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县警方总共派出了二十名干警过来支援他们, 领头的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邹林涛。
邹林涛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干汉子, 脸方方正正的,看起来就一脸正气,车子一停, 他就跳了下来, 走到张彦和罗全面前,目露怀疑, 打量着二人,扯着大嗓门问道:“你们谁是马副队长?”
张彦和罗全掏出证件向霖县警方表明身份:“我们都是D市西城区公安局刑警分队的刑警。马副队长刚才接到了一项紧急任务, 带着其他几个同志先回去了, 让我们俩在这儿等邹副局长。”
“回去了?”邹林涛皱眉, 这是D市警方主导的案子,他们只是配合D市警方, 协助抓捕逃犯,结果D市警方的主要负责人员去走了,这都什么事。邹林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道,“那说说现在的情况,需要我们配合你们做什么。”
这要求不过分,张彦简单地把情况说了一遍:“根据调查,这起贩毒案, 逃窜到霖县的一共有五个人, 徐安平、丽娟、陈律师、黑子和沈容, 总共三男两女。其中徐安平是头目, 上周他外公去世,他回老家奔丧,因而躲过了警方的追缉,其余四个人是他的下属。这五人目前应该去了徐安平的老家,我们根据刘大海的招供,找到了徐安平老家的位置,就在镇子西北方向,五公里远的一个村庄里。我们人手不够,要劳烦霖县的同志帮忙抓捕。”
为了沈容的安全,张彦直接在霖县警察的面前把她打成了毒、贩的同伙。而大勇,是徐安平到了霖县才出现的,两人应该是旧识,按照他们给霖县警方的解释,他们的信息源来自D市徐安平同伙的招供,自然应该不知道大勇这号人物才对。所以张彦也就没提大勇。
邹林涛听明白了,D市警方的意思是案情已经搞清楚了,嫌疑人的去向也大致确定,就是人太少,跟毒贩人数差不多,因而需要他们霖县警方出人而已。他点头:“好,那张同志,说说下一步的行动吧!”
张彦抬头看了一眼西边天际上渐渐失去了威力的太阳,说道:“徐安平老家背后就是大山,咱们这么多人进村,目标太大,若是提前被他发现,躲进山里,抓捕难度太大,很容易被他逃脱。所以我的提议是,再等一个小时,天黑了,咱们再行动,打他个出其不意。”
“好。”邹林涛没意见。
***
马副队长这边,车子里少了两个人,气氛非常紧张,想到队伍里出了蛀虫,四人的心情都很不好。小冯紧紧盯着电子屏幕上的两个小点,给正在开车的廖军报徐安平逃窜的路线。
过了大半个小时,太阳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鸡蛋黄,悬浮在地平线上,一点一点地隐没进云层中。天快黑了,紧盯着屏幕的小冯忽地叫了出来:“副队,你看,他们分开了!”
马副队长马上探头过去,盯着电子显示屏,上面的两个小点在地图上渐渐的拉开距离,他点了一下放大距离,这下就更明显了,两个小点的不止越离越远,甚至连方向也不同,一个是向西南,一个是向东南,就像是一个点上延伸出去的两条射线一样。
这两个定位器一个植入了沈容的皮肤里,一个是藏在美金中,先前这两个点一直同时移动,处在同一个位置,但现在两个点分开了,也就是说沈容和美金分开了。
“他们拆队了!”马副队长捏着下巴,眉心拧作一团。
小冯挠了挠头,基于常理推断:“他们要出国,去东南亚那边,美金是硬通货。徐安平很可能在东南边这辆车子上。”
马副队长的判断也是如此。徐安平要跑路肯定要带着钱,美金里面的定位器非常小,很难被发现。而且如果他们发现了,沈容肯定就危险了,但到目前为止,沈容那边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她身上带着监听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马副队长他们只有一辆车,四个人,目前又在山路上,临时也找不到车辆分头去追,只能选一个方向。
犹豫了两分钟,马副队长指着西南边不断移动的那个小点说:“追这边,人命关天,毒、贩什么时候都能抓,但人的命只有一条,没了就是没了!”
