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104被家暴的原配

    安平贸易有限公司位于城西临近郊区的工业园区内。

    这是一个修建了十几年的老工业园区, 里面的设施已经很陈旧, 当初建的时候也没搞绿化带, 就一栋水泥房子挨着一栋水泥房子,中间就隔了一条马路,路边种了两排树,让环境看起来不那么枯燥乏味,一眼望过去全是灰扑扑的颜色。

    因为环境不怎么好, 等经济高速发展后,很多效益不错,越做越大的公司都搬离了工业园区,现在还驻扎在这里的多是一些小工厂,甚至是家庭作坊。

    沈容站在工业园区外面瞅了两眼,低头看着自己白色的长裙,没有进去。这身打扮, 与这里不入。

    她转身去了服装批发市场, 给自己买了一身灰蓝色, 款式比较老旧, 布料比较差的长衣长裤换上,然后将长发挽了起来, 用一个黑色的网圈住,这一般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梳这种发型。这样一打扮, 让她瞬间看起来老了许多, 为了达到伪装效果, 沈容又买了一顶黄色的棒球帽和一副纯白色的口罩, 将脸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珠子。除非是极熟的人,不然肯定认不出她来。

    换了打扮后,她又去了一趟工业园区。

    可能是因为经常有工人和外来车辆人员进进出出的缘故,这里的保安管得很松散,见沈容进去,值班室里的保安连问都没问一声。

    沈容顺利地混了进去,她找到了安平贸易有限公司所在的5号楼,然后进了大楼,站在楼下,盯着一楼的指示牌看了几秒,将安平贸易公司同一楼层的几家公司名称全记在了脑海中,这才上了楼。

    这种老式的楼房,只有一部货梯,运行速度非常慢,反正安平贸易公司就在三楼,沈容也就没坐电梯,转身走楼梯上去了。

    根据一楼指示牌上的显示,三楼总共有七家公司,安平贸易有限公司正好是其中之一。沈容踏上三楼,入目是一条幽深的走廊,走廊两端是白色的墙壁和玻璃大门,第一家玻璃大门内,有几个工人正在操作几台简单的机器,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从里面传来,沈容瞥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走到304的时候,这扇玻璃门旁边挂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牌子“安平贸易有限公司”。工作日,大白天的,这家公司的门竟然关着,玻璃门上还落了一把两根指头粗的铁锁,锁头上积攒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见没有人,沈容紧绷的心骤然放松了下来,她不用担心撞上刘大海了。不过今天是工作日,刘大海没上班就算了,公司里也一个人都没有,这就奇怪了。沈容隔着玻璃门往里面望了望,里面的空间不大,粗略估计也就两三百平米,地面上横七竖八地放置着许多纸箱子,堆积起来,几乎没什么空余的地方,也不见机器和办公的地方。这地方与其说是个公司,倒不如说是一个仓库。

    “看什么?找这家的?”忽地一道声音从沈容背后冒了出来,吓了沈容一跳,她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印花T恤,手里拿着一卷线,肤色比较黑的男子站在走廊中,好奇地看着她。

    沈容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然后对那人说:“不是,我是听说你们这边工厂有招女工的,就过来看看,瞧见这里面没人,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么大的地方,租了就这么空着,多浪费啊,城里人真有钱!”

    沈容故意用西南那边的方言说道,目光里全是艳羡,一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包子模样。

    男子不疑有他,拿着线进了斜对面的那家小工厂,将线丢到地上,然后头也不抬地说:“这是一家贸易公司,跟咱们干工厂的不一样,没咱们这么辛苦,人家做一单就能吃半年。”

    沈容又瞥了一眼安平贸易有限公司,故作无知地问道:“贸易公司跟工厂有什么不一样?不干活就能挣到钱吗?既然这么好,你们为什么不做?”

    男子被沈容的天真给逗笑了:“不干活就有钱拿,你咋想得这么美?贸易公司主要是进行货物交易,赚取中间的差价,跟我们这种开工厂,干苦力的不一样。自从我到这儿干活,这家公司就开着,两三年了,三两个月才开一次门,人家照样过了。以前,我们还打赌这家公司什么时候开不下去,可同一层,近两年有一半的工厂都换人了,就这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公司还开着,这是人家的本事,羡慕不来。”

    男人的说辞更加确定了沈容心里的猜测,安平贸易公司就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皮包公司,经不起查。不过这种小公司,位置又在偏僻不受重视的地方,没爆出丑闻之前,没有人会留意到它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沈容收回了目光,问男子:“大哥,那你知道这园区附近哪里还有要女工的吗?”

