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浓黑如墨,夜幕之上一轮惨白的圆月挂在天际。如果细看之下就会发现,月中带血,大煞将至。
风从平地卷起,带起地上枯叶,引动着枝头垂挂的枝条作响声不断。
林间古树枯败,惨白的月光从上方倾泻而下,在地面上倒映出虬枝万般姿态,那些个黑影就像是在地上舞动着的鬼魅。
‘哒哒哒’的声响将林中寂静打破,细听上去像是有人在满地枯叶之上疾跑,脚步声急促,生生催人心魄。
“呼——”
暗夜里,一声喘息过后,那人的脚步声猛地一停,同时用脚踢开树叶,在地面上滑动出几道痕迹来。
夜风拂动,掀动着他身上黑衣鼓鼓作响,长发飞扬,翻飞似蝶。
他抬手快速掐诀,瞬息之间,刚刚脚步滑动之处竟是隐隐有红光闪现。
红光从点连接成线,红线交织,在地面之上绘制出一个法阵出来。
楚寒将修长白皙的手指竖在眼前,红光映照之下,他双瞳黝黑深邃,内里似是含有隐隐红光一现。
他仰头望向天上被染红了的月,唇抿成了一条线。
月中带血,大煞,是煞气横生的东西出来的征兆。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楚寒将目光抽回,落在面前的林子里。
他抬手一挥,红色的法阵瞬间隐没。
就在红光消失的那一刹那,月光也被一片乌云遮挡,林子陷入到了彻底的黑暗当中。
伸手不见五指,有东西在地下快速的移动着。
脚下站着的地面开始剧烈的晃动,楚寒稳住自己的身子,一抬眼愣是瞧见一条成了精的藤蔓须已经伸在了他的面前。
被这东西追了半个山头,楚寒深知这东西敏感的很。
敏感到这玩意只是蹭了蹭他的魔气就一窜三丈高,到最后彻底成了这一方邪物。
成了精的藤蔓须,在他的面前晃动着枝条,与他眼睛不过一根手指的距离。
此时,四周昏暗,它只能凭借气息来寻找目标所在,楚寒屏住呼吸,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可一旦有光……
心中正想着,头顶上方的乌云竟是慢慢移开,月光瞬间倾洒而下,正落在那东西与他之间寸
许之地。
“……”
这月也忒不是东西,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
糟糕,藏不住了!
楚寒眉目一寒,当即向后退上去一步,在那藤蔓精察觉之前,双手掐诀,地面上血红色的纹路当即显现。
风起,发丝飞扬,楚寒的面容张扬俊美,此刻更添几分邪性。
他双手念诀,双目紧闭。
那藤蔓精像是有所察觉,想要将根茎全部抽回,可楚寒设的阵法乃是专门灭煞所用,此等妖化之物,必会困于其间,挣脱不得。
这东西的根茎还在地下,楚寒一步跨上前,手拽上那剧烈挣扎的枝条。
瞬息之间红光大起,将楚寒的面容映照的通红,他的瞳仁之中幽光一闪。
“啊——”
他用尽全力,仅是一双手就将那藏在地下的根茎全部拽了出来。
这东西盘根错节,下方竟是十分巨大。楚寒不敢耽搁单手掐诀,红色的法阵将它困住的同
时,用火焚尽了它。
火光冲天,大火在红色法阵之上熊熊燃起。楚寒就立在法阵之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呦,堂堂魔界至尊怎么跑到下界玩起了火?”
这声音极尽妩媚多情,让人听着缠绵悱恻之间,遥想了一些个香艳画面。
楚寒抖着衣服的手一顿,一抬眸就瞧见了那火光之中映照出来的一个曼妙身影。
“蛇女?”
楚寒只是瞧了一眼,眉眼便眯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夜色之下,蛇女扭着那纤细的腰肢,穿过火海,栖到了楚寒身前。
“尊座,春宵一刻值千金~”
她的手慢慢的攀上了楚寒的肩膀,火光里,她的唇殷红如血。
浓郁的脂粉味弥漫在空气里,楚寒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他抬手欲推,那女人却是缠上他的身体,还在上面蹭了蹭。
这究竟是在哪里买的劣质脂粉,这味道……着实刺鼻。
一直自诩好脾气的楚寒,这会简直是忍无可忍!
“尊座,别这么不解风情,奴家可是……火,怎么有火!!!”
