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126犯流氓罪的原配

    杨母找到杨红家时, 杨红背着孩子, 弯腰蹲在地上,拿起湿湿的抹布用力擦煤炉子,旁边放着一盆已经有点浑浊的水。

    为了省钱, 很多东西杨红都是买的别人家淘汰下来的,这样既不用票,又要便宜许多, 可以省点钱。这只煤炉子就是厂里一个干部家淘汰下来的,杨红只花了两块钱就拎回了家。

    看着花很少的钱就将小小的家一点一点的填满,杨红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哪怕累弯了腰,脸上都一直挂着淡淡的幸福的微笑。可这笑容在看到杨母时,嗖地戛然而止了,她抓住抹布的手一紧, 局促不安地站了起来,弱弱地喊道:“妈!”

    杨母想起女儿连离婚让工作这么大的事都没知会自己一声, 心里就冒火, 讥笑道:“你还知道你有妈啊?”

    杨红紧紧攥着抹布不做声, 早在做这个决定之前, 她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现在这时候,不管她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她妈只会更生气, 不如沉默, 等她发完火就好了。

    看她像个闷葫芦,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杨母更来气了,颤抖着手,指着杨红:“你……你翅膀长硬了,不要妈了是吧,行,行,行,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听到母亲放狠话,杨红心里抽痛了一下,不管她对杨母的做法有多不满,但到底是生养她,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母亲,便是惯性使然,她也做不到不认亲妈。

    “妈,我没有。”杨红咬住下唇,哀求地看着她。

    杨母甩开了她的手,指着她的鼻子,也不管两人站在院子里,楼房里的人都看得到,张口就骂:“还没有?你离婚,把工作让人,都不告诉你妈一声的吗?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报答我的?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该把你丢进厕所里。老一辈说得没错,女儿都是替人白养的。”

    杨红眼眶都红了,同样是先斩后奏,二弟还欺骗她妈,让她妈提心吊胆的,结果她妈轻易就原谅了他,甚至还帮他凑买房子的钱,可换成了自己却只有难听的谩骂。

    瞧见左邻右舍都探出头来竖起耳朵听院子里的动静,杨红脸上闪过一抹难堪,她妈骂完就走了,她可是还要在这里生活,人言可畏,亲妈都这样说她,以后让别的人怎么想。

    “妈,大家都看着呢,有什么事咱们进屋说吧。”杨红拉了拉杨母,低声劝道。

    杨母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你的房子在哪里?带路。”

    杨红把水盆里的水倒了,一手拿着盆子,一手费力地拎着煤炉子,将杨母带到了一楼西边第二间屋,把煤炉子放在了门口,她拿出钥匙打开了门:“妈,进来坐吧,还没买煤,没有热水,这是从井里刚打起来的,你将就一下。”

    杨母没坐,站在那儿,挑剔地打量房子。二三十平,面积不算小,中间拉一张帘子,就可以把屋子一分为二,里面放床和衣柜,小两口住,外面放吃饭的桌子和杂物,要是来个客人,也能有个坐的地方。而且这房子是在一楼,楼下门口这两张大方桌那么宽的空地,也属于他们的,平时可以种点高产的菜,侍弄得好,小两口夏天几乎都不用花钱买菜了。

    越看越满意,杨母觉得这地方比老二和佳佳先前看的那个房子都还好,当然最好的是不用掏钱。

    扭过头,她对杨红说:“你带着小婉也不方便,万一有点什么事也没个人搭把手,把衣服收一收,走吧,咱们回家去。”

    杨红愕然,闹不明白刚才在楼下还指着她鼻子大骂的母亲怎么突然改了口,变得这么有人情味了。有那么一瞬,杨红很想答应,离了婚,没了工作,她心里其实也很仿徨无依,要是娘家能接纳她,支持她,于她而言会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可想到家里的情况,她便明白自己不能带着小婉回去。苦笑了一下,杨红说:“妈,还是算了吧,小婉有点爱哭闹,你和弟弟们都要上班,我怕她半夜吵到你们。再说,家里也住不开。”

    杨母抓住她的手,自顾自地说:“怎么住不开?你三弟一间屋,你跟我一间屋,住得开,走吧,钥匙呢,来我替你把门锁上!”

    “二弟和佳佳已经买房了?”杨红诧异地问道。她妈也没来问她要那两百块钱,就给二弟买了房?他们哪来的钱?

