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不能吃芒果吗?沈容在脑子里仔细回忆了一遍, 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答案。
大二那年, 原主已经跟董建安在一起了, 有次他们宿舍聚会, 原主也跟着去了,当时正是芒果上市的季节,大家去KTV唱歌,KTV送了一盘水果, 其中就有芒果, 原主拿着牙签坐了那儿吃了几块,歌还没唱完,脸就肿了起来, 可把所董建安给吓坏了,赶紧把她送去了医院。
当时,好像杭柏也在?沈容也不确定,因为原主的这段记忆实在太久了,连原主自己都记不大清,就更别提只是接受了她身体和记忆的沈容了。
沈容今天之所以不察,一是因为这段记忆太遥远, 七八年前的事了,自打那以后, 原主面前就再也没出现过芒果,沈容这个外来者刚开始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二来也是因为沈容自己本来并不过敏, 从小到大吃芒果吃惯了, 惯性思维害死人, 一时不备,竟被杭柏给下了套。
想到这里,沈容心里就有点懊恼,同时心底也升起了浓浓的戒备。这个杭柏,观察力也太惊人了,而且他早就知道原主不能喝芒果,还点芒果汁,分明是还没进快餐店,他就已经怀疑上了自己。
可自己究竟哪里露出了破绽?沈容在脑子里仔细过滤了一下两人今晚的交往,就是他跟踪自己,然后两人聊了几句没什么营养的话,最后坐到了这里,中间总共还不到半个小时。
时间短,中途也没说什么,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怀疑上自己的?
罢了,这个以后再想,当务之急是混过这一关。沈容采取抵死不承认的办法,反正她有原主的记忆,这具身体也是原主的,杭柏就是怀疑又怎么样?他没有铁证啊,验DNA也好,考察过去的记忆也罢,她都是经得住考验的。
想通这一节,沈容坦然地接过橙汁,将吸管插了进去,抿唇吸了一口,这才抬头云淡风轻地看着杭柏:“你说芒果啊,你不提我都忘了。你知道的,咱们家的蔬菜水果一般都是建安在买,他都好多年没买过芒果了,我都忘了自己不能吃芒果,谢谢你提醒啊,不然待会儿我的脸又要肿了!”
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杭柏深深地看了沈容一眼,唇轻轻弯起,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可以骗人,但感情骗不了人。你看建安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撂下这句话他蹭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体微微往前一倾,罩在沈容头顶上方,挡住了头顶的光影,在沈容身周形成一个包围圈,无形的压力向沈容袭来。
不等她做声,杭柏又说话了,他的声调有点轻慢,尾音缓缓勾起,撩人心悬:“所以,你是谁?”
丢下这一句,他身体往后一晃,站直了身体,往后一转,大步往外走去,转眼就消失在了快餐店的拐角处。
沈容紧绷的神经这才稍微放松。但她的脸色非常难看,这个世界的任务原以为不难,但没想到,刚找出点眉头就碰上这么一号变量。
这个人要不要这么敏锐?他究竟是干什么的,不是董建安的同学吗?
沈容在脑子里想了许久,却发现自己只记得原主跟杭柏也很熟,认识七八年了,可却不知道他具体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跟董建安在同一栋楼上班,但并不是董建安的同事。
而原主对杭柏的印象一直很好,觉得他话不多,但作为朋友很实诚,对人很好,没什么花花肠子,因而一直非常放心董建安跟他来往。
看来要想知道杭柏是什么样的人,只能找董建安才能问清楚了,但现在怕就怕杭柏会把今天的事告诉董建安。她得先下手为强。
沈容拎着包回了家,不出意料,董建安还没回来,屋子里一室清冷,沈容将包丢在了沙发上,然后坐了过去,翘起腿,拿出手机,飞快地拨通了董建安的电话。
电话响了五六声,董建安才接起:“老婆,你回家了吗?”