“是,副队!”开车的廖军大声应道,踩下油门,换了个方向,往西南边追去。
***
徐安平这边,三人上车之后,都没有说话,车子里静寂得可怕。这种静默的气氛,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紧张、畏惧、不安之类的负面情绪。
徐安平虎口卡着下巴,从后视镜中悄悄观察规规矩矩坐在后排的沈容。她两只手平整地放在膝盖上,背脊骨挺得直直的,山路颠簸,有好几次,她摔过去撞在了车门上,她也没吱一声,安静得像一团空气。
她的这种反应很正常。因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面对他们两个毒、贩,心里肯定会很恐惧,害怕,所以哪怕不舒服,她也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以免触怒他们。
这种胆怯、逆来顺受的性,难怪邱钰平以前一不如意就回家打老婆发泄呢!
这个女人就目前来看,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而且即便她有问题,他也能轻易弄死她。徐安平收回了目光,降下了车窗,凉悠悠的夜风从窗户中灌进来,窜进沈容的脖子里,冻得她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子贴着车门,往后看了一眼,后面狭长的乡村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四周一片寂凉,仿佛天地之间就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在辽阔的曲折蜿蜒的公路上飞驰,留下一片黄色的尘土。
沈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后面真的没有车子,那陈律师和丽娟呢?难道他们的车在后面?
盯着看了两三分钟,车子都拐弯了,后面还是不见陈律师和丽娟他们那辆车的踪迹,沈容急了,猛地转过头,声音紧张得发抖,手也不自觉地颤抖着摸了摸耳朵:“徐……徐哥,丽娟他们呢?”
徐安平像是才发现这件事一样,把头伸出窗外,往后看了几秒,然后缩回了脖子,苦恼地说:“对啊,黑子他们呢?不会是不熟悉这种乡村公路,开得太慢,被咱们甩在后面了吧!”
大勇撇了撇嘴,不屑地说:“这些个城里人真是娇生惯养,这路多宽啊,四五米呢,都开不了,真是服了。”
“别这么说,他们很少开这种路。”徐安平又往后看了一眼,很有耐心底说:“大勇,稍微开慢点,等等他们。”
“是。”大勇嘴上答应得很痛快。
不过沈容发现车子的速度并没有降多少,窗外的风景照旧飞驰而过,转眼就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
所以这两人一唱一和,不过是在她面前做戏,糊弄她而已。
沈容垂下了眼帘,心里有数了。他们三个人在徐安平家呆了两三个小时,徐安平早知道有六个人了,他完全可以让黑子或者大勇去镇上租或者借一辆能容纳六个人的车,而不是搞来两辆汽车,让大家分开走。弄一辆六座以上的汽车的难度并不比找两辆五座的汽车大。
这说明,徐安平是故意的,他早就准备分开走了。那他这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又不让她跟丽娟、陈律师一辆车,自己跟心腹黑子和大勇一起走?为了独吞这笔财物?也不像,他这样只身去东南亚,那边的治安比国内差多了,刚去,徐安平没有身份,并不好混,多几个人,抱团肯定比他跟大勇两个人更好过。
沈容摸不清徐安平的想法,她只能尽可能地把自己代入这个环境中,表现出最真实,最不惹人怀疑的一面。
接下来,沈容不时地伸长脖子往后望,直到夜幕降临,蛙声四起,蜿蜒曲折的乡村公路淹没在黑暗中,她还不死心,时不时地焦急地往后看,一副极其不安的模样。
徐安平见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言,甚至连问都不敢质问一声,撇了撇嘴嗤笑,也懒得理沈容,她爱找就让她找,只要不影响到他就行了。反正瞧这女人的模样,也折腾不出什么事情来。
今天晚上肯定睡不成觉,徐安平用手撑着头,闭上眼,养精蓄锐。
另一边,小冯在后面听到沈容和徐安平的对话,惊喜地叫了出来:“副队,沈容跟徐安平在一起。另一辆车上的是丽娟和陈律师他们。”
马副队长很振奋,马上凑过去取下他耳朵上的耳机,说道:“回放一下录音,让我再听一遍。”
他把这段录音听了两遍,根据里面的对话和情景推测出来:“他们分为了两队走,每队三个人,徐安平、沈容和大勇一队往西南边走,黑子、丽娟和陈律师往东南边走。”
小冯不明白了:“徐安平为什么要独独带上沈容?而不是他的心腹黑子。”逃命的时候带个女人肯定没带男人方便,别的不提,绝大部分女人的体力和耐力就远远不如男人,很可能会拖后腿。
马副队长没回答他这个问题,盯着屏幕看了两眼:“把地图调出来,看看这两辆车的距离。”