    杨母摆了摆手:“买什么买,家里哪拿得出那么多钱。你这不是有房子吗?正好让给你弟弟和佳佳住,这样就不用买房子了,我也不用欠债了。对了,你上次说给我的两百块呢?赶紧给我吧,我可是听说了,柯家给了你1500,你二弟马上要跟佳佳结婚,作为姐姐,你可得帮帮你弟弟,他们俩个年轻人什么都没有,你就随两百块的份子钱吧。你三弟也开始说亲了,聘礼肯定少不了,妈的工资就那点,还不够家里的开支,你支援我一点。”

    杨红听到她妈理所当然的话,心里难受极了。她妈过来,从头到尾都没问一句她在柯家是不是受委屈了,说了这么多就只有一个目的,要钱,恨不得把她所有的钱都拿走,也不管她以后和小婉怎么生活。她早该知道,却还是对所谓的亲人抱着一线希望,留恋这种虚无的亲情。

    杨红使劲儿将手从杨母布满了茧子的大手里抽了出来,肩膀靠着门,似乎想从门框上汲取一点力量,因为她接下来的话一旦说出来,肯定会迎来一场暴风雨。

    “妈,柯家总共给了我1500块,买这房子就花了1100,置办家具,吃的用的,又花了一百多,我现在手里头总共就剩两百来块钱。我现在没有工作,这两百块就是我和小婉的救命钱,我不能给你。”杨红把账算给杨母听,她这回聪明了一点,耍了个小心眼,特意把置办家里物品的钱多说了一些。

    杨母听了,眉头皱了起来,抱怨道:“这柯家人也太抠门了,就给这么一点钱,亏得柯家老太婆还一副花了大钱的样子,这死老太婆。”

    抱怨了一通,杨母倒是没逼着杨红要钱了,但却没放过房子:“没钱就算了,那就把房子让给你二弟和佳佳住,这样也可以省一笔钱。我看你这里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等佳佳家里面的嫁妆拿过来就行了。咱们家出了房子,他们家怎么也要出台缝纫机吧!”

    “妈,这套房子柯家出钱买的时候就说好了,只能我和小婉住,如果哪天我改嫁了,这套房子柯家就要收回。我们立了字据的,不然柯家不会出这一笔钱。”杨红现在倒是有点庆幸当初柯家人提了这么一个过分的要求,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她妈。

    一听占不到便宜,杨母马上炸了,食指戳着杨红的太阳穴,恨铁不成功地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女儿,柯家人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你有没有一点脑子?赶紧收拾东西走,你不说,我不说,柯家能知道谁住这儿?就算他们知道又怎么样?你嫁到他们家一年多,每个月上交工资,还给他们生了个孙女,他们不该给你和小婉买房子吗?”

    杨红木木地站在那里不动。

    杨母拉了两下没拉动,皱起了眉:“怎么回事?你不想走?”

    杨红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对新生活的向往终是战胜了长期以来对母亲无条件的顺从。她垂下眉说:“这是我和小婉的家。”

    “你反了天了,你都是我生的,你有什么不是我的?”杨母怒道,“你今天走不走?不收拾东西走,以后我就没你这种不孝的女儿。”

    又拿孝顺和断绝关系来威胁她。杨红心里难受极了,但还是咬着牙没有松口:“妈,你生了我,养了我,该孝顺的我会孝顺你,但房子我不能让给二弟和佳佳。他们都有工作,也有聘礼和嫁妆,可以等着单位分,也可以自己攒钱买。可我跟小婉什么都没有,我们就只有这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房子是我们的根和命。”

    杨母没料到自己祭出断绝关系这样的杀手锏,杨红都不为所动,又恼又气:“好,你翅膀长硬了,不管妈和弟弟了,嫌我们碍眼了,那我走。”

    她气冲冲地走了,杨红看了心里难受,可一想到她妈的要求,还是克制住了上去拦住她的冲动。

    杨母惦记着房子,所谓的不认女儿断绝关系不过是吓唬杨红的。可当她真走了,却不见杨红来追,杨母有点下不了台了,走到楼梯口,脚步就慢了下来,回去吧,没面子,不回去就这么算了,难道真的不要房子了?

    终还是舍不得房子,杨母蹬蹬蹬地又跑了回去,站在错愕的杨红面前,强势地说:“白养你这死丫头了,我养了你十六年,你把这十六年的抚养费给我,以后我就是要死了也不用你管。”

    杨红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她妈会跟她算这样一笔账。她艰难地动了动唇:“妈,我现在没钱。”

    她现在总共就只有两三百块钱,还没找到挣钱的门路,她妈这是要逼死她啊!

