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要出门。
这是小黑对燕洵表达出来的意思, 而且小黑还表达了,这是他跟蛋巨巨交流的结果。
尽管燕洵和镜枫夜都没有发现小黑是怎么跟蛋巨巨交流的,但是燕洵愿意相信小黑,且愿意让小黑出门。
只是小黑的个头太小了, 就算是踮起脚尖也只到蛋弟弟腰上那么高, 给小黑准备包袱就变得很困难, 而且很多人都不知道小黑的存在,就是想让小黑去找人帮忙也不好找。
最后燕洵思考良久,给小黑写了一张纸条,盖了自己的私印,又给小黑准备了五张大小都有的银票, 最后给小黑披上蓝棉布缝的披风, 这才让小黑出门。
纸条和银票都叠地小小的,用防水的皮子包着, 小黑无论是扛着还是背着都很合适。
“爹。”小黑哒哒哒跑出去很远,回头冲着燕洵挥爪子。
有很多次小黑跟在燕洵身边都有看到过,每回蛋弟弟他们出门的时候都会跟燕洵挥手, 如今小黑也可以挥爪子了。
“去吧。”燕洵也笑眯眯地挥手。
于是小黑就出门了。
他个头特别小, 跑起来不能像蛋弟弟那样跟飞起来似的, 但是他个头小也有个头小的好处。他只要爬到树上,然后张开短短胖胖的胳膊,抓住自己的小披风跳下去, 就能滑翔出去, 像鸟儿一样飞出去很远很远。
只要飞几次, 小黑就能很熟练的掌控方向了。
跑得久了,有点饿肚子的时候,小黑就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思考,然后调整方向,去找距离他最近的幼崽。
他像一只蓝色的蝴蝶一样从树上飞下来,当没有树可以爬上去的时候,他就原地跳起来,然后继续往前飞。
小黑越过大块大块地石头,越过一个个小土包,越过高高大大的灌木丛,越过断壁残垣,越过一袋袋粮食,越过一个个帐篷,终于找到了戴着大大的帽子,正捏着图纸说话的梅西。
他落到地上,哒哒哒跑过去,伸手拉梅西的衣裳。
“小黑”梅西一低头就看到黑乎乎的小黑,“你怎么来了是累了还是饿了”
梅西赶忙跟身边的管事交代一番,带着小黑回帐篷。
因为小黑不会说别的,只会表达自己的意思,梅西就担心自己看不懂,便赶忙准备好吃的和喝的,还有一个软软的小窝,这样小黑无论是累了还是饿了就都能解决了。
小黑上前吃吃喝喝,填饱肚子以后就打开自己的小包袱,给梅西看燕洵写得信。
梅西一看就明白了,“成,你在这里歇息吧。这是我的帐篷,外面有道兵把守,等闲人都进不来。”
给小黑准备的小窝是蛋弟弟的,对小黑来说有点大,柔软的棉被整个包裹住小黑,让他完完全全的陷了进去。梅西又拿了个热水袋放在旁边,见着小黑睡着了,这才蹑手蹑脚的到一边忙活。
狠狠地歇息一番,小黑利落地爬起来,先是一板一眼地检查一遍自己的包袱,这才又吃吃喝喝一番,冲着梅西摆摆手,又走了。
小黑又开始赶路。
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儿,且坚定不移的想着目的地去,累了困了的时候,就近找忙活的幼崽们,他们总是会很好的照顾小黑,然后歇息好的小黑就再次出发。
当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小黑便哒哒哒跑上前,找了块干净的石头,盘腿坐下,静静等待。
这里是歧元县最边缘,土壤不适合种田,便没有人居住,可以说是十分荒凉。而不远处就是湍流的大河,水流湍急,水中夹杂着浑浊无比的黄土,河床越来越高,好在河岸两边都十分坚固,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事。
小黑盘腿坐在石头上,背对着夕阳,就这么静静地等了一夜,当面前的日头缓缓升起的时候,他还是安静的盘腿坐着。
忽然远处出现一个很小的小黑点,一蹦一跳的。
“我好像看到小黑了。”蛋弟弟拿着从战伞上拆下来的迷你望远镜一边往前跑一边看,“哥,你快用望远镜看看是不是,也不知道小黑为什么跑出来”
“我看看。”撼山幼崽也吓了一跳。
小黑对他们来说是很特别的,当初小黑跟着燕洵去了妖国,又跟着回来,而且还进化了,变得聪明许多,幼崽们几乎都当他是弟弟。且小黑是黑子身上的一部分,无论如何大家都应该好好保护小黑,连带着也是保护黑子。
当望远镜视野中清晰地出现小黑背影的时候,撼山幼崽是真的吓了一跳,赶忙道“咱们快一点,去看看小黑到底是咋了,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走”蛋弟弟赶忙道。
“我也去。”后面蛋红红也撵上来。
几只小幼崽飞快上前,发现坐在河边的黑乎乎的小家伙当真是小黑后,都是吓了一跳。
小黑倒是不慌不忙,他打开自己的小包袱,拿出信给幼崽们看。
“原来如此。”
蛋弟弟挂在撼山幼崽身上,信在撼山幼崽手中,蛋红红也挂在撼山幼崽身上,这样三只小幼崽就可以同时看信了。