小冯在机器上输入了几个指令,电子屏幕上马上出现了两个定位器的位置。从地图上来看,这两支队伍像两条平行线一样,一路往南走,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小冯估算了一下,直线距离在七八公里远左右,当然,实际上两辆车要汇合,绝对不止七八公里的路程。
盯着看了一会儿,马副队长发现,这两辆车保持的距离一直没变,说是分开走,但他们离得并不是很远,顶多一两个小时,两辆车就能汇合到一块儿。
徐安平已经把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手机也一并给扔了,从监听中也可以听出来,沈容并不知道为何黑子他们没跟上来,也就是说,徐安平并没有当着沈容的面给黑子打过电话。既然没有电话沟通,两辆车却能保持这样的距离往南边开去,那说明,这是徐安平与黑子早就商量好的路线。
明明能省事的一起走,但他非要折腾出这么一出来,问题应该出在吃饭时徐安平突然接到的那通电话上。
虽然已经把所有人的手机都报废了,但谨慎多疑的徐安平并不放心,他还是怀疑这其中有人跟警方通风报信。当然,他怀疑的对象集中在了从D市来的沈容、丽娟和陈律师身上。
他把沈容和丽娟、陈律师分开,这样一旦接到霖县警方内鬼给他的消息,他就能更进一步确定究竟谁有问题。
至于为何会独独选择把沈容带在身边,一来是沈容的嫌疑比较大,单独带上她,等霖县警方那边的消息传来,一下子就能确定她有没有问题。二来,如果沈容这样一个弱女子如果有问题,他和大勇两个人能轻易地就将她解决掉。也就是说,他觉得沈容对他构不成威胁。
想通徐安平的目的,马副队长的脸当即变色,他飞快地拿起手机,给张彦拨了个电话过去:“已经查清楚了,徐安平往东南方向逃了,我这边离得比较远,出了点事,赶不上。你赶紧带着霖县公安局的人马去抓捕他,具体的位置我发到你的微信上,一定要抓到人。”
如果不是亲耳听出来,这是自家副队的声音,张彦都会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不是说好副队他们去抓徐安平,他和罗全在这边拖着霖县公安局,再暗中调查一下谁是内鬼吗?
“不是,副队,你们这是出什么事了?”张彦紧张地问。
马副队长郁闷地说:“车子被路上的铁钉给扎破了轮胎,没带备用轮胎,现在只能等过路的车辆帮忙了。你不用管我,抓徐安平要紧,赶紧去,千万博让他给跑了。”
小冯瞠目结舌地看着马副队长:“副队,你干嘛骗张彦啊?”
廖军腾出一只收,拍了拍他的脑袋:“长点脑子吧,副队这是在骗霖县警方呢,准确地说是骗那个内鬼。”
“不,我是在骗徐安平。我能准确地说出黑子他们目前的方位和具体的地址,这说明我所言不虚。徐安平就会松懈下来,并怀疑,问题出在陈律师和丽娟身上,这样沈容就安全了。同时,他应该会联系黑子,想办法搞清楚陈律师和丽娟究竟谁有问题,这就给咱们争取了不少时间。”马副队长解释了两句,然后盯着地图推测出徐安平的车子前进的路线,做出了到前面去堵他的决定,“廖军,加快速度,从这条路插过去,在这个山上拦住徐安平,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一会儿就要行动了。”
“好嘞。”这话说得小冯几人都很兴奋。他们做警察的,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调查案子,追踪线索,排查嫌疑人上,真正抓犯人,验收“成果”的时间非常短,这决定着他们前面所有的工作究竟是做白工了,还是付出了就有收获。
***
徐安平头靠在玻璃窗上,闭目假寐,忽然他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低下头,就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单手划开了手机,一个没存的陌生号码发来一条信息,上面只有一个地名,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在家乡生活了三十年,徐安平对附近的地名都很熟,一眼就认出,这是一个距他家有一二十公里的村子。他打开地图,输入了村子的名字,村子离他现在的位置直线距离也就七公里多,而且在同一条线上。
徐安平马上明白了,这是黑子的车子现在所处的位置。
黑子的位置被警方知道了,也就是说,问题出在丽娟和陈律师的身上。这可真是出乎他的预料,其实他心里怀疑的对象是沈容,结果现实打了他一耳光。
坐在后排的沈容发现徐安平扭头看自己,吓得浑身都抖了起来,结结巴巴带着哭腔说:“徐哥,经过镇上的时候,能不能放我下来?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想回家,我不想出国了。而且,大海都招了,钰平肯定跑不了了。他不走,我也不走,我要回去守着他,徐哥,求求你,成全我们吧,好不好?”