    杨母强势地说:“那就用这房子抵。”

    说来说去,她就是想要杨红的房子。

    杨红也看明白了,心里也来了气,想起沈容那天的话,闭上眼睛,狠下心问道:“妈,你真的要跟我断绝关系,让我把这些年你抚养我的恩情都还给你吗?”

    杨母还以为自己吓到了她,哼道:“这就要看你怎么做了?你爸走得早,妈辛辛苦苦把你们姐弟抚养长大,眼看你弟弟们长大了,要结婚了,连房子都没有,让你帮妈一把,你都不愿意。你要现在把房子腾给你二弟和佳佳住,妈还认你这个女儿,不然我就当没生……”

    杨红伸手打断了她妈的话:“妈,咱们现在去找刘厂长,说说我该给你多少钱,要是钱不够,我给你立个字据,不管我多落魄,多穷,我都会把这笔钱给你,报了你的养育之恩!”

    刘厂长是杨红以前单位的厂长,也是杨父的老领导,自杨父过世后,他一直很照顾杨家人,杨母也比较怕他,他的话在杨家人面前有有一定的分量,当然更关键的是,他这人刚直不阿,而且很仗义。如果有他当见证人,写了字据,以后杨母拿了这笔钱,还找杨红,他也会站出来替杨红作证说话。

    丢下这番话,杨红一把扣上了门,背着孩子抹了一把泪,就大步往楼下走去。

    杨母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了上去,母女俩一前一后,沉默着往杨红的单位走去。

    途中,杨母几次想说什么,可看着杨红低垂着头,大步往前走的背影,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哼,这死丫头,不就有了套小房子,硬气了,她倒要看看,她能硬气到什么时候。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去工作谁帮她看孩子?看孩子又怎么挣钱?

    杨母笃定了杨红会后悔。

    母女俩来到厂里,找到了刘厂长。

    刘厂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穿着一身已经洗得泛白的中山装,眼神很正气,没有一点架子。他亲自给杨红母女泡了一杯茶,然后和气地问道:“这是怎么啦?小红怎么哭了,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吗?”

    杨红眨了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吸了吸鼻子说:“刘叔,今天过来是想麻烦你做个见证。”

    刘厂长点头:“你说。”

    杨红看了一眼杨母,杨母别开了头。

    杨红眼底闪过一抹黯淡,她可能亲缘薄吧,不得娘家婆家喜欢,好在她还有小婉。抬起手摸了摸趴在她背上睡着的小婉,杨红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开了口:“刘叔,我妈要跟我断绝关系,让我一次性把她养我这么多年来的费用算给她。怎么算,我也不懂,麻烦刘叔帮我算一下吧。”

    刘厂长的右手用力拍在桌子上:“胡闹,好好的母女断绝什么关系?你是想你爸在地下也不安生吗?”

    见女儿被训,杨母面上闪过一抹得色,对刘厂长哭诉起来:“刘厂长,你是不知道,这死丫头,一点都没把我这个当妈的放在眼里,工作说让人就让人,离婚也不告诉我一声。你说说,她像话吗?”

    刘厂长皱起了眉,严肃地看着杨红:“小红,是这样的吗?你也太胡来了!”

    杨红张了张嘴,焦急地说:“不是这样的,刘叔,我……工作这件事,我妈也知道,还是她提议让给柯兴言他大嫂的。”

    刘厂长瞪大了眼:“为什么?”没道理把亲女儿的工作让给别人,这还是亲妈吗?

    杨母见刘厂长的脸色不对,马上矢口否认:“没有的事,刘厂长,你别听杨红这死丫头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吗?杨红心里悲凉,只问了一句话:“妈,你不想要钱了?”

