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镜枫夜大吼。
燕洵立刻笑起来, “那我去了。”
妖车还在往前跑,地面并不是一马平川,从外面看妖车其实一直是起起伏伏的。后面穷追不舍的妖怪总是时不时往前窜一窜, 只要前面的妖车稍微松懈, 妖怪就会立刻追上。
“开门”燕洵回头看镜枫夜, “咱们半点工夫都耽搁不得。”
镜枫夜咬牙。
“你会找到我的。”燕洵轻轻拍了拍眼前的门。
层层叠叠的机关伴随着微小的声音, 打开一层一层的门,最后妖车最外面一层的门打开, 燕洵瞬间挑了出去。
他双手抱头, 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妖车则是急速拐弯, 带着后面的妖怪向另外一个方向去。
燕洵撞了一下, 不知道撞到什么, 只觉得胳膊肘疼的厉害, 他的身体有些控制不住的往前滚, 还要再撞上去, 然而下一刻却没有疼痛的感觉,反而撞上去感觉软软的。
“爹”小黑蹲在一块石头前面,双手扶着燕洵。
“小黑你怎么跟着下来了”燕洵诧异,“待在妖车里多安全,你跟着出来万一出事怎么办”
“爹。”小黑歪着脑袋盯着燕洵看了一会儿, 确定是燕洵就微微松了口气, 蹲在旁边不动了。
他偷偷跟着出来, 跟的是燕洵, 而不是镜枫夜。
燕洵爬起来, 顺手解决落单的几头妖怪,又踮起脚尖去看已经完全看不见的妖车,“镜大人倒是快,咱们这边是安全了。现在再让你回去也不现实,你暂时跟着我吧。”
小黑赶忙站起来。
“这个地儿不知道有没有渐蓄美人蜥,咱们先挖个坑看看。”燕洵说着,拿了把战伞递给小黑,也不管他会不会用,自个儿又拿了把战伞,打开里面的机关,几块小巧的铁片迅速组装,变成一把锋利无比的小铲子。
燕洵来的这一整片地方全都荒凉一片,看上去跟边城附近的妖国也没有什么区别。
脚下的土更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燕洵就是想选特别的地方挖坑也选不到,值得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开始挖。
“爹。”小黑盯着燕洵看了会儿,确定燕洵只是在挖土,就安分的蹲在一旁不动了。
他浑身上下都黑乎乎,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脸上的五官,身材又比较古怪,手长脚长,身体跟水桶似的,一看就不是人。
若是小黑此时在大秦,怕是要吓到不少人。
而尽管这里没有别的妖怪,但这里毕竟是妖国,小黑在这里才是正常的。
“你现在跟黑子还有联系吗”燕洵一边挖土,把小坑里的土弄出来,慢慢的自个儿也站在坑里,继续往下面挖,一边絮叨道,“当初发现渐蓄美人蜥,是要建地下铁路。那个坑挖的很大,也很深,到最下面若是没有妖灯的话,应当是完全黑暗的。现在按照那样的法子挖,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渐蓄美人蜥”
小黑歪着头看燕洵,没有别的反应。
燕洵就知道小黑应当是没听明白他说的话的,他也没有强求,而是继续忙活。
“五皇子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控制黑子,以后有机会还是要见见黑子才行,当初他离开可就算离开了,那些事实也还是事实,又怎么会改变呢”
不管黑子做什么,沈千银犯下的罪责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而沈老头即便是蹲了大牢,不也还是心心念的惦记着沈千银,还是惦记着继续折磨沈书郎么
这种固执的人就像又臭又硬的石头,年岁久了即便是变成化石也不会改变的。
“有些事啊,咱们就是再有能耐也改变不了的。”燕洵想起固执己见的老沈家,又想起还在边城的幼崽们,脸上便控制不住的露出笑容,“小黑啊,你应该还记得幼崽们吧他们跟你说话的功夫不多,不过蛋弟弟应当例外,那个小幼崽就是个话痨,很喜欢跟人说话,我不止一回看到他凑到你旁边嘀嘀咕咕的说话。”
“爹”小黑歪着头,盯着燕洵看。
燕洵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但还是说“蛋弟弟偷偷跟我说,他特别喜欢找你说话,因为你不会像其他幼崽那样,有时候会趁机对他说教。”