听这口气,杭柏还没把她跟踪董建安的事告诉他。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以后不会说,毕竟,他是董建安的室友,亲疏有别。比起自己,显然是董建安跟他的关系更亲密。
没有多做犹豫,沈容当机立断地撅起了嘴,故作不高兴地说:“回了,你怎么还没回来?我刚才可是碰到杭柏了,他说跟你六点多的时候就散了,你上哪儿了?不回家也不打个电话,该不会是在外面鬼混吧。”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隔着手机,沈容似乎都能察觉到他的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不过转眼又消失了,快得好像是她的错觉。
“老婆,你想什么呢,今天杭柏说他有事,吃过饭我们就散了,不过回去的时候,我又遇到了老巴,就又凑在一块儿聊了一会儿。好了,你别担心,我马上就回来啊。”
老巴也是董建安的大学同学,不过关系不是特别好,原主只在学校时跟老巴打过几次照面,其他时候两人就没交集了。
虽然不熟,但到底是见过的,沈容撇了撇嘴,说:“你没骗我?我待会儿可是要打电话问问老巴的。”
“哪能呢,正好,老巴在这里,我让他跟你说说话。”董建安转手就把手机塞给了另外一个人,紧接着手机里传来另一道带着笑,有点无措的男声,“嫂子,都是我的错,非拉着董哥喝酒,嫂子不高兴,改天我自罚三杯,你可别生董哥的气!”
原主都不熟的人,沈容仅凭声音哪认得出来,究竟是不是老巴。暂且就当是老巴吧,她扬起笑和气地说:“老巴,你太客气了,建安跟你在一起我就放心了。你们兄弟许久不见,尽管喝,尽情地喝!”
寒暄了两句,沈容挂断了电话,抱着抱枕,陷入了思索。本以为董建安是天天跟杭柏混在一起,不料又钻出个老巴,他究竟有多少同学啊。
对于杭柏,原主还有印象,可对于老巴,那可真是两眼一抹黑,一无所知了。
看来只能晚上等董建安回来,探探他的口风了。
董建安似乎是挂了电话就往家里赶的,不过回到家时,还是晚上十点了,沈容这时候已经洗完了澡,穿上睡衣,坐在床上看电视,听到声音,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就不悦地拧起了眉:“你喝了多少啊,满身都是酒味!”
董建安朝她讨好地笑了笑:“老婆别生气,我这就去洗澡刷牙。”
等他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才爬上了床上,凑到沈容面前,笑得像只癞皮狗:“老婆,我今天就是碰到了老巴,好久不见,他叫我喝一杯,我不好意思推辞,这就喝晚了,你别生我的气,没下回了。”
沈容瞥他一眼:“不就同学一起喝个酒,我生气什么?对了,老巴现在在做什么?结婚了吗?”
“哎,还不就是在一家小公司上班。”董建安打了个哈欠,双手枕在脑后,靠到沈容身边,朝她努了努嘴,“还没结婚呢,怎么,你要给他介绍对象啊?”
沈容白了他一眼:“要介绍对象我也给杭柏介绍啊,杭柏知根知底,又是的你室友,老巴我不熟,不了解他的情况,万一害了人家姑娘怎么办?”
董建安嘿嘿笑着:“老婆说得对。”
一副无条件拥护老婆的好丈夫模样。
沈容嘴角也适时地升起一抹笑,然后继续就上个问题道:“我还真认识个不错的姑娘,她家里现在催得蛮紧的,不如介绍她跟杭柏认识认识呗。对了,杭柏在什么公司上班,做什么,工资多少,买房了吗?有没有贷款?”
董建安往上动了动,伸出手臂,揽住沈容的肩,然后整个人往她身上压去:“老婆,你这么关心杭柏,我可要吃醋了!”
沈容推开了他,嗔了他一眼:“别闹,说正事呢,相亲当然要知根知底了,这是我对人家姑娘负责任的表现!”
好吧,说起正事,董建安也收拾了玩笑的心思,对沈容说:“杭柏跟我在同一栋楼上班。他上班的公司叫刻舟科技有限公司,在里面做技术那一块,现在具体升到了什么职位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们公司规模虽然不大,但盈利好像不错,待遇听说也挺好的,一个月应该有一万出头吧。至于房子,他前年买的,有没有贷款就不清楚了。”
当地平均工资才四千多,一万出头,已经算非常不错了,而且杭柏才二十几岁,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后工资应该也会水涨船高,勉强算只潜力股。
打听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沈容点头,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那还不错,有车有房,工资也不低。回头我问我那朋友,有没有意向相亲,有就安排他们碰碰头。”
“老婆,你还是别瞎忙活了,杭柏一直对找对象不怎么热衷,他恐怕不会领你的情。”董建安劝说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沈容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拉下被子,躺进了被窝里:“以后再说吧,这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睡觉!”