    这一句话就掐住了杨母的命门。她们之所以到刘厂长这里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钱吗?不说清楚,刘厂长怎么知道这死丫头手里有钱,肯定不会让这死丫头把钱和房子交出来。

    于是杨母噤了声。

    刘厂长精明的目光扫了两人一眼,明白这里面还另有名堂,手压在膝盖上,平视着母女俩:“你们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红苦笑着说:“我把工作卖给了柯兴言他大嫂,并跟柯兴言离婚了。他们家给我买了一套小房子,还给了我四百块钱。这套房子,我们立了字据的,房子只是给我们母女住,哪天我若是改嫁了,这房子就得还给柯家,如果一直没改嫁,以后房子就是小婉的。我妈让我把房子让给二弟,不然就要跟断绝母女关系。刘叔,我已经离婚了,柯家回不去,要是房子再没了,我们娘俩难道去睡大街?而且柯家也不会同意的,他们会借口把房子要回去。”

    “你可以回娘家住,我又不是不让你回来,柯家那边我来应付,不用你管。”杨母火大地说。

    杨红直视着杨母,苦笑着问:“妈,我回来,等三弟结了婚,你也不赶我走吗?你当着刘叔的面,立个字据,以后家里的老房子也有我的一份,我跟小婉一辈子都可以住在里面,那我就回去!”

    杨母当然不肯答应:“女孩子要什么房子,难道想以后带到婆家去啊?”再说他们家的房子可是四五十平,而且位置也比杨红那套小房子要好很多。

    杨红抿着唇:“我已经有小婉了,这辈子嫁不嫁人都无所谓。”

    “你胡说什么,不嫁在家里当老姑娘啊!”杨母不高兴地说。她的如意算盘刘厂长也看出来了,就是想把杨红的房子占去,然后再把杨红嫁出去。

    虽然刘厂长也觉得女人嘛,还是得嫁人这才像话。不过杨红的房子是她离婚分的,跟杨家没关系,她不乐意给弟弟,杨母也不该强迫她。

    咳了一声,刘厂长劝杨母:“弟妹,小红离了婚,带着孩子回娘家住,别人看了肯定要议论,既然她在外面有住的地方,就让她在外面吧。老二和佳佳都是勤快的孩子,双职工,过两年厂里有分房的名额,肯定会优先考虑他们的,你也别着急。”

    分房这事要看运气,最近厂里都没建房的传言,两年后铁定分不了房。与其等这虚无缥缈的运气,当然是现在就把房子弄到手最保险。

    杨母不满地说:“刘厂长,小红这工作是顶替她爸的,这是咱们杨家的工作,就是卖了这笔钱也该给老二老三娶媳妇,我没说错吧。”

    刘厂长沉默了,因为杨母这话也有道理。现在家里有工作肯定是先紧着家里的男孩子,除非有多余的岗位,否则轮不到女孩子。杨红当初能顶替她爸也是因为她两个弟弟都只有几岁,够不上年龄,因而才让她捡了个漏。

    “妈,我工作到嫁人之间那11年,每个月都上交大半的工资,嫁到柯家后,每个月也给你五块钱补贴家用。算下来,自打我工作以来,总共给了你三千多块,厂里发的各种票据也全拿回了家,这些钱还不够买这个工作吗?”杨红伤心地哭道。

    这个事刘厂长也知道。大的先工作了帮父母养小的弟弟妹妹的事很常见,不过像杨红那样把年龄拖到二十七八,拖成老姑娘才嫁人的就很少见了。

    他看着杨红,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对杨母说:“小红是个孝顺的孩子,咱们厂里的老一辈都是看见的。当初杨老弟走得突然,他的工作,你不给小红顶替,你们家也没合适的人,也只能给别人,旁人也不可能给你两三千块,你说是不是?弟妹,别为了这点事,伤了母女之间的情分。”

    杨母算是看出来了,刘厂长话里话外都向着杨红,难怪这死丫头嚷着要来找刘厂长呢。

    她抱怨道:“刘厂长,也不是我逼小红。而是家里就那么大的房子,她两个弟弟都要相继娶妻生子了,怎么住得开?作为长姐,她帮帮自家弟弟又怎么样了?”

    帮是该帮,但也有个度,没道理把房子让给弟弟,自己去住桥洞吧!刘厂长敲了一下桌子,严肃地说:“弟妹,谁家不是这样过的?小两口结了婚,有条件买房就买,没条件不都跟家里的老人挤一挤?我,还有桥副厂长吗,每家都六七口人,不也一样住在两室的房子里?”