因为蛋弟弟是个话痨,经常是有什么说什么,就是没什么事也能絮絮叨叨的说上一通,有时候利爪幼崽、雷电幼崽等小幼崽就会趁机捉了蛋弟弟,给他讲一些学问。
每回蛋弟弟都绷着脸听完,然后哒哒哒抛开,等过些日子忘了这事儿,再跑回来找这些小幼崽说话,再听一些学问。
“跟蛋弟弟不一样,蛋红红其实跟幼崽们并不是很亲近。”燕洵低声道 ,“我自然知道小黄的想法,也没有阻止。那孩子过得日子苦,好不容易有个愿意交心的幼崽,这是好事。”
蛋红红平日里虽然也经常跟幼崽们凑到一起说话,但明显不如蛋弟弟跟他们亲近,而恰恰相反,幼崽们跟小皇子没有那么亲近,但蛋红红跟小皇子却十分亲近。
小皇子自然也把蛋红红放在心上,跟在后面天天操心,几乎是操碎了心。
这些事燕洵都看在眼里的。
“都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这些小事儿啊,我便是看到了,也都从来不会说什么。”
燕洵一手扶着腰站起来,把刚刚挖的土运出来,自个儿蹲在坑里当诱饵。
小黑蹲在坑边上,低着头往里面看。
“渐蓄美人蜥。”燕洵干脆蹲下,仔仔细细的感应周围的动静。
如果这次不行,他还得往深了挖。
边城。
朝廷来的功曹终究是不肯善罢甘休,边城大营的功曹把战功报上去,到他们手中,便全都减了半,有些战功突出的道兵名下的战功直接一笔勾销,什么都没了。
这些事儿他们也没瞒着边城大营的将士,甚至是故意给他们看的。
“欺人太甚”黑熊狠狠地砸了下桌子。
他好不容易用战功换了一枚归元绿灵芝,迅速养好伤不说,修为也趁机往上窜了窜,上战场后,不但斩杀不少铜爪鬣狗妖,还活捉许多归元虫叶妖。
要论战功,黑熊可能不是头筹,但绝对是首屈一指。
现在那些人白纸黑字的那么一勾,他出生入死换来的战功就直接给抹消了。
“我只能保证你们的战功在边城永远都不会被抹消。”杨叔宁沉声道,“现在归元绿灵芝几乎没了,不过还有些归元蓝灵芝。小花大夫说这些归元蓝灵芝全都留着救命,只能拿出十枚。我便斗胆做主,这十枚归元蓝灵芝全都可以用战功换,都留给你们。”
可就算是这样,战功没了,朝廷定然不能封赏,他又如何往上爬。
只是即便是杨叔宁对此也无能为力。
军帐内点着妖灯,只有角落燃着油灯,以防妖灯出事故变暗。
忽然油灯闪了闪,又是几个五大三粗的道兵闯进来,梗着脖子看杨叔宁。
“将军”道兵粗声粗气的喊,沙包大的拳头攥着,看得出来已经极力忍耐了。
杨叔宁沉吟,他也没想到这回战功被削的那么狠,“你们去水泥楼那边问问,先看看他们如何说吧。”
黑熊立刻会意,赶忙道“你们都别去,让人看到了不好,我去正好这些日子攒了些银钱,好买票叫我家那小子回家去”
众人都知道黑熊的弟弟,黑十郎原本在赵家当差,是个小厮,后来跟着来到边城,燕洵便做主拿了银钱帮黑十郎把契约买了回来,往后就没再让他跟赵飞腾那些人靠近。
后来赵飞腾离了边城,黑十郎也没跟着去,到现在还住在火车站呢。
所以黑熊不管是来火车站还是去找幼崽们,都是名正言顺的,反而是其他将士不像他那么方便,若是贸然露面,不用说别人也会怀疑这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黑熊气势汹汹的出了边城大营,直奔水泥楼。
屋里蛋弟弟早早听到动静,便哒哒哒跑出来开门,冲着黑熊挥小爪子,“黑熊正好今儿个黑十郎来玩,也是巧了。”
“蛋弟弟”黑熊认真拱手。
他才不会觉得这只是单纯的巧合,明显是这群聪明的小幼崽猜到什么,故意找借口让黑十郎来的。
进了屋,黑十郎这才下了炕,跑过来看黑熊,“哥,你咋来了”
“咋地我不能来”黑熊蒲扇似的大巴掌拍了拍黑十郎,拍的他差点摔下去。
炕上摆着炕桌,上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一些看上去杂乱无章的图纸,还有一些已经开始有些风骨的毛笔字,更是有一些毛笔画,看着花里胡哨的,黑熊打眼一看,顿时觉得自己眼花缭乱的。
蛋弟弟顺着旁边的绳梯爬上炕,又跳到桌子上,冲着黑熊嘿嘿笑,“这些都是我哥弄的,里头还有我写的几个毛笔字呢,就是不太好看。”
“咱就是个粗人,这些个精细东西是看不懂的。”黑熊赶忙道。
蛋弟弟笑得愈发厉害,“我阿爹以前还说过,等往后边城建起学堂,还要跟杨将军提建议,底下的道兵可以不念书识字,但只要是百户、千户往上,至少得认字。”