“既然跟蛋巨巨有关,又是阿爹让你出来的,那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尽管说,我们都会帮忙的。”蛋弟弟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不过这边马上会开一道口子,引水进运河,小黑你必须待在这个地方吗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跟着我们吧,这样也能照应你。”
小黑歪着头看了蛋弟弟一会儿,果断爬起来跟着走了。
蛋弟弟就摸了摸小黑黑乎乎的脑袋,牵着他的小爪子走。
“既然是蛋巨巨让你来的,那是不是说蛋巨巨那边有什么变化”蛋弟弟就问,“蛋巨巨是不是快破壳了看阿爹信上写的,似乎是运河跟蛋巨巨破壳有些关系,那小黑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只是送消息的话,完全不需要小黑出来,无论是燕洵手底下的人,还是谢然书那边的人,都能帮忙。
现在竟然惊动了小黑出来,而且还是蛋巨巨要求的,这就让蛋弟弟心里头忍不住琢磨。
“会不会是蛋巨巨要破壳了”蛋弟弟忍不住道。
“如果是蛋巨巨要破壳,他应该会告诉阿爹吧”蛋红红还算冷静,“平时咱们跟蛋巨巨聊天,他也都是有回应的。哥,我当初破壳的时候是什么样呢”
当初蛋红红破壳正是黑子出世的时候,燕洵和幼崽们都没能分出心思关照蛋红红。
于是蛋弟弟就说“你就是那样破壳了,很容易。”
“你破壳的时候也是。”撼山幼崽就说,“当初小蛋破壳也很容易,跟蛋巨巨完全不一样。”
这就没有可比性了。
左右琢磨不出来,蛋弟弟也只能作罢。
甭管蛋巨巨那边如何,运河还是要开通,且因为当初运河横亘在前面挡住了秦仪的去路,这些日子秦仪都只能带着下属临时扎营等待,也是闹出不少事情来。
好在那些被秦仪收拢的汉子都暂时按照营地的管理方法管理,倒是也暂时平静下来,想要闹事的都被迅速压了下去,否则秦仪那边根本管不过来。
这会子鸿沟正在迅速往这边的巨河靠拢,三只小幼崽来河边就是为了查探情况,只是没想到会遇上小黑。
引水口是早就决定好的,且经过许多位工匠集中计算,从这里引水既能缓解巨河湍流的河水,又能对歧元县这边不怎么肥沃的田地进行冲刷,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而秦仪对此事也十分重视。
“何先生,你且去看看河床挖得如何了。”秦仪道。
“是。”何先生赶忙出来,招了个守卫问了问。
守卫一直来往河床与营地之间,对那边的进度十分了解,便道“今儿个便能开通。”
“果真是如此。”何先生语气复杂。
当初看到那深不见底的鸿沟时他就吓了一跳,又亲眼看到撼山幼崽带着人把拦路的山包炸飞,还以为河床全都是炸出来的,可等他真正看到撼山幼崽是如何领着人挖河床的时候,就不由得有些咋舌。
挖河床的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力气极大的道兵,另外一部分则是孙元宝这些当初撤出作坊,跟着京城大营道兵来歧元县的百姓,同样也都是身强体壮的汉子。
他们分成很多小队伍,一个个汉子都是光着膀子,拿着古里古怪的铲子,飞快的铲土,若是遇上硬土,便会换人来挖,挖出来的土则是被迅速运走,直接运出河床,顺便加固河堤。
让何先生惊讶的是,这些人无论是普通的汉子,还是有修为的道兵,干活都跟拼命似的,下死力气,半点力气都不肯留,也没有任何人偷懒,个个都跟拼命三郎一样。
这么多人同时动手,又不会偷懒,那进度几乎是一眨眼一个样,一眨眼一个样。
而等何先生看到这些人的吃食时,就有些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肯下死力气了。
营地有专门的饭堂,还有一群妇人和体弱的小哥儿,半大的孩子,专门帮着这些人做饭,用的都是掺了精面的粗粮,烙出来一张张大饼,个头比人脸还大,炒菜的时候,何先生亲眼看到几个小哥儿抬出来半扇猪,不一会儿又抬出来半扇,等着快要吃饭的时候,又有小哥儿直接推着小车出来,上面是推成小山的罐头。
干活的汉子端着饭碗全都冒尖,就算是粥水里面也至少一多半都是熬的十分软烂的粮食,并且额外的会有菜包,那一个个拳头大的菜包,一个人就能拿三个,按人头分,小孩儿也能拿三个大菜包。
这些干活的人狼吞虎咽地填饱肚子,还会集中歇息小半个时辰,一开始何先生还觉得这根本是多此一举,小半个时辰能干多少活,可等他发现竟然还有大夫提着药箱来回巡视,若是发现有人身体状态不好,不但会给免费诊脉,还会直接给汤药,专门拉出来养病的时候,何先生便有些明白了。
能保证干活的人吃饱穿暖,且病了有专门的大夫看病,而且并不会逼着他们干自己适应不了的活计,强壮的汉子吃得多力气大,便安排重活,年纪不大的孩子力气小,又在长身体,就给他们吃好的,安排轻松的活计。
何先生还眼睁睁看到有年纪不大的小哥儿怀了身子自己不知道,跟着吭哧吭哧干活,被大夫诊出来立刻就被单独拉出来,很快就有管事出来,给调整活计,基本上不怎么动手,一点都不会累着,大夫则是会开一些