    男人朝西边指了指:“你去最后那栋楼看看吧,那边有几家厂比较适合女人。”

    “谢谢大哥。”沈容客气地朝他点了点头,转身下了楼。

    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沈容就看到三个穿着短袖花衬衣,一身都是肌肉的男人上来了。这些男人一瞧就不像是在工厂里干苦力的,他们身上的那股匪气跟刘大海很像。沈容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和不安,垂着头,默默地跟三人擦肩而过。

    这栋楼里的工厂都是重体力活,很少见到女人。上楼的时候,郭旭忍不住多看了沈容几秒,忽地顿住了脚步,问即将踏到二楼的沈容:“干什么的?”

    沈容手心一紧,心不自觉地提到了嗓子眼,郭旭看她的这一眼,那眼神跟前几天抢她包的飞车一模一样,就连左边嘴角的那颗痣都一模一样。原来是他,这可是敢在大马路上就动手抢劫的人,沈容不敢掉以轻心,她剧烈地咳了几声,故意用沙哑的声音说:“我,我来找活儿干的,大哥你们这里要女工吗?扫地的清洁工也行,每个月两千块,管吃管住就行,如果不好安排,我也可以住厂房。”

    郭旭听了,打量了一眼她身上劣质的衣服,心道原来是个找工作的大妈。这个工业园区里确实经常有工人主动上门找活儿干,这些一般都是年纪比较大,不会互联网的中年人,找工作也只会挨个上门,或者查看厂区门口的广告。

    对于这种底层大妈他可没兴趣,连话都没回沈容,带着两个跟班,大步走了上去。

    见他们消失在拐角处,沈容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松下来。好险,幸亏遇到的是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家伙,她今天又做了乔装,他认不出来。若是换了刘大海,就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

    虽然很好奇这三个人突然来这里干什么,但再贸然上去太容易惹人怀疑了,沈容只好按捺住好奇心,平静地处了楼,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出了工业园区的大门,沈容并没有急着离开。这三个男人来这里肯定有事,她今天运气好,恰好碰到了,若是就这么无功而返,岂不是做无用功了,万一下次再来,很可能一个人都碰不到。最关键的是,她的时间不多了,等邱钰平出来,她就不能这么随心所欲了。

    可是工业园区偏僻,附近除了一个公交站点和旁边一家小卖部,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她要一直这么傻愣愣地站在路边,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还是得想个办法做掩护。

    思忖几秒,沈容走到门口的保安室,问里面的中年保安:“大哥,我从老家过来,钱都花光了,你知道这里面哪还有要招临时工的吗?最好是兼职,能日结的那种。”

    保安瞥了她一眼:“你怎么戴着口罩?”

    沈容苦巴巴地说:“我这身体不争气,对粉尘过敏,吸进去嗓子就不舒服,医生让我戴着口罩。大哥你放心,我体力很好,能吃苦,在家什么都干的。”

    都是出来打工的,保安看了沈容一眼:“日结的兼职没有,不过待会儿有个打包纸箱子上车的工作,一车五十块,你干吗?”

    “干,谢谢大哥。”沈容感激地冲他弯了弯腰。

    保安从值班室里走了出来,朝那边在洗拖把的一个清洁工喊道:“秀丽,我给你找了个帮手,待会儿她去帮你打包。”

    清洁工将拖把拧干挂了起来:“都说我可以,你浪费这个钱干嘛?”