刺耳的尖叫声在耳朵边上炸响,蛇女连退数步,毫无形象的拍打着身上燃起的火苗,楚寒抬手掏了掏耳朵,抬手一挥。
眼前火光冲天之地,顿时大火蔓延而起,映透了半边天色,他的眉目在熊熊燃烧的大火里,恍若修罗。
“再敢跟上来,小心本座烧的你尸骨无存!滚!”
暧昧不成,身上衣服被烧的支零破碎,一贯自视甚高的蛇女盯着楚寒,面上含了一抹讥诮冷意,“都说魔界魔尊花天酒地了万万年,可今日一见倒是比那佛修还要无趣!”
“今日之仇,来日定当奉还!”
等到声音消失在天际,楚寒望着面前熊熊燃烧的大火,暗叫了一声糟糕。
他慌忙灭了这林中火,跑上前去查看。
这火莲业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灵不复。
本来是上山为家中的马拔草,结果草成了精,这下别说是草,连个草毛都没有了,玩大发了。
这马没了吃食,饿着?
楚寒摸了摸鼻子,脸上愁的厉害。
*****
加上今年这个年头,楚寒已经八万六千七百岁。
活了这么久,楚寒觉得自己这么些年干的最值得庆祝的一件事情就是辞了魔界的魔尊之位,脑子一热,在凡世的一个穷乡僻壤里窝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虽然日子过的苦了点,但好在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回去的路上,路过隔壁王大娘的家里,楚寒背着手在院子外的葡萄藤旁磨蹭了半天,手刚从袖子里伸出来,就听见有人喊他。
“小楚啊,这么晚了还没回家?从山上下来的吗?听着那边刚刚好像动静不小,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以前在魔界哪个见了他,不是称他一声尊座,或者是魔尊,这小楚二字倒是生生将他叫的年纪小了不少。
楚寒为此颇为受用,却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将伸出去的手抽回,摸了摸鼻子。
“刚从那边下来,没什么打紧的事。”为了防止起疑,楚寒话锋一转,“王大娘,这么晚了,也没睡呢。”
自从他来了这山头,隔壁王大娘就成了他邻居,楚寒记得这家这位大娘,还有一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啪’的一声脆响,让楚寒将思绪抽出来,紧接着他就看见王大娘掰了一串葡萄塞进了他的怀里。
“你一个在家也没个做饭的人,喏,这葡萄今个才熟透,拿去拿去。”
这让本是打算顺手揪下一点的楚寒,耳廓红了红。
“这怎么好意思……”
“都是邻居,回头觉得好吃,我就让二丫那丫头给你送去点。”
他想起来了,这王大娘的丫头名叫王二丫,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
自从及笄那天后,好像很久都没看见她了……
楚寒抱着一串葡萄边走边吃,却是刚将一枚葡萄丢起来,脚步却是倏然顿住。
就连葡萄什么时候掉的他都不知道,一双眸子微微眯起,死死的盯着不远处亮堂的紧的屋子。
隔壁院子是楚寒住了一年的窝,哪次回来不是黑灯瞎火的,这次怎么燃了灯?
有人?
魔界来的?
这么一个念头起,楚寒的眸中瞬间染了一抹戾气,指尖隐隐有红光泄露而出。
站在紧闭的门扉前,楚寒将门砰的一声打开来。
“来者何人?”
这一声夹杂着刺骨寒意的声音像是那极高山巅之上的冰雪,让人浑身一颤。
若是换做是其他人,定然早就吓得倒地跪拜了,可是当楚寒将门打开后,见到的却是一坐在
他床上的男子,面色清冷的望着他。
“是你?!”
楚寒一脸诧异的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将人望着,却见那人清润的
眸色里,澄净一片。
“魔尊。”
他清冷恍若碎玉一般好听的嗓音,让楚寒眸子微微眯起。
“不好意思,你叫错人了。”
这个人,是楚寒最不想见到的人,也是楚寒打死也不会想到会在此地出现的人。
这个人不是应该被人高高的供在神坛上,怎么会出现在这么一个山窝窝里。
“你为何会在这里?”
鸠占鹊巢,却是问雀问题,这人莫不是脑子有病?
楚寒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遍,就见那昏黄的烛光里,那人抱着一只兔子坐在床边。一身白衣也挡不住他周身清贵无比的气质。
不管怎么说,楚寒觉得这人的皮相还真就是上天入地头一个,比他见过的所有诸天神佛都要好看,却也是最伪善的一个神仙。
自打忘川河畔那次相遇,背地里喊了对方万万年的斯文败类。
这次见着真人,楚寒觉得这句评价,委实恰当的紧。
“这里是我的家,还请神子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兔子,顺便请您再高抬贵臀从我那榻上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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