    杨母被他最后一句堵得无话可说,沉默了几秒,剜了杨红一记:“那她得把柯家给的几百块钱给我。她二弟要结婚了,哪里都需要花钱。上回,她答应了给我两百块的。”

    杨红无奈地说:“妈,我总共就两百来块,我现在没有工作,跟小婉还要吃饭。你再等等,好不好?回头等我手里宽裕点了,我再给你那两百块。”

    宽裕?她一个女人,没有工作,还带着个拖油瓶,能宽裕才怪了!杨母撇了撇嘴:“不行,你答应过我的。”

    生怕杨红把手里的钱花光就没了,杨母今天怎么着都非要这笔钱。

    杨红被她逼得眼睛通红,眸底泪光闪烁,咬住下唇,问道:“是不是我把这两百块给了你,以后你就再也不找我要钱了?你要同意,那我们就在刘叔这里立个字据,以后三弟结婚,他们生孩子,你有什么事都别问我要钱。”

    “你想得美,我把你养这么大,两百块就打发了?”杨母不答应。

    刘厂长看这情况,劝和是行不通了,母女俩没一个肯让步,他看到杨母一个劲儿地问女儿要钱,非要把女儿榨干不可,心里也不舒服。

    “弟妹,小红,你们听我说。”等两人齐刷刷地望着他,刘厂长才说,“弟妹,小红帮你养了这么多年的家,她一下班就回家做家务带两个弟弟,这是咱们厂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现在离婚了,以后要单独抚养小婉,很不容易,你一定要这个钱,是把她往死里逼啊,肯定会伤了母女之间的和气,你可想清楚了?”

    杨母一口咬定:“老二和佳佳要结婚了,这笔钱我拿不出来,她作为姐姐的,帮弟弟一把不应该吗?”

    刘厂长听得来气,点头:“行,两百块,你不满意,那我帮你添个数,我私人借小红一百块,三百块,买断小红对你的责任。以后你的生老病死,她两个弟弟的婚事,你都不能找她要钱了!”

    杨母不满意:“三百块哪够啊,以后老三结婚还要花不少的钱……”

    杨红见她还不满意,伤心欲绝地说:“妈,你不要就算了,那我带着小婉去跳河吧,我死了一了百了算了。钱和房子,你自己去跟柯兴言算去!”

    “胡说什么呢,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刘厂长先训斥了杨红一句,然后看着杨母,“你真的要把孩子逼死了才甘心?要是杨红这个亲闺女被你逼死了,以后传出去,还有谁敢给你两个儿子做媳妇,你这是要害了杨老弟的三个孩子啊!”

    这句话成功地吓到了杨母。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两个儿子娶不到媳妇,怕影响两个儿子的前途,败坏两个儿子的名声。

    算了,三百就三百吧,当初跟柯母说好的也是三百。杨母悻悻然地说:“看在刘厂长你的面上,三百就三百。”

    刘厂长松了口气,对杨红笑了笑,然后从办公桌上拿出一个本子和笔,刷刷刷地写了一份字据,又照着第一张的内容写了两份,递给杨母和杨红:“你们都签个字,我这见证人也给你们签个字,字据一人保留一份,以免以后有纠纷。”

    杨母不甘不愿地签了字,杨红心里却松了口气。虽然几乎把手上的钱都散了出去,但好歹摆脱了她妈,保住了房子。

    刘厂长做事非常仔细,领着杨家母女一起去了信用社,取了一百块,杨红也取了两百块,统一由刘厂长这个见证人把钱交到了杨母手里。

    揣着三百块,杨母生怕丢了,冲刘厂长道了一声谢,拿着钱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杨红站在信用社门口,感激地对刘厂长说:“谢谢你,刘叔,我会尽快将钱还给你的。”

    刘厂长见她可怜,很同情她,说道:“钱的事不急。小红,你想不想回厂里?你是熟练工,我跟桥副厂长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给你找个临时工的活。”

    这已经是刘厂长照顾她了,这年月,没有关系和门路,想做临时工都很难。

    旱涝保收,每个月都有一笔稳定的收入,虽然钱很少,但省着点,她们母女俩也能活下去,杨红有点心动。可她想到自己还欠着刘厂长一百块钱,临时工一个月只有二十多块,除了吃饭和日用,要攒齐一百块不知到什么时候去了。

    她又想起沈容指着C城大学外面的摊子时说的话,有的小摊贩一天都能挣一二十,顶得上临时工一个月的工资了。关键是,摆个小摊卖东西还能带着小婉,要是去上班了,就只能把小婉锁在家里,要是磕碰到了怎么办?小婉现在都喜欢在床上爬来爬去,以后只会更好动,总不能一直把她锁在屋子里。