    沈容看过去,这个叫秀丽的女清洁工也四十来岁,皮肤暗黄,精神不大好,隔两分钟就咳一次,应该是生病了。

    保安的话证实了沈容的猜测:“你感冒还没好,医生说你要多休息。几十块钱而已,你也能轻松点,我已经跟这个妹子说好了,你就别跟我争了,这五十块从我的烟钱里扣,这个月我少抽十包烟。”

    秀丽听到丈夫愿意少抽烟也要找人帮她干活,心里甜滋滋的,抬起头对沈容说:“大妹子,来吧,跟我过来。”

    她拿出一副已经变色了的手套递给沈容,又临时找了一套比较干净的黄色清洁工服给沈容套在外面,再带着沈容往园区里走去。因为去收拾打包纸箱子,灰尘很多,秀丽也戴上了口罩,因而沈容这幅打扮倒是不显得突兀。

    五分钟后,两人又回到了5号楼。沈容心情非常复杂,她扭头看了女清洁工一眼,问道:“秀丽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秀丽说:“去304,他们那边的纸箱子不要了,让咱们去处理了!”

    沈容顿时明白了,安平贸易公司里面的那些纸箱子都是空的,或者说现在已经将里面的东西腾出来,所以不要了,特意找秀丽过来收拾。就秀丽和门口保安这幅习以为常的模样,想必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秀丽姐,他们的纸箱不自己卖吗?”沈容问道。

    秀丽脸上浮现出几分难以自抑的喜色:“他们这些老板哪看得上这个,咱们帮他们把纸箱子给收了,待会儿再顺手把卫生搞了,地也给拖了。”

    也就是说,搞卫生换这些纸箱。

    沈容垂眸玻璃门挂锁上的灰尘,他们有好一阵时间没过来了,今天突然想起来收拾纸箱子,这不就是要把厂房腾出来吗?

    腾出来能做什么?肯定不是退租,要是退租,他们才没那个耐心过来收拾呢!沈容想起周日就要到岸的两百吨玉米,心里有了猜测,这应该是给那批玉米腾位置。这么多的玉米,哪怕是做做样子,他们也得找个地方放,这个位置偏僻,厂房又是空置的,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吗?

    既然已经打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再留下去也没意思了,更何况还有被人识破的风险。没有犹豫,沈容抬起手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副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的架势,吓得秀丽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妹子,你这是怎么啦?”

    沈容按住胸口说:“我,我有粉尘过敏,可能是这边厂房的粉尘太多了,戴着口罩我也觉得很不舒服。”

    这自然是借口,好在秀丽也不了解粉尘过敏是什么病,瞧她似乎快要咳昏厥过去的模样,赶紧劝道:“既然很不舒服,大妹子还是回去吧,不然若是犯了病,进了医院,那就亏大了!”

    沈容在心里对秀丽说了一声抱歉。

    “那不好意思了,秀丽姐,我先回去了,待会儿我跟保安大哥说,让他找其他人来帮你干活吧。”

    等走回值班室,把套在外面的黄色清洁工服给拿了下来后,沈容对保安说明了情况就回去了。

    回到家后,沈容把掌握在手里的信息梳理了一遍,可以确定,安平贸易公司打着贸易的幌子十有八九在行走私这种犯罪活动。否则几个月才进口两百吨玉米,他们又不深加工,只是转手,能赚什么钱?不亏本就是好的了。

    打开手机,沈容查了一下走私罪的刑罚,根据《刑法》规定,走私普通货物、物品偷逃应缴税额较大或者一年内曾因走私被给予二次处罚又走私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偷逃应缴税额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罚金一样是一倍以上五倍以下。只有走私武器、弹药、核材料或者伪造货币的且情节特别严重的才有可能处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也就是说,就算把这件事捅出去,牵扯到邱钰平,哪怕最后定了他的罪,很可能他也就坐几年牢就出来了,如果中途减刑,这时间会缩得更短。邱钰平就是一个变态,如果让他知道是自己检举揭发的他们,等他出来,哪怕离了婚,她,还有原主的父母都是他报复的对象。

    对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疯狂分子,不动则已,一旦动手,就必须一击必中,将他弄死。否则,后患无穷。

    所以就算要检举揭发,那也不应该是自己亲自动手,授人以柄。如何才能让这件事更顺理成章一点,事后邱钰平他们这一派又完全不会把这件事联想到她的头上呢?