“对,睡觉!”董建安喝得半醉,有点蠢蠢欲动,也跟着钻进被窝里往沈容身上扑去,满是酒气的嘴巴巴火热地往沈容身上凑去,“老婆……”
得,忘了还有这一茬!
沈容推开了他,板起脸,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你忘了,我还在吃药,医生说治疗期间,不能行房!”
“你都已经吃了半个多月的药了,药都快吃完了,还没好吗?”董建安郁闷地问。
他的话提醒了沈容,药没剩两天了。那些药,除了当着董建安的面她会吃几顿,其余的都在上班路上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做戏就要做全套,要继续避免跟董建安行房,她肯定还得去开药。
可莆田系私立妇科医院,稍有常识的都知道,这就是骗钱的医院。屁点大的小病都会被他们夸大,然后借机推销给客户一堆的检查,再开不少的药。所以每次去,千儿八百少不了。
而原主以前不管账,每个月只有三千的零花钱,要负责自己的话费,上班的交通费,买护肤品和衣服,在两边老人、董建安生日和各种节日的时候还要买点礼物或包个红包,同事朋友之间偶尔也会有点小应酬。
三千块根本攒不下钱,她都是月光。也得亏沈容来的时候是月初,刚发了工资没多久,三千块还没花,不然连一趟莆田系妇科医院都走不起,但这个月快到底了,三千块也花得差不多了。
于是沈容说:“还要去复查,医生说这个病得慢慢治,等明天检查了就知道要不要开药了。对了,老公,这个月看病花了不少钱,你再给我两千呗!”
问董建安要钱,沈容是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原主每个月税后七千,只留三千,剩下的四千都交给了董建安,年底年终奖一万多块,也只留下零头,整数的那一万一并交给了董建安,他负责管账,自己缺钱了,当然应该问他要。
两千块并不算多,董建安每个月也有七八千的收入,除掉五千房贷,两人每个月还能攒个几千块,加上年终奖,一年节约点,存个小几万没问题。
但沈容没料到,一直表现得很好的董建安却支支吾吾了起来:“前一阵老袁他爸检查出了尿毒症,我把家里的余钱都借给了他。”
“都借了?”沈容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咱们还要生孩子,养孩子,你把钱都借了,咱们喝西北风啊?孩子生下来吃什么?用什么?”
董建安愧疚地看着她,低声下气:“也没多少,咱们前年买了房,去年装修,也就今年攒了几万块,前一阵买保险又花去了两万,家里总共也就只有不到四万块的余钱。我想着咱们每个月都要发工资的,就先借给老袁应应急了。他说,等过一阵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就还给我!你不是不大喜欢老袁吗?我怕你不高兴,就没敢告诉你,想着他已经把房子挂出来了,过两个月就还给我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还不多大的事呢!都没知会妻子一声,就把家里的钱全部借给了老同学。也就原主心大,对丈夫太过放心,没查账,不知道,不然不知气成什么样子呢!
董建安所说的老袁,也是他的同学,高中同学,跟董建安关系很好,但原主一直不大喜欢他,总觉得这人花花肠子比较多,所以几乎不打交道。
沈容心里虽然不爽董建安的所作所为,但到底不是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她也没多大感觉。不过今天的事倒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借口。
沈容气呼呼地瞪了董建安一眼:”你都不跟我商量一声就把钱借人了,害得我连看病都没钱。以后家里的账我来管,每个月你留两千块零花,剩下的交给我,房贷也由我来还!”