    “谢谢刘叔,我再想想吧。”杨红也没敢把话说死。

    回去后,她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背着孩子到C城大学外面的转。才一两个月没来C城大学,杨红发现大学外面的路边,摆摊的更多了,店铺也多开了几家,都是卖吃的和衣服之类的。

    她转悠了一圈,发现卖女孩子衣服和吃的生意最好,其次是各种书和文具。

    卖书其实最省事,进货回来摆放好就行了,只是她自己识字不多,还要压货,书多了摆地摊不方便,少了又没竞争力,租店面租金又太高了,她承受不起。所以哪怕开书店相对比较轻松,还是被她给划掉了。

    至于卖衣服,杨红没有缝纫机,也不会踩缝纫机,衣服有个线头什么的她也不能帮着缝好,关键是,现在的服装店里面的很多衣服都是店家自己做的。从外地进回来某种款式,如果特别受欢迎,店家就会用同样的布料,自己缝制,再挂上去出售,这样利润更高。

    所以卖衣服也被只能暂时不考虑,观察了一周,杨红觉得还是推个小摊卖吃的最合适。因为成本最低,是她目前能够承受的,而且如果生意不好,她也能随时不做了止损。

    正好现在天气热了,杨红决定做凉面卖,因为可以一大早起来在家做好浇头,这样她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杨红下去就去市场上买了面粉和各种蔬菜回来,又找了个木工活很好的大爷帮忙做了一辆简易的推车,能够把煤炉子放进去。第二天杨红一早就起来擀面,洗菜切菜,把一切都准备好后,她就背着孩子推着车子去了C城大学,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卖凉面。

    这个时候,来C城大学摆摊卖吃的小商贩已经不少了,杨红是个生面孔,凉面也算不得吸引人的美食,一天下来,生意一般,准备好的食材只卖出去了一半。不过回去后,杨红算了一下,扣除掉成本还是有两块钱,如果每天都能挣两块钱,那一个月就是六十,比她上班还多十来块,比做临时工划算多了。

    有了这个开门红,杨红信心倍增,干劲十足,把没卖完的食材镇在水缸里以免腐烂,赶紧收拾家里,准备第二天所需要的食材。

    她这边干得热火朝天,柯兴言那边的日子却不大好过。

    本来以为离了婚就能十拿九稳地把沈容给追回来,结果沈容根本就不理他,还当着同学的面给了他一个不痛快,让他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复合没指望,柯兴言在那些天之骄子奚落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走了。

    他受了挫,回家后,柯母还一个劲儿地问他:“沈容呢?你不是说去C城大学找沈容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跟她一起去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

    柯兴言双手枕在脑后,翻了个身,背对着柯母:“妈,你就别问了。”

    柯母天天在家就盼着有个大学生的儿媳妇,再把孙子给她带回来以便在左邻右舍面前扬眉吐气,岂是柯兴言一句话就能打发的。她蹲下身推了推闭上眼靠在躺椅上的柯兴言:“怎么不问?我得知道我孙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柯兴言坐了起来,郁闷地看着她:“没有孙子!”

    “啊,什么意思?”柯母愣住了。

    柯兴言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说:“我被沈容给耍了,她根本没打算跟我复合。”

    柯母不干了,蹭地站了起来:“不行,我要去找她,她怎么这样耍人呢?”

    柯兴言赶紧拉着她:“妈,你不要去,她又没给我写过信,也没送过我什么,你找她也没用。C城大学是她的地盘,她那些同学都向着她。”

    “那就这么算了?”柯母气得嘴巴都歪了,“你可是为了她离了婚,还给了杨红那死丫头一套房子呢,咱们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柯兴言当然也不甘心,他两只手撑着下巴,眼底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沈容必须嫁给我,一定要嫁给我。”

    柯母听出了些端倪:“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柯兴言捏紧了拳头,眼底一片阴鸷:“妈,这事你别管。沈容今天那样羞辱我,这笔账我给她记着,我有的是办法让她不嫁也得嫁。”

    丢下这句话,柯兴言请了一天假,当天晚上就连夜坐车去了沈容的家乡,在县城里给远在C城的沈容发了一封电报,电报上的内容只有一行字:父病重,C市治病,后面还附带了时间。

    把电报发了,柯兴言心情大好地坐火车返回了C城,就守在火车站外等着沈容。

    他在电报里写的到站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到站。沈容来了火车站等不到人,届时公交车也停运了,她只能一个人走回去,黑灯瞎火的,路上若是发生点什么,他再出来英雄救美,把她看光了,她还能不嫁给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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