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是个换乘站, 此时里面没有一个工作人员, 站内空间很大,配置有公共厕所,虽然暖和了许多, 却因为空气不太流通而发闷,隐约能闻到尿骚味。锦林寻了个角落, 把报纸铺在地上, 上面再盖着毯子。
三人喝了点水, 用罐头填饱了肚子,锦林倒是没太大感觉,却注意到盛安星没有吃多少罐头便放下来了, 看来是不太适口。
“这个好吃一点。”锦林把一袋肉松饼塞到他手里,诚心推荐道。
盛安星抬眸看了她一眼,像是在憋着笑意, 他将肉松饼接了过去, 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地铁站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几乎都是来避寒的, 这让锦林感觉不安。在失去权力介入、新的秩序尚未形成的情况下,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成为打破平衡的, 面临死亡的威胁和被抛弃引来的绝望会轻易地放大人们的恶意,把一个普通人变成潜在的罪犯。
此刻唯一能维持秩序的军方似乎也在放任他们自生自灭, 这片区域成为了孤岛,他们很容易成为居心不良者的目标。
盛安星相貌出众,本身就惹人注意, 锦林上下打量着他,低声音说“把手表收起来,钱包也放进衣服里面的口袋,别让人看到了。”
“我倒没注意到这些。”盛安星将表和钱包收好,锦林转身去让摆弄无人机的周沛嘉把装备收拾起来。
睡觉的时候三人决定轮流守夜,每个人守四个小时,其余两人睡觉,周沛嘉是夜猫子,自然排上第一个,之后是盛安星,最后轮到锦林。
锦林钻进毯子里怎么都睡不着,盛安星就躺在她旁边,距离一个小臂长不到,伸手就能碰到。
她闭上眼睛,按理说在生物钟的驱使下很快就能入睡,但大概是地砖太硬,硌得人骨头疼,不远处还有人们聊天或是哭泣的声音,锦林翻来覆去,怎么都很难受。
一直用余光注意着这边动静的盛安星终于开口问道“你睡不着吗”
“有点。”锦林半个脑袋缩在毯子下面,又换了个姿势。
她背对着盛安星,却总是莫名感受到他的视线,渐渐觉得别扭起来,便回头道“你不睡”
“睡不着,不舒服。”盛安星表情无辜地看着她,眼神仿佛在期盼什么。
锦林抿着唇,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快速助眠的方法,总不能劝他再去便利店里拿点褪黑色素。
周沛嘉放下了手里的杂志,讥讽道“要不要我给两位唱首安眠曲”
“你在看什么”锦林的脑袋从毯子里冒了出来。
“不是,是奇特水果大全。”
“念给我听听。”
“我宁愿给你唱安眠曲。”
“念嘛”
锦林学着舒望撒娇的模样,周沛嘉哆嗦了一下,眉毛顿时拧成了两坨麻花。
然后她面无表情,声音没有起伏地读着杂志上的字“索多科人培育了一种果树,这种果树除了索多科以外,在其他任何地方都不结果。其果实外皮像鱼鳞或者球果的果鳞。它们长在高高的树顶,挂在树枝上”
在周沛嘉如机器人般毫无情绪的音调下,这些段落功能堪比催眠曲,锦林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睡得并不沉,半夜听到了老鼠爬过的动静,忽然醒了过来。
为了节约能源,地铁站大部分的灯已经关闭,整个空间都显得十分幽暗,因为没有了他人的交谈,鼾声和老鼠活动时的“吱吱”声便异常明显。
周沛嘉已经睡死了过去,从鼻腔里轻微地打鼾。
锦林看到盛安星正坐在旁边,没在看书,也没有因为无聊而玩起手机上的游戏,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虽然他们头顶的灯光已经熄灭,盛安星眸中依然浮动着光华,令人心悸。
锦林只看了他一眼便转开了视线“几点了”
“三点,你再睡会儿。”
锦林“唔”了一声,刚闭上眼睛就打了个喷嚏。
“冷吗”盛安星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试探着她皮肤上的温度。
“还好。”
他微凉的指腹顺着她的面部线条滑到了脸颊上,又轻轻拂向嘴角,锦林握住他的手指,阻止了他的抚摸,之后却没有松开。
“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盛安星微微俯下头,上身半悬在她的身体上方,他并不是提问,而是在陈述。
锦林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夜晚,他站在月光下低头望她,或许早在那时,她看待盛安星已经和别人不一样。
锦林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硬是磨合很可能引发灾难,他面带冷笑质问她有什么目的的模样还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摆脱不掉或许也是因为太过在意。
只是所有的矛盾与迟疑在这个充满威胁的夜晚都变得不值一提,她剩下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多了,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不再去分析利弊,放下因为被抛弃太多次以至面对亲密关系时充满不安,从而考虑自己真正想要的。
“你不会后悔吗”锦林压低了声音,怕吵醒周沛嘉。
“我为什么要后”盛安星话音猝然停住,他花了半晌才消化她话语中隐藏的含义,整个人都僵住了,眼中闪过了不可置信。
锦林胳膊支起身体,半坐了起来,另一只手臂揽过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嘴唇印上他的,一触及离。
