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一天晚上,林秦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这一次梦里的那人依旧没有清晰的面容——除了那次,他就连梦里也难以见她一面。
他捂住了脸,可手指遮挡下的面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仿佛从头到尾都不会有一刻失态。
断断续续的钢琴声逐渐传来,林秦怔了怔,跟随着声音往楼上走,在落地窗前的钢琴处望见了触碰琴键的少女。
她的背影纤细且袅娜,微薄的天光下,像是易折断的纸人。
林秦悄无声息走过去,过了很久才开口:“我第一次知道你会弹钢琴。”
“小时候学过。”她说。
她的神态里再也没有昔日里对林秦的厌恶或是反感,平和的像是对待陌生人:“但也很多年都没有碰过了。”
这份平和才显出冷漠的模样让林秦一时间慌了神,他几乎克制不住轻微颤抖的手指,用尽力气发出声音来:“……朝朝。”
声音轻的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羽毛,可又小心翼翼的,生怕惊醒了一池净水,掀起波澜。
余栖枝莫名其妙的瞥他一眼:“你怎么了?”
他半天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余栖枝的眼神却愈发的温柔彻骨,仿佛想将她融进骨肉里一般。
余栖枝望着他,停顿了片刻。
她的声音忽然说不出的温柔:“你真的喜欢我吗?”
她下一件事就该提到余汀州了,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演技才会如此精湛——林秦深知这点,可他还是深情不改的望着余栖枝,眼里的温柔快将人融化了。
“是。”他说:“我真喜欢你。”
余栖枝望了他一会,忽然说:“我不信。”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信。”
系统:“……”
它有的时候挺佩服宿主能忍这么久的,换它它都想打人。
“我挺讨厌你的。”
余栖枝说,“用讨厌这个词可能都不太恰当——是一有机会就绝对愿意把你意外身亡的那种讨厌。”
林秦又点点头:“我知道,要是有机会,你会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
“那你也知道我做了什么?”
她指的是寄到许霖枳那里的资料——
这么些天来的针对和仿佛早就知道他下一步计划的动作,林秦不可能想不到。
但时至今日他也没有动作。
他望了她一会,又笑了起来,还是说:“我知道。”
余栖枝在想,他要是知道那些东西不是为了让他离开那个位置,逼他放弃到手的权利,而是让他再也没有后路之后,还会是这么轻描淡写的反应吗?
“那你还要和我结婚?”
余栖枝更加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了,“林先生,您的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林秦也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
他走过去,像白日那般从背后抱住了余栖枝,少女亦没有躲闪。
窗户打开着,夜风冰冷的灌进来,寒意彻骨,可怀里的人却是温热的。
他贪恋着这一点温度,迟迟不肯松开手,手臂也越箍越紧。
他喃喃出声:“……我真喜欢你。”
余栖枝沉默了好一会。
她望着他:“死了也不后悔?”
“……不后悔。”他说。
“林先生,这话是你说的。”
余栖枝看着他,“我再问一遍,是不是和我结婚了,就是死了都不后悔?”
这话过于的断章取义。
可林秦越看她越觉得可爱至极,就连这幅冷漠的面孔也喜欢极了,哪里说的出拒绝的话。
他长久的望着她,随着她的话说:“就算是死了也不后悔。”
余栖枝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她站在他面前,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端详起了对方的面孔。
林秦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似乎很想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是你说的,林先生,不要忘记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让林秦以为这一刻的余栖枝被打动了。
可她没有——
猛烈的失重感包裹住了他。
直到跌进水里,呛了几口水之后,林秦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茫然的站在泳池里,浑身上下都是水的望着站在楼上窗前的余栖枝。
余栖枝依旧是冷淡的。
她垂下眼睫,厌弃的看着他,说道:“你没死成真是太遗憾了。”
尽管说这么点高度,只要不是倒霉至极都不会出事,但林秦连不舒服的痕迹都没有——就连个轻微脑震荡都没有,也实在是让人遗憾。
系统:“……你在干嘛?”
“推他下去,你难道没看到?”
余栖枝不耐烦的回答它。
系统:“你明天就能送他便当了,今天这么做不怕出意外吗?”
余栖枝憋了半天,最后说:“我没忍住。”
系统:“……”你人设没崩。
可林秦看她的眼神却更加的奇异了——仿佛第一次这么彻底的认识她。
看着她的时候,仿佛连身上的疼痛感都要逐渐消失了,一种没由来的欢喜让他整颗心都猛烈跳动起来。
林秦只觉得,从未有一刻这么爱过她。
系统:“……”只能说它还是读不懂神经病的脑回路。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
笑声愈发的清晰,在夜里回荡,余栖枝厌弃的居高临下的望着站在泳池里中央、浑身湿漉漉的男人。
她又重复了一遍,依旧是冷漠至极的:“你没死成真是太遗憾了。”
林秦却就这么张开手臂,他完全不在乎浑身的狼狈,只是看着她,眼角眉梢里都是笑意:“那你要不要下来,再试一次?”
就像是当初,他颤抖着把朝朝按在水里溺死一样。
他甚至迫不及待的希望余栖枝这么做——他仿佛已经提前感到了那种痛苦至极的窒息感,并因此而兴奋不已。
余栖枝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他能很清楚的察觉到她眼里的厌弃和轻蔑。
但他完全不生气,也生不起气来。
她和朝朝一样。
都对他的恶癖不以为意。
对他的厌恶,反倒是出自他本身的性格和行为——除此之外,对待他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多么令人心生欢喜啊。
他痴痴的望着那张既漂亮又冷淡的面孔,只觉得爱意将整颗心都要融化了。
“不用了。”她说。
然后就真的这么走了。
任由林秦一个人在冰冷的池水里。
等余栖枝早晨起床的时候,林秦已经在客厅里等待许久了,他恢复了那副人前的冠冕堂皇模样,再也看不见夜里那副狼狈的样子。
林秦坐在桌前,他手心里还躺着那天晚上被余栖枝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红宝石胸针,见她来了之后,微微笑了起来。
余栖枝视若无睹。
他扣住了她手腕,迫使她停下来朝这边看来,好声好气的和她商量:“婚礼的时候,戴着它好不好?”
红宝石的玫瑰胸针在掌心里闪烁着,它倒影着少女那张精致的面孔。
林秦望着她,有片刻的失了神。
余栖枝瞥了一眼那枚早不知被她丢哪里去的胸针,也难为林秦能找出来。
“我不想。”她说。
林秦的声音更温柔了:“戴上它好不好?”
简直是在哄小孩子吃药一般。
可望着那张漂亮的面孔,他想起昨日的场景来,又有些出神。
半天才说:“真的这么不想?”
余栖枝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想。”
林秦垂下眼睫,看了好一会那枚红宝石的胸针,又抬起头来,看了看余栖枝的面孔,最终将胸针丢在了废纸篓里。
他很和气的说道:“那好吧。”
在这一刻,他再看她,终于短暂的,再也没有那人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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