无边的夜色似乎把恐惧也放大了,沈容不安地抱着自己,蜷缩在后座上,瘦弱的身体缩成一团,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
徐安平盯着她看了几秒,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过了许久,就在沈容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可以,在快要出境的时候,我会把你放下。邱钰平这小子遇到你可真是他的福气,兄弟一场,我也就只能为他做这么多了。”
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抹惆怅从徐安平眼中滑过,转瞬即逝,快得仿佛是沈容的错觉。
沈容激动地朝他欠了欠身:“谢谢徐哥,谢谢徐哥,我和钰平都会记得你的恩德……”
徐安平没心思听这些,转了回去,低头瞧了一眼手机屏幕,发了一条信息出去。不管是丽娟还是陈律师背叛了他,这两个人都不能留,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也失去了侦辨究竟谁给警方通风报信的兴趣,既然这两人出了问题,那就把他们都留下吧。
***
陈律师他们一行,是由黑子开车,陈律师坐副驾驶座,丽娟一个人坐后面。
丽娟跟着跑了两天一夜,昨晚又一直防着沈容,都没怎么休息,体力不济,上车后,她就窝在了后座睡觉。
黑子见了,劝陈律师:“你也眯一会儿吧,待会儿你还要替换我,我开车的时候你就养精蓄锐。”
昨天、今天白天都是陈律师在开车,他其实比丽娟还累。听黑子这么一说,车上又都是自己人,他索性也就往椅背上一靠,闭上了眼睛,对黑子说:“我眯一会儿,你开累了叫我。”
“行。”黑子点头。
黑子是徐安平的老乡,也是农村长大的,对乡下的路很熟悉,在陈律师看来非常难开,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路,在黑子看来,已经不错了,比他小时候都是泥土路强多了。一到下雨天,别说车子了,人的脚都要陷进烂泥里,走回家,鞋子上都全是泥。
因为熟悉,他一路尽量避开有坑洼或者石头的地方,将车开得非常稳,导致陈律师和丽娟一个比一个睡得死。两人从傍晚睡到晚霞落下,天都黑了,到处一片漆黑,他们都还没醒。
黑子没开车里的灯,车内一片黑暗,昏暗的光线,幽静的环境,更是让人昏昏欲睡,陈律师和丽娟睡得更死了。
就在这时,黑子藏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瞥了一眼陈律师紧闭的双眼,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轻轻划开看了一眼信息,又飞快地把手机藏回了口袋里。
过了一会儿,车子开过了一段有坑洼的泥地,颠得陈律师脑袋一歪,撞到了右侧的车窗上,疼得他龇了一声,睁开了眼,打了个哈欠:“天都黑了啊!”
乡下的公路上没有路灯,到处黑漆漆的,只有他们这辆车的车灯照亮了前面的路。
后面的丽娟也爬了起来,捶打着酸疼的肩膀,问前面的陈律师:“几点钟了?”
她没带手表,平时看时间都是靠手机。现在手机没了,只有求助爱装逼带着一块镀金表的陈律师。
陈律师低头把腕表凑到眼睛前,辨认了一下:“8:12了。”
“这么晚了啊!”丽娟感叹。
黑子笑了笑:“是啊,你们太困了,睡了两个多小时,一定渴了吧,喝点水。”
他从右边的储物盒里拿出两瓶水,丢给陈律师。
八月天,还很热,两三个小时不喝水,大家都有点渴,陈律师拿了一瓶给丽娟,自己打开一瓶,仰头喝了几口,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他抬起手背擦了擦流到嘴边的水,然后把盖子拧上,将水放到了一边,问黑子:“咱们俩换换,我来开一会儿,你休息一下。”
黑子通过后视镜,看到丽娟也把水给喝了,嘴角勾起无声的笑,点头笑道:“好,等一下,开到前面比较平整的地方,我们俩就换。”
“嗯。”因为待会儿要开车的缘故,陈律师也不睡了,靠在椅背上,盯着前方的路。
看了一会儿,他发现了不对劲儿,狐疑地问:“黑子,咋回事呢?怎么不见徐哥他们的车子?”