    这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将自己的怀疑悄悄捅给邱钰平他们这伙人的对头,但沈容才穿到这具身体没多久,根本不知道谁跟邱钰平有大仇,这条路显然行不通,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创造意外,逼得他们不得不暴露。

    沈容窝在屋子里,先调查了一番本市的交通法规,然后买了一张交通地图回来,找到了几条从港口到城西工业园区的路线,再去实地将这几条路线走了一遍,找出最佳路线,也就是刘大海他们将货物运回来,极有可能走的路线。

    确定了他们十有八九会走的路线后,沈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确定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脚,逼得他们自己暴露,这样既能搞清楚,他们究竟在玉米中偷偷运了些什么,又能避免暴露自己。以后,万一是她猜错了,或者邱钰平躲过了法律的制裁,她也不惧,完全有时间再准备第二次计划。

    但这在到处都是监控的城市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你很可能不知不觉就暴露了还不自知。

    所以沈容并不打算亲自动手。

    好在如今是高科技时代,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一辆车引起警方的注意,并不算太难的事,她心里很快就有了办法。

    ***

    眨眼之间,周日就到了。

    这一天,通过海诚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帮忙进口的这两百吨玉米就要进港了。刘大海早早地租好了十辆载重二十吨的大货车去了港口候着。等玉米一到港,他就带人去将玉米卸到了货车上。

    到了中午,十辆装满大袋大袋玉米的大货车从港口出发,驶往城西的工业园区。

    因为大货车在城里有交通限制,很多路段不允许走,所以他们一般围绕着外城走。

    大货车开出十几公里的时候,途径一处农贸批发市场。

    这是一个很大的农贸批发市场,附近的菜贩、水果店主、餐饮老板都会到这边采购,因而这一段来往的车辆非常多,路坑坑洼洼的,行人也多不守规矩,横穿马路的非常多,还有不少小孩子在路边打闹玩耍。货车司机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放缓了速度,以蜗牛般的速度慢慢往前开,以免出现事故。

    但他没注意到,半空中有一辆遥控小飞机呜呜呜地飞了过来,突兀地掉在了货车上。这大货车是那种栅式半挂车,这种车子运输效率高,成本低,是公路运输中极为受欢迎的一种车型,它的最顶端是敞开的,四周是铁栏杆,因而把装玉米的麻袋都暴露了在空气中。

    遥控小飞机落到货车顶部装玉米的麻袋上,渐渐冒起了一阵青烟,货车司机开始没发现,还是跟在后面的车子发现了不对劲儿,打电话给他,他才赶紧将车停了下来。

    刘大海就在第一辆货车上,听到这事也急了,等车子一停,他立马推开了车门跳了下去,跑到离货车两三丈远的地方,抬头瞧去,只见货车顶部冒出一股碗口粗的黑烟。

    好好的粮食,怎么会突然着火了?

    刘大海心里那个急啊,赶紧抓住栏杆就往上爬,跟在后面车子里的刘旭几个也赶紧跑过来,跟在他后面爬了上去。一上去,他们就看见,货箱顶端一袋玉米已经被烧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大窟窿,得亏玉米并不是特别容易燃烧的物品,否则,估计整辆车都跑不掉。

    “水!”刘大海焦急地大声喊道。

    留在下方的人赶紧去旁边的超市里提了两桶桶装水出来,站在凳子上,踮起脚递给了上面的刘大海。

    刘大海接过水,提了上去,一把打开盖子,将两桶谁全给泼到了燃烧的地方,只听噗哧一声,阵阵白烟冒气,燃烧的火星子灭了,留下一股焦糊的味道和一辆被烧毁得只剩下半截金属架子和一个头的遥控飞机。

    好险!刘大海坐在麻袋上,抬起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捡起那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遥控飞机,气得直骂娘:“要是让老子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好事,老子非灭了他不可!”

    杨旭也累得不轻,吐了口气,看了一眼那遥控飞机,说道:“肯定是小孩子贪玩,把飞机飞到了咱们车上,妈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人这么多,还玩遥控飞机!”

    这种飞机也就只有小孩子才玩,就算找到对方,也顶多骂两句就算了,更何况,农贸批发市场这边人超级多,孩子也多,流动人口也多,想找出这个放遥控飞机的孩子比大海捞针好不到哪儿去。

    “算了,算老子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晦气!“”刘大海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吧,下去了,各回各的车,别耽误时间了!”

    他刚要滑下去,忽地看到中间第五辆货车的车厢两端,一堆红色的纸币洋洋洒洒地掉落了下去,撒了一地,旁边的路人、摊贩、小孩见了,全拥上去,把第五辆车围堵得水泄不通。

    刘大海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糟了!