她得趁机拿回经济大权。也就是因为原主没钱,她还得劳神费力地亲自去跟踪董建安,要是有钱,随便找个私家侦探,花个几万块,要不了几天就把事情给调查清楚了。这也就不会出现昨晚遇到小混混,又被杭柏戳破的事了。
一文钱难倒好汉,沈容当然要借题发挥要回经济大权了,手里有钱,以后办什么事都方便。
可董建安明显不大情愿,他握住沈容的手说:“老婆,家里每个月要交水电物业管理费,还有杂七杂八的买菜日用品,这些事太琐碎了,还是交给我吧!”
沈容睨了他一眼:“行啊,那我再给你一千的买菜钱,这总够了吧。咱们俩早中两餐都在公司吃,晚上也时不时地加班,又不是每天都开伙,两个人,一千块差不多。”
“这……”董建安明显不大情愿,但不跟妻子商量就把家里的钱全借人了,妻子有理由生气,他理亏,无言以对,只能讪讪地闭上了嘴。
因为这一茬,他也没了求欢的心情。两人各自背对着背睡着了。
睡到半夜,沈容无意识翻了个身,因为这段时间跟董建安同睡一床,她一直很警觉,翻过身时马上就醒了,赶紧往里面挪了挪,以免跟董建安肢体接触,刺激到他。
但等沈容躺回自己那边却发现床铺空荡荡的,如今是十月末了,天气转凉,夜晚的气温只有十来度,沈容伸手摸了一下另一侧的床铺,冷冰冰的,董建安显然是已经起身有一会儿了。
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去了?莫非上厕所?沈容抬起头往主卧的卫生间望去,那里黑乎乎的,一点光线都没有。显然董建安不在那里,那这大半夜的他能去哪儿?
沈容正想起身出去看看,门口忽然传来把手转动的声音。她马上缩回了被子里,闭上了眼睛,很快,清浅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床边,然后掀起被子的一角,一个人摸黑爬上了床,躺在靠外那一侧,过了十来分钟,身侧传来富有规律的呼吸声。
看来是睡着了,沈容睁开了晶亮的眸子,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轻轻翕了翕鼻子,一大股烟味混合着漱口水的味道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漱了口都还有这么浓的烟味,不知道他究竟抽了多少支烟。
大半夜的,董建安不睡觉跑出去抽烟,这是为什么?
次日,早上起床去上班时,沈容特意留意了一下客厅的垃圾桶,果然在里面看到了十几个烟头,而客厅的窗户也大开着,晨风吹进来,凉飕飕的,早就把烟味吹散了。
沈容抬手把窗户关上,抱怨道:“怎么把窗户开着,冷死了!”
她搓了搓手臂。
董建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晚睡觉前,我开窗透会气,忘记了关。”
“下次记得关啊,晚上不关窗户不安全。”沈容提醒了他一句,然后说道,“我去上班了,你也抓紧,小心迟到了!”
董建安叫住了她:“等一下,我顺路送你去地铁站吧,我换双鞋子就走。”
沈容也没客气,他们家离地铁站有两三里地,不近不远,坐公交要等车,自己走得花个二三十分钟,挺麻烦的。董建安不忙的时候,经常带沈容到地铁站。
等坐上车,系好安全带,沈容侧头瞥了董建安一眼。他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身上穿了一件亚麻灰的风衣,里面是一件淡蓝色的衬衣,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爽,很精神,一点都不像半夜睡不着爬起来抽烟的人。
“怎么,你老公太帅,看傻了眼?”董建安偏过头,调侃沈容。
沈容笑眯眯地跟他打情骂俏了一句:“自恋!快走,我要迟到了!”