黑子已经拐过一道弯,前面的路很直,远远望去似乎看不到尽头。路上黑漆漆的,如果徐安平的车子在前面,从陈律师的位置看过去,至少能看到后车灯才对。
黑子淡淡地说:“他们开得比较快,把我们甩在后面了。”
“这样啊,那咱们也加快速度,追上他们。”陈律师顺口就说,说完他就察觉到了违和的地方。
他毕竟是正儿八经的法律专业毕业的学生,虽然专业课程一塌糊涂,可最基本的逻辑还在。徐哥他们现在车影子都不见了,黑子怎么追?黑子没开导航,也没手机联系徐哥,他就这么淡定,不怕跟徐哥他们走丢了?
陈律师把这疑惑暗暗记在心里,不动声色地留意着黑子的一举一动。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儿,而且脑袋越来越沉,眼皮子也困得打架,可他才睡了两个多小时,现在又是逃命的关键时候,怎么会这么困?
陈律师把头扭到后面,去看丽娟,发现刚睡醒,先前还在抱怨睡得不舒服,脖子疼的丽娟歪歪斜斜地倒在后座上,似乎睡得非常熟。
陈律师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他大声吼道:“丽娟,醒醒,丽娟,丽娟……”
用他最大的音量叫了好几声,丽娟都没反应。
陈律师慌了,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用痛意来抵抗这突如其来的强烈睡意。然后趁着还没像丽娟一样昏迷不醒,他大声嚷道:“黑子,你在水里放了什么?我们是兄弟,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徐哥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
“呵呵,你以为是谁让我这么做的?”黑子嗤笑,打破了陈律师的幻想,“徐哥说了,把你们丢在路边,让你们听天由命,如果被山里的蛇或者狼之类的咬了,那就是天要绝你们……”
听到是徐安平的意思,陈律师顿时明白了,徐安平是早有预谋,他一边骂一边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黑子:“要死大家一起死!”
“你他妈疯了!”黑子被他不要命的行为给吓得去了魂都差点掉了,双手用力握紧了方向盘,身体往方向盘上一挡,堵住陈律师来抢方向盘的动作。
不过他预料中的抢夺并没有发生,因为陈律师扑过来后却没了动静,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身上,压得黑子喘不过气来。
黑子一边看着前面的路,放缓了车速,一遍动了动身体,他背上的陈律师跟着动了动,他一停,陈律师也没了动静。
看来是安眠药生效了。丽娟喝了大半瓶水,量大,所以睡得快,陈律师只喝了几口,量比较小,所以睡着的速度比较慢。
不过这家伙总算睡着了,真是重死了,压得他难受。
黑子将车停了下来,解放了双手,然后用力把陈律师推到了副驾驶座上,吐了口气,然后推开了驾驶座的门,下了车,绕到副驾驶座旁,正要拉开车,忽然,像死猪一样本来应该睡着了的陈律师忽然立了起了,一把拔掉了车钥匙,再按了一下关锁键,将车子锁住了。然后他脑袋一歪,倒在了驾驶座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黑子在外面用力拉驾驶座的门,怎么都拉不开,气得他想骂娘。
“靠,老子弄死你这阴险的东西!”黑子用力踢了几脚车子泄愤,心里恼火死了,他竟然在陈律师这个小白脸身上栽了跟头,说出去都丢人。
踹了几脚,也不解气,黑子双手叉腰,盯着车子看了几秒,拿出手机,气恼地想给徐安平打电话。
但号码还没拨出去,他就将手机放下了。
刚才徐哥可是发信息告诉他了,陈律师或是丽娟的身上应该带着警方的追踪器,所以警方能精准的定准他的位置,并通过这个办法找到他。
警方已经追来了,徐哥若是再绕路开过来接他,肯定要耽误一两个小时才能到,到时候,很可能徐哥也要一起被警方给抓住。这相当于自投罗网了。
可让他弃车独自逃走吧,可这大晚上的,他们走的这条路又很偏僻,半个小时也未必会有一辆车开过来,更别提愿意载他并且顺路了。
如果没有车,他就没办法跟徐哥他们会合了。
不行,他得想办法。四处找了一圈,黑子抱了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砸到了副驾驶座的玻璃窗户上。
***
徐安平通知了黑子后,自己就彻底地放下心来了。他们事先做过预演,又准备好了东西,黑子要对付两个对乡下一点都不熟悉的城里人,再容易不过。
他只需要等好消息就行了。
看了一眼时间,徐安平对大勇说:“你已经开了三个小时了,换一下,让我来开。”
两人下车,在路边的草丛里解决了生理需求,然后喝了半瓶水,吃了半包饼干,交换了位置,继续上路。
车子又开了一阵,开到了一处山坡下。这处山坡很陡,对车子的马力要求高,车子的速度自然地降慢了一些。
沈容坐在后排,视线往外面看,山坡两边都是硬邦邦的石头,因为石头比较多,土质不好,山坡上并没有成片的大树,只有胳膊粗的松柏零星地点缀在山坡上,看起来有些荒凉。
山坡左侧还是一片悬崖,崖下是一条河,在车上都能听到河里怒啸的水声。
车子开到半山腰,忽地停了下来,因为急刹车,惯性的作用,沈容往前一磕,幸亏系了安全带,不然她的脑门都要被磕破。
等沈容好不容易稳下身形,坐回去,就听见前面徐安平不耐烦地说:“什么人,去打发了他!”