    过了好几秒,他才低咒出声:“妈的,怎么回事?”

    杨旭也有点懵逼,盯着看了几秒,不解地说:“海哥,那些钱好像是从咱们的车子上落下来的!”

    “我没眼瞎。“”刘大海没好气地说。

    他当然也看见了纸币都是从货车上掉落下来的,但货车里装没装钱,他还不清楚啊!他要有钱装在麻袋里,一卡车一卡的运,那他还用得着天天殚精竭虑地上下忙活?他早抱着那堆钱,醉生梦死,住最豪华的别墅,开最好的车,睡最漂亮的妞儿去了,何必这么辛苦。

    刘大海着急地说:“快打电话给阿龙,要乱!”

    杨旭拿着手机:“打了,没用,到处都是人,前后还有车子堵着,他开不了啊,完了,这些家伙肯定以为车子上都钱,要爬上去了。”

    财帛迷人心,尤其是农贸批发市场这边多的是暴发户和没什么法律常识的小生意人,还有一群野猴子一样的孩子。在马路上把钱捡完了,几个半大的孩子攀着栏杆,嗖地一下窜到了货车上,在车子上扒拉起来,底下的人见他们捡到了钱,几个男人也心动了,跟着爬了上去,短短几秒时间,货车上就爬满了人,场面彻底失控。

    农贸市场二楼的商铺玻璃窗前,沈容戴着一顶帽檐极低的遮阳帽,几乎将整张脸都藏在了里面。她低着头,看着下方的这片混乱,嘴角滑过一抹极浅的笑意。刘大海想顺顺利利地将玉米运回安平贸易有限公司,他这是在做梦!如今,好戏就要登场了!

    农贸批发市场,因为人流量大,来往人员复杂,是事故的多发地带,因而这附近经常有民警巡逻,同时也是分局重点部署监控的一片区域。为了保障市场的安全,分局还在这一片成立了派出所,就在两三百米开外的街头,这样一来,如果农贸批发市场但凡发生点什么事,警察很快就很赶来。

    所以不用沈容报警,派出所的民警很快就会发现这边的意外。

    果然,只等了约莫两三分钟,沈容就看到四五个身穿制服的民警匆匆赶了过来。

    正抓住第一辆大货车的栏杆往下爬的刘大海因为站得比较高,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人群中的警察,他登时脸色大变,忘记了手上的动作。

    旁边的杨旭看他脸色不对,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警察直奔第五辆车而去,登时慌了:“海哥,怎么办?警察来了,要不,咱们,咱们跑吧!”

    刘大海狠狠瞪了他一眼:“看你这出息,不就几个警察吗?不要慌,这钱又不是咱们撒的,走吧,过去看看。”

    “可是,这是警察。”杨旭还是有点心虚。

    刘大海拍了拍他的肩:“跑,你能跑到哪儿去?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那一步呢,稳住,他们不会发现的。”

    说完,刘大海从大货车上跳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往第五辆车那边而去。

    还隔了几十米,他就听到巡逻的民警一边挤过人群,一边拿着对讲机扯着嗓子大声说:“呼叫支援,呼叫支援,东延路农贸批发市场这边出了状况,一辆大货车上面撒下了数目不明的百元人民币,引起了哄抢,造成了混乱。”

    说完这话,民警把对讲机别到了腰间,挤到大货车旁,拿着警棍用力把大货车的铁栏杆敲得哐当作响,然后举着一个喇叭大声喊道:“安静,安静。大货车上的人下来,都下来,你们捡到的纸币很可能是□□,持有、使用□□是犯法的,行为严重还可能会获刑!”

    来哄抢纸币的其实都是普通人,不过是突然间地上掉了钱,又有那么多人在抢,就下意识地加入了这个队伍中,其中打先锋的还是几个正在放暑假的半大孩子,都是普通老百姓,对穿制服的警察,先天就有种敬畏感。警察拿着大喇叭一喊,很多人就安静了下来。

    几个男孩子吓得赶紧爬了下来想开溜,却被民警给抓住了:“站这儿,等一下,有话要问你们!”