盛安星跟木头桩似的一动不动,等到锦林双唇移开,身体后退的时候才清醒过来,双手已经先于脑子抓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远离。
“我”他咽了口口水,紧紧地盯着她,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和其他好不容易告白成功的毛头小子没什么两样。
锦林原本忐忑的心情却因为他的紧张消失了,她笑了笑,心头升起了逗弄他的。
“你脸好红,要不要去洗洗”
盛安星却维持着绯红的面颊,小声道“我想吻你可以吗”
锦林不再有所顾忌,继续凑近他的脸,往他的嘴唇上戳个印,却在离开时被盛安星的手托住了后脑勺。
他不满足于蜻蜓点水的触碰,伸出舌尖,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撬开她的唇缝,探了进去。锦林耸然一惊,下意识闭合牙关,只听盛安星闷哼了一声才知道自己咬到了他。
“抱歉。”她连忙松开他,舌头在慌乱中触碰到了他的,整个人如过电般哆嗦了一下。
盛安星一只胳膊紧紧箍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气喘吁吁地控诉“你咬到我了。”
“出血了吗给我看看。”锦林按着他的肩膀,稍稍拉开距离,试往他的嘴里瞧。
然而与他委屈的声音不同,他的面容带着藏不住的笑,皮肤通红,宛如被煮熟了。
“有点肿,”盛安星轻轻哼了一声,“多练习一下就好了。”
这么厚脸皮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竟然不觉得有违和感,锦林还没来得及好好回味一番这种羞耻感,盛安星就已经欺身上前,再次吻住了她。
这次他试探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加深了这个吻,他的亲吻并不熟练,牙齿几次磕上了她的唇瓣。锦林却觉得自己浑身都裹在了火焰里,唇齿间都是他富有侵略性的气息,一方面大脑融化般阵阵发晕,另一方面理智却让她不得不克制着不发出一点声音,这并不是一个能让人忘我的环境。
好在他们所处于没有灯光的阴影中,深夜里大部分人都已经休息了,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锦林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地铁站内已经灯光大亮,盛安星紧挨着她坐着,手伸进她盖着的毯子下方,与她十指相扣。
周沛嘉早就醒了过来,依然捧着昨日的杂志,聚精会神地做着杂志尾页的填字游戏。
“早啊。”盛安星见她睁开了眼睛,立即扬起笑容,他倾下身,嘴唇擦过她的脸颊。
锦林看了看手机,还是没有信号,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昨晚设置的震动闹铃没有把她弄醒。
“你怎么没叫我起来”锦林问。
“看你睡得沉。”盛安星给她递来了面包和水。
他守夜八个小时,没怎么睡觉,整个人却不显疲惫,反而一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的样子。
锦林吃完了早饭,外面地铁口传来了喧闹声,之后便有广播响起,所有的他地铁站和楼宇间的广播都在同步。
“请大家有序离去,不要在人员密集处逗留,注意安全,严防踩踏”温和的女声不断重复,外头一片哄声。
“可以走了可以走了”有人在地铁站里大喊,跌跌撞撞地往楼梯上跑。
周沛嘉放下了杂志,此时连她都是明显松口气的表情。
“上面来疏散了,看来是没有查到炭疽。”她伸了个懒腰,“我们应该能再活久一点。”
但是手机信号依然没有恢复,锦林是早上十一点的飞机,她抱着侥幸的心理期盼能赶上,然而出了地铁站才发现根本就是奢望。
地铁停运,公交车绕开了原先被封锁的街区,大街小巷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即使是还在正常运作的街区,也不见一辆计程车。
所有人只能慢腾腾地排队疏散,军队已经撤走了,只有警察们有气无力地指示着人群流动方向,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恹恹的。
“先去盛隆吧,离这边近些,等会我再叫人去给你拿行李。”盛安星说。
盛隆酒店在原封锁区之外,十多分钟的路程,因为积雪和行人过多,他们硬生生走了近半个小时,酒店经理在看到盛安星的那一刻表情扭曲,差点腿一软扑倒在地,锦林和周沛嘉被带进了顶层套间,套间里有两间卧室,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盛安星在安排她们入住后便离开了,他在帝都受袭击这天失踪了整夜,当然引起发了一连串的混乱,因此尚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需要处理。
失去了电话和网络,即使不再被隔离,锦林也如同与外界撕裂了联系。她不知道舒望的演出如何,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改签尽早回九川。打开电视,滚动的新闻都是帝都国际机场航班延误或取消的消息,唯有极少数的国际航班能准点起飞,而火车站的磁悬浮列车以停运为多,秩序尚在艰难的恢复期。
庆冕游行中的袭击事件新闻只有中央新闻台播放,主持人说在官方连夜排查下,里含量最大的是小麦粉,没有检测到炭疽杆菌,而附近的建筑里尚未发现其他可疑物品,初步判断这是一起恶性的恶作剧事件。
作者有话要说 奇特水果大全那一段引用自哈扎尔辞典,做了一点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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