因为察觉到董建安晚上可能起来抽烟,接下来几天,沈容刻意在公司午休一会儿,养足精神,夜晚时刻留意着董建安的一举一动。
别说,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些端倪。
接下来的五天,有三天晚上董建安都半夜睡不着,爬起来去客厅抽烟,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熬到浑身冰凉,才回屋睡觉,每次他掀开被子躺进去时,沈容都能感觉到一阵冷风窜进被窝。
未免沈容唠叨又开着窗,他每次抽完了烟都会把客厅的窗户关上。
第二天沈容走到窗户边上时总是能闻到一股烟味。
这说明,董建安很焦虑,但他宁愿天天半夜睡不着起来吸烟解愁,也不愿意跟枕边人说这事,多一个人分忧解劳。这说明,这件事是不能向枕边人诉说的。
沈容垂下了眼睑,嘴角勾起玩味的笑。
她自来到这里之后,除了避免过夫妻生活,动了点手机以外,并没有改变什么。那说明,董建安的焦虑跟她无关,她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原主没发现,所以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一段。
一个男人,不到三十岁,已经有房有车有老婆,工作不好不坏,但胜在稳定,家庭收入虽然不算很高,可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样的人生谈不上完美,但也绝对不算很差,属于不上不下的中间群体,就算有焦虑,也不至于焦虑得睡不着觉才对。
沈容越发肯定,董建安是有事瞒着妻子。
但他究竟隐瞒了什么事呢?若非半夜无意中发现他经常起来抽烟,窥得一丝端倪,从他白天的表现来看,完全看不出这人有心事。他每天按部就班地生活、工作,对妻子、父母、朋友也跟往常无异。
这也就难怪能瞒过枕边人,原主至死都不知道还有这些事了。
他的心事会不会跟那条巷子有关?
沈容决定找个白天去那边看看。说行动,她就行动,第二天中午,沈容请了半天假,吃过午饭后就去了董建安的公司附近,然后循着那晚的记忆去寻找那条巷子。
这片区域,沈容几乎没来过,所以并不熟。那天晚上,她偷偷跟着董建安时,因为精神比较集中,也没留意这叫什么路,出来时,身边跟着个敌友莫辨的杭柏,她就没空注意这个了。
因而现在只能根据记忆来寻找。沈容完全复制了那天晚上董建安的行动,他先跟杭柏去小饭馆吃饭,然后出门,分道扬镳,一个朝南,一个向北。
董建安是往南走的,沈容也沿着南边而去,边走边打量周围的环境,并记住附近的街道名称和标志性建筑。
那天晚上因为天色比较暗,看得不是很清楚,白天,沈容发现,这条街道沿街有不少小巷子,都是很陈旧的老街,很多年了,里面还有木质的小楼。这片区域在市区,一直没动,应该是拆迁不动,所以留了下来,住在这儿的多是本地的老居民,很可能是祖祖辈辈世代居住在这儿。那么碰到的那个戴着鼻环的年轻男人呢?他也是本地人吗?
找了大半个小时,沈容终于辨别出那条巷子。
她踏了进去,白天过来,感官更加清晰直白。这里地面坑坑洼洼的,因为昨晚下了一阵雨,地面上还积了好些小水坑,马路逼仄,房子都临街而建,楼上往往还往街道延伸出去一部分,更显得马路的狭窄。
这里的房屋大多是三四层楼的老房子,当时没建晾晒衣服的阳台,于是住户们便把窗户打开,从里面支出长长的杆子,晾晒衣服被子。今天正好有太阳,一抬头望去,街道两边都是迎风飞扬的衣服床单,五颜六色一大片,蔚为壮观。
只有一墙之隔,外面是车水马龙的现代化大楼,到处都洋溢着先进、时髦的气息。而这里,却是颓废、落后与贫穷。住在这里的很多是上了年纪的人,也有一部分年轻人,其中以女人居多,有的还背着孩子,就蹲在街道口,打开水龙头洗衣服,泡沫流了一地。
发现沈容,他们一个个都望了过来。那目光让沈容不舒服极了,她心底蓦地升起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她一向很详细自己的直觉。沈容放缓了脚步,轻轻一个转身,走向站在屋檐下洗菜的阿婆,问道:“阿婆,你好,请问你知道刘燕住哪儿吗?”