    男孩们吓得脸色苍白,你看我,我看你,年龄大的那个把手伸进口袋里:“我,我们把钱都给你,放我们走吧!”

    警察被他逗乐了,摸了一下他的脑袋:“放心,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们所长来了,请等一下。”

    循着他的视线,大家看十几个民警大步走了过来,几乎与刘大海同步挤到货车跟前。

    一靠近货车,刘东海就搓着手,上前苦巴巴地替自己辩解:“警察,那些钱真不是我们货车上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想害我,请你们相信我。”

    警察不可能听他的片面之词就相信他是无辜的。

    “我们会查清楚的。”刚走过来的派出所所长板着脸公事公办地拿出一个框子,对还围在附近的群众说,“把捡到的钱丢在里面,这些钱很可能是□□,非法持有、使用□□是违法的行为,严重者将会被追究刑事责任,我劝大家不要贪小便宜,因小失大。”

    几个毛头孩子最先顶不住,手磨磨蹭蹭地伸进口袋里,将钱掏了出来,丢进框子里,有了人带头,几个大人也扣扣索索地从裤兜里掏了几张百元大钞丢进框子里,很快框子里装满了卷成各种奇形怪状的百元纸币。

    所长拿着框子敲了敲:“还有吗?我再说一遍,非法持有、使用纸币是违法的行为,请大家把捡到钱都上缴。大家不要持侥幸心理,这段街道有监控。”

    这次又有两个人把钱掏了出来。

    所长再等了几分钟,四周只剩下了看热闹的人,没有人再拿钱出来。他把框子交给旁边一个民警,抓住栏杆,脚一蹬,与另外一个民警飞快地爬到了货车上,两人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些纸币出自何处。

    货车顶上,有一只麻袋被划开了一刀扣子,口子上还夹着一张撕成两半的百元大钞。

    所长没动,站在两尺远观察了几秒,跳下了货车,一招手,对站在大货车周围的民警说:“走吧,把这些车子都带到分局!”

    刘大海听到这句话急了,赶紧上前,对所长说:“警官,警官,这些钱真不是我们的,肯定是有人陷害我们的。我们的车上载的都是玉米,跟这些钱一点关系都没有,请你相信我。”

    但他实在是低估了警方对□□的重视。

    所长捡起框子里的一张纸币摊开,在阳光下晃了晃,仔细看了几秒,无论是从纸张、金线、水印还是其他都与真币没什么区别?要么这就是真币,要么就是新出现的□□,所长更倾向于后者,没人会把真的钱藏在装玉米的麻袋里,除非这些钱来路不明。而如今这社会,造假技术日新月异,许多刚造出来的□□,甚至连验钞机、银行工作人员都能给骗过去。

    所以他更倾向于这些纸币是假的。如果这真是一起新型□□案,作为发现者,那他就立大功了,有望更进一步,离开小小的派出所,去分局。

    因而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所长都对这个案子都非常重视,怎么也不可能因为刘大海的三言两语就改变主意。

    “你就是这批货物的持有人?”所长没搭理刘大海的辩解,反过来问道。

    刘大海点头:“这是我们公司从南美进口的一批玉米,我是这批货物的负责人,咱们这里还有各种进出口的手续和税单,你请过目。”

    所长接过他递来的资料,往旁边民警手里一塞,然后一招手,对几个下属说:“把他,还有司机个跟车的,都带到分局去。”

    刘大海一听都傻眼了,直到一个民警来拽他,他才反应过来,焦急地说:“警官,都说了,我们是受害者,这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你看,我们前头那辆车还被差点给烧了。”

    所长已经听先来的民警讲过这事,他点点头说:“我们会把这件事一并查清楚,如果你们都是无辜的,警局不会扣留你们的货物,更不会限制你们的人身自由。”

    闻言,刘大海急得嘴上都冒泡。

    其实这时候,刘大海已经回味过来了。第一辆车起火并不是偶然事件,也不是小孩的恶作剧,应该是有人故意弄的,其目的,不过是吸引他们的视线,逼他们把车子停下来,车队一旦停下来,堵在中间的车子遇到了撒钱这种突发状况,也没法通行。

    妈蛋,究竟是谁这么坏,使出这么恶心又小儿科,偏偏却还有奇效的招数来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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