“嗯。我去看看。”大勇解开了安全带,跳下了车往车灯照应下的一个男人走去。
沈容眯起眼,盯着看了几秒,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指着前方停靠在路中间的车子似乎在对大勇说什么。
“你们的轮胎爆了?我们也没带备用轮胎,再说我们这车子是越野车,你们那好像是一辆SUV吧,车型不同,就是有不一定能用上啊。”大勇皱眉说道。
大白挠了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开了的烟,抽出一支,递给大勇,并殷勤地给他点上了烟,然后讨好地说:“大哥,出门在外不容易,帮个忙呗,要不你们捎我们一程?等在前面看到修车店了,我们就下车,让修车店的人开车过来把轮胎给我们安好。”
大勇忙着逃命,哪有功夫做雷锋。他皱着眉说:“我们没空,你自己打拖车公司的电话。”
大白苦笑,抓住大勇的手不放:“哥,这大晚上的,这么偏的地儿,我上哪儿叫拖车公司去?帮个忙,帮个忙,载我们一程,就两个人。我在这儿等了都快一个小时了,就碰到你们这一辆车,你要不帮我,我们今晚就只能在这荒山野岭睡了。哥,出门靠兄弟,行个方便嘛。”
大勇被他缠得有点头痛,再看一眼这周遭的环境,荒山野岭的,车子也坏了,普通人胆小,呆在这儿确实可能会害怕。
他不爽地看了大白一眼:“你等着啊,我去问问我哥。”
“诶,行,谢谢哥。”大白点头哈腰,一副极其感谢的模样。
大勇回来把这事给说了:“他们的车子就堵在前面,车胎爆了,求我们捎一段路,徐哥你看?”
徐安平不想节外生枝,瞥了一眼在车灯下,笑眯眯看着他的大白,眼神冷漠,一点情绪都没有:“关门!”
大勇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坐进副驾驶座,将门拉上。
徐安平干脆利落地踩下了油门,直接往前冲去,也不管大白就站在路中间。
他就不信了,这年月还有不怕死的。
果然,大白见他真的开过了,脸上的笑容消失,浮现出错愕的表情,害怕地跳到了路边,再也不挡道了。
徐安平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继续加速往前面那辆车的左侧开去。
但刚爬了几步远,突然,嘭的一声响,接着,车子就像拉了一天田的老黄牛一样,瞬间失去了活力,速度放慢,像蜗牛一样奋力往前爬,却又力不从心。
“靠!”徐安平拍了一下方向盘,气得直骂娘。
他们的车子竟然也爆胎了,这什么破地方。
大白显然也很惊讶,凑了过来,弯腰凑在窗口,对徐安平说:“这山坡上好多尖石子,你们的车胎好像也被扎爆了一个,咱们卸个好的轮子,装到一辆车上,先找个修车的地方吧。”
徐安平没搭理他,对大勇说:“下去看看。”
大勇拿着小手电筒推开门下了车,绕到爆胎的那个轮子前,弯下腰低头查看轮胎的情况,然后一眼就看到一根十几厘米粗的铁钉扎在轮胎上。
难怪他们的车胎会爆呢,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人为的。他马上就想到了大白,但不等他动作,一只冷冰冰的木仓贴在了他的太阳穴上,接着一道极低的声音从耳边拂过:“不许动!”
下一瞬,大勇的手上就被铐上了一块冰冷的手铐,手铐一绕,将他的另外一只手也给铐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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