沈容胡揪了个名字。
头发花白的阿婆,摇了摇头:“不认识,没听说过。”
沈容蹙眉,嘟囔道:“她明明跟我说住这儿的啊。”
老阿婆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身,佝偻着背,开始洗菜:“可能是搬走了吧,咱们这地儿,天天都有人搬来,也有人搬走,住不长的。”
原来这里除了本地居民,还有很多家里条件比较好的在别的地方搬走了,就把老房子租了出去,等着拆迁。
“这样啊,谢谢阿婆,那我回去再问问。”沈容笑眯眯地转身出了巷子。
一离开巷子,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消失了。
她摇了摇头,真是奇了怪了。
算了,这地方应该就是这座城市的阴暗面之一,还是想办法攒一笔钱,回头找私家侦探来查吧。
沈容琢磨了一下,原主还有点金银首饰,可以拿去卖了,再加上下个月马上就要发的工资,凑一凑,应该够请侦探的钱。
她还是别以身涉险了。
下了这个决定,沈容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准备这就回去翻一翻,看看原主有什么能卖的。
她轻快地甩着包包,沿着马路,吹着徐徐清风,准备去地铁站坐车,只是刚走出几百米,忽然,身后传来了董建安惊讶的声音。
“阿容,你怎么在这儿?”
沈容扭头,看见董建安站在她身后几米远的小超市门口,手里还握着一包烟,估计是刚从里面买东西出来,正好撞见了她。
沈容本想说,自己今天下午没事,提前下班过来找他玩。但得益于刚才记下了附近的街道名和交通网络,沈容马上发现,这地方再走不远就能直接到地铁站,而无需经过董建安他们公司。这里离董建安他们公司也有好几百米,董建安特意跑到这么远来买烟,他们公司楼下就没连锁店?沈容不大信,她有点庆幸,刚才自己从巷子里折了回来,不然说不准会在巷子里跟董建安撞个正着。
自然这个借口肯定不能用,她莞尔一笑,避开了他的问题,而是主动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不上班吗?”
董建安举起手里的烟,有点心虚地笑了笑说:“我烟瘾犯了,出来买包烟。”
沈容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不是说好的戒烟了吗?”
董建安的烟瘾本来就不大,平时很少抽,开始备孕后就戒了。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他抽得可欢了。
董建安把烟塞进了口袋里,举起双手求饶:“老婆,就这一次,你放心,我再也不买了!对了,你最近工作不是很忙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说话间,他的眼神往沈容背后瞟了一眼,眼底的阴狠一闪而逝。
沈容心惊,想到自己才出巷子不到两百米,这么近的距离,董建安恐怕是怀疑上了她。
如何才能打消他的疑心,让自己出现在这里顺理成章呢?
沈容还没想到好办法,旁边忽然响起一道轻笑声:“沈容,你来了,不好意思,我来迟了,上去吧,诶,建安,你也在啊,你们两口子约好的吗?找我有什么事,需要劳驾你们夫妻俩一起出动?”
沈容抬头一看,竟然是杭柏。今天真是不走运,什么蛇神牛鬼都出来了,晦气!
心里再不乐意,但瞧董建安不解的目光在他们俩身上转,沈容也得顺着杭柏的台阶下。她嘴角翘起一抹笑,像是跟杭柏解释,其实更多的是说给董建安听,打消他的疑心。
“是啊,有一件事想找你,只是前一阵太忙,这两天刚忙完,正好今天下午没事,我就忙里偷闲,过来找你了。没想到刚走到这儿就碰到了建安,这运气还真是不错,走吧,一起上去再说。”
虽然沈容和杭柏的说辞打消了董建安心里的怀疑。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自己的老婆跟兄弟绕过自己,私底下联系,他总觉得头上有点绿,所以说出口的话也有点酸:“你们有事要谈,我就别去了吧。”
这怎么行,沈容可不想单独面对诡异的杭柏,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撒娇道:“哎呀,又不是很忙,既然你能偷空出来买烟,那就一定有时间喝咖啡。咱们都好久没约会了,走嘛!”
这话让董建安很受用,他挣脱开了沈容的手臂,故作轻松地说:“都老夫老妻了,杭柏还在呢,你也不怕人笑话!”
沈容嗔了他一眼,娇笑道:“杭柏又不是外人,你装什么装!”
董建安无奈地指着她,一副没办法的样子,对杭柏说:“她……哎,兄弟,我跟你说,这女人啊,不能宠,否则迟早会爬到你头顶上。”
沈容在前面听到这句话翻了个白眼。她已经蒙混过关了,哪还有耐心陪董建安玩什么恩爱夫妻的戏码,他要秀就让他一个人秀吧。
不过,沈容垂眸,目光悄悄瞄了一眼,踏上阶梯,跟董建安勾肩搭背的杭柏。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刚才为什么要帮他解围?