听着这话,黑熊就是脸色一变,“此话当真”
“当真。”蛋弟弟重重地点头,又冲着黑熊掰着自己的小爪子,“你且想想,若是将领不识字,又如何能看懂信件呢若是将领学问不好,那等将来进京,又如何上朝面圣呢”
早年间倒是也有大字不识的将军封侯,可那也不过是凤毛麟角罢了。
京中朝堂跟边城不一样,不只是看战功,还要看你会不会做人,能不能做官,里面的东西可要复杂的多。
蛋弟弟这么说着,又话锋一转,“你今日来,可是因为战功”
“正是因为战功。”提起这个黑熊就气不打一处来,“战功都实打实的摆在那里,那些人不但给减半,还把我的战功一笔勾销了。说是什么我不可能杀那么多妖怪,更不可能抓那么些归元虫叶妖,他们一句不信,就立刻否决了我的所有战功。”
这样的事不管是谁遇上都不会高兴。
况且边城战功从来都是拿命去拼,用血肉换,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黑熊愤愤不平地坐在炕沿上,冲着小幼崽们抱怨道“这事儿就不能这么办他们若是觉得战功不符合实际,完全可以提出来,咱们想办法证明就是,又何必这样一笔勾销。原本妖怪开始攻城的时候,他们就应该快马加鞭的来,他们应该亲自去外城墙看看,这样战功才能作准。”
就是留在边城大营的那些功曹,也应该跟着道兵上战场的。
他们虽说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但他们手中的毛笔可是用来记录道兵战功的,就凭借这一点,道兵也会好好的保护他们,不让他们出事。
只是没有人有那个胆子去外城墙。
“哪年都是这样,今年确实过分一些。”撼山幼崽倒了杯茶水递给黑熊,一边若有所思道,“只怕是那些人的目的并不只是削弱战功。原本每年他们削弱战功,是害怕边城势大,显得京城文臣仿佛无用武之地,今年么做的确实过分了。”
“哼,今年妖怪攻城,京城什么反应都没有,最起码的粮草都没运来。”蛋弟弟不高兴道,“这些话原本不适合我说,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今年大秦其他地方几乎都风调雨顺,庄稼都长得极好,粮税收上来不少,便是跟边城一点凤毛麟角的,也比什么都不给强。”
黑熊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现在边城虽然不缺吃不缺穿,甚至是道兵都有银钱补贴,虽然不多,但好歹有银钱拿,而这些东西几乎都是燕洵想法子带来的,跟京城那边已经几乎没了关系。
“边城的日子一直很苦,哪怕是现在也不能说轻松了。”蛋弟弟老气横秋道,“朝廷这回一粒粮食都没给,你们这些将士难道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那些边城来的功曹未必不知道这一点,依我看这战功削弱抹消也不过是暂时的,他们的目的应当是我们。”
“没错。”蛋红红放下毛笔,拿了帕子擦了擦小爪子,这才道,“他们应当还有别的任务,大约是想知道咱们是如何把边城外面的驿站连根拔起的,又是如何拿出那么些粮食的,怕是他们还会想法子看边城大营的账本。还有边城的纺织作坊,每个月产出的棉布和棉花都不是小数目,弄到京城其他地方都能大赚一笔,这样几乎一本万利的生意攥在我们手中,怕是会有很多人急的夜不能寐。”
“黑熊,你且回去告诉杨将军,战功的事情不用担心,现在还没到最后呢。”
“左右不过利益二字。”蛋弟弟背着手在桌子上走来走去,“咱们现在静观其变吧,他们总会露出真正目的的。至于边城大营,你们不满也不要忍着,总得让他们知道你们真正的态度。”
撼山幼崽不高兴道“年年这些半点战功没有的功曹都要来耀武扬威,年年都要哄着供着。皇上若是当真不相信边城,何不亲自来看看,又何必弄得这样弯弯绕绕的,这当中一道道手续过去,战功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
的确,若是皇帝不信任边城,觉得边城谎报战功,那完全可以御驾亲征,边城战况到底如何,别人怎么说也比不上自己亲眼看看。
这样的话,又何必弄出功曹,又何必在血肉换来的战功上面动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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