永远抛弃尘埃落定的真实感,而安慰她的,只是一个计程车上的陌生人。
和邱思绮对望的那几秒钟,那些阴暗的回忆如同疯长的杂草,带着屈辱、绝望、难堪和一切负面情绪将锦林淹没。
她几乎是把掌心掐出了血,才忍住了即将撕破喉管的尖叫。
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次被盛安星带回家发现那段路眼熟时多思考一点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把灾难性的真相展现在她眼前
时间无限延伸,其实也只是她如雕塑站在原地的几秒钟,但盛安星已经发现了她表情不对劲,他把她拉到怀里,不停地问她到底怎么了。
邱思绮意识到了什么,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失神地看着锦林,却不敢正大光明地向前接近她。
“邱雅,这是怎么回事”盛彦禾问,“你认识安星的女朋友”
“我”邱思绮躲闪着他的视线,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舒服的话去旁边休息一下吧。”盛安星扶住了锦林,将她带到了远离人群的角落,接了一杯水递给她。
锦林慢慢喝下了水,在宴会中的每一秒都像是煎熬,她不停地想着再忍受两个小时就可以了,结果却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我想离开这里”锦林说,她已经感觉到了宾客的窃窃私语,他们在猜测她和邱思绮或者说,是来到九川后改名为邱雅的女人之间的关系。
再过不久后,所有人就会知道令人作呕的真相,而盛安星的人生中唯一一次成人礼生日宴会将变成一个丑闻。
锦林缓慢而坚定地重复道“我想离开这里。”
盛安星看着她,眼中万般复杂,却没有问她为什么要离开,而是以商量的语气说“再待一会儿可以吗就半个小时,等我把客人都安置好。”
“我可以自己回去,”锦林说,“你不需要送我。”
“当然要送你回去,今天可是特殊的日子。”盛安星执起她的手,吻了吻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相信我。”
锦林知道他是认真的,但是这样的保证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作用。
她不想破坏他的期待,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那你快点。”
在盛安星去同客人敬酒的时候,锦林便坐在这个角落里,耳边是觥筹交错的声音,可她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没过多久,邱思绮趁没人注意主动走到了锦林的身边,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锦林抬头看她,她的眼眶红了一圈,颤着嗓音问“四年半没见了,你过得怎么样”
锦林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邱思绮虽然表情局促不安,却没有放弃与她沟通“你放心,我不会说出我们的关系,你别担心你和盛安星之间”
“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像你这样,为了攀权富贵抛弃自己本有的一切”锦林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
“不、不是,阿林,我不想破坏你的幸福。”
“闭嘴,我们没有关系,但是这跟盛安星盛彦禾无关,”锦林面色铁青,语气也越发刺耳,“单纯只是因为你让我恶心。”
她说着“恶心”的时候便真觉得一股呕吐的从身体里升起,她捂住嘴,好不容易才平息了呼吸。
转眼看到邱思绮,她已经满眼水光,似乎泪水下一刻就要落下来。
这个女人不管什么年纪都这样,受不了一点委屈,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锦林扭过头,假装没有看见,她低下头刷着o,其实连看到了什么都不知道。
邱思绮还试着想再和她说几句,这时候却有人朝着她们的房间走了过来,她不得不低头擦了擦眼睛,还得注意着没有弄花眼妆,最后抛下一句“我过几天再找你”,便匆匆离去。
来的人是一个和盛安星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并不是无意中路过这里,他在锦林身边停了下来。
“你好像和邱雅女士很熟”少年问,语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玩味,“刚刚在聊什么”
锦林连眼皮都没有抬“我们很熟”
“哇,你脾气不小啊,”少年语气夸张,“看来盛安星的眼光不怎么样,挑剔半天就搞到一个怪脾气。”
见锦林依然不搭理,他更加恶意满满道“我刚刚听他们讨论,说邱雅女士要是有孩子,差不多也是读高中的年纪,你说这巧不巧”
锦林终于抬起脸,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陌生的、第一次见面就充满敌意的男生,轻轻吐出了一个字“滚。”
“你说什么”少年秀眉一紧,正要发火,盛安星却已然走到了他身后,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盛宜朗,你在干什么”
“安星哥”盛宜朗在看到盛安星的那一刻变脸,从龇牙咧嘴变得热情而充满崇拜,“我刚刚看到邱雅那个老女人在和她说话,她们看起来特别亲密”
“什么时候你也喜欢多管闲事了”盛安星半开玩笑道,眸中却毫无笑意。
然而盛宜朗根本没发现他眼底的冰冷,愈发得意道“那是因为我关心你,我为了你的生日特意回国,可不能让你被什么居心不良的女人骗了”
盛安星搭在他肩膀的手骤然用力,近乎死死地卡住了他,在盛宜朗发出痛呼前,低声道“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永远都别回来了。”
少年脸涨得通红,盛安星才松开他,继而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好好玩。”
在盛宜朗走后,盛安星朝锦林伸过手“走吧,我送你回家。”
锦林被他牵着走过宴会大厅,还不停有人打趣“安星的女友这是怎么了”
“她身体不舒服,我送她回去。”盛安星面色如常地解释。
直到他们离开都没人提起邱思绮和锦林的事,那是为了维持表面的和气,他们调笑的表情显然已经互通过各种小道消息,私下里会怎么传就不得而知了。
盛安星喝了不少酒,便让司机开车,他和锦林坐在车子后排,车启动不久后他就一直按着太阳穴,大约是酒精让他头疼了起来。
锦林问他需不需要停车买点解酒药,盛安星却抱住了她,将她当成了抱枕。
“我没事,靠着你就好了。”盛安星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
锦林安静地让他靠了一路。
到了家门口,她才说“邱雅是我的母亲,她原名叫邱思绮,名字是来到九川后改的。”
盛安星怔了怔,没有说话。
锦林继续道“我原先并不知道她和你父亲的事,抱歉,把你的生日弄得一团糟。”
“你没什么可抱歉的,是我的错,我没有阻止这一切发生,”盛安星说,“所以不要乱想,别在意这件事。我会解决这一切的,没有人会对你说什么。”
至少在这最后的时刻他对她表现出的不是质问和厌恶,锦林嘴角扯出了一个微弱的笑容,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唇“晚安,盛安星。”
她离开车子,走进院门的时候,那辆车还停在原地,即使没有回头锦林也知道他在目送自己。
但是她一回到屋里的时候便直奔向卫生间,抱着马桶呕吐,她忍了很久恶心,此时一股脑吐了出来,因为晚上没怎么进食,最后几乎都是在吐酸水。
顾洋发现了卫生间的动静,大惊失色地问她是不是怀孕了。
锦林漱完口便抬脚踹他“你脑子进水了”
锦林回到了房间,褪下戒指放在桌上,她没有开灯,借着月光对戒指看了很久很久,她一直坐到了零点已过,才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拿起手机,打开与盛安星聊天的界面。
对不起,我们结束吧。
短信编辑了许多遍才发送了出去。
心底仿佛空了一块,又感觉到一阵久违轻松,锦林仰头靠着椅背,在黑暗里望着窗外浓烈的夜空。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怀孕情节,不可能怀孕,那是我的雷区,意外怀孕是雷中之雷拖着虚弱的身体顶锅盖跑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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