虽然心里对杭柏戒备得很,但沈容也知道,他刚才那番话分明是在替她解围,帮她的忙。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来的,又把她跟董建安的话听了多少去。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了一步了,至少目前来看,杭柏对她并没有恶意。
沈容怀着复杂的心思上了二楼,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叫来服务员,点了三杯咖啡。
这时候,董建安和杭柏也终于交流完了。两人相继落座,董建安坐在沈容旁边,杭柏坐到了他对面,也就是沈容的斜对面。
上班时间,店里人不多,很快,服务员就把咖啡送上来了。
沈容给自己叫了一杯摩卡,却给董建安和杭柏叫了两杯黑咖啡。
看到咖啡端上来,董建安扭头看沈容:“老婆,你故意惩罚我啊?”
黑咖啡对喜欢的人来说,固然是非常不错的饮品,但对不习惯的人来说,那味道真是难喝极了。不巧的是,董建安和杭柏都不喜欢这个味。
杭柏的口味沈容不了解就算了,可董建安呢,他可是沈容的老公。
沈容端起自己的摩卡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梨涡,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谁让你说戒烟了还偷偷背着我买烟的,哼。至于杭柏啊,对不起了,你被建安给连累了。不喜欢黑咖啡就重新叫一杯吧。”
“不用。”杭柏端着黑咖啡,神色自若地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没丝毫的变化。
看得董建安直皱眉,杭柏不是也很不喜欢这种味道吗?总觉得兄弟叛变了。见杭柏都接受了,他也只能认命地端起黑咖啡喝了一口,仅仅一口,就苦得他皱起了眉头,再也不想尝第二口了。
他把咖啡放到一边,拿起纸巾擦了擦嘴,问沈容:“老婆,你找杭柏有什么事?怎么没听你提起啊?”
沈容瞥了他一眼,声音慢悠悠的,一听就不怀好意:“怎么,你想知道啊?还是你想去?”
董建安求生欲很强,马上否认:“没有的事,你想多了。我就问问,替杭柏问问。”
杭柏也配合地抬起头冲沈容笑了笑,笑容干净无害。
但沈容却一点都不觉得放松。这个人可没他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也不知董建安怎么跟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不对,董建安也是个瞒天过海的高手。
这是不是说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
“阿容,想什么呢?”董建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沈容从胡思乱想中回神,冲两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提起了正题:“我今天来找杭柏,是为了相亲的事。建安,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公司有个女同事家里催得紧,她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我觉得跟杭柏蛮相配的,问了问她,她同意了。所以我过来问问杭柏的意见。”
除了这个借口,沈容也找不出自己有什么事需要特意来找杭柏。至于相亲,不过是她随口胡揪的,反正董建安也说了,杭柏并不热衷于相亲,他应该会拒绝吧,然后自己就能功成身退了。
董建安想起那天晚上两人的谈话,果然信了,点头笑道:“可不是,杭柏,阿容那天还找我问了你好多情况呢,说是要对女方负责。我当时还笑她,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阿容做媒挺认真的,还说要对得起男女双方,你就给哥们一个面子,去看看呗,权当认识一个朋友。”
杭柏双手交叉放于桌上,对董建安笑道:“是不是10月23那天?”
“对,还真被你猜中了,杭柏你真厉害。”董建安竖起了指头。他之所以对这个记忆犹新是因为那天晚上老婆要回了家里的经济大权,可杭柏也能一口气就说中,这就有点奇怪了。
杭柏无视了他好奇的目光,下场的眉毛往上微微一耸,似乎在笑,但那笑意又非常不明显,转瞬即逝了:“好啊!”
什么?董建安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耳朵,他的诸多说辞都还没出口,杭柏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沈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董建安没察觉,她却发现,杭柏说这话时,明显看了她一眼,他答应得这么干脆也是冲着她来的。
这人,她上哪儿给他变一个各方面都很合适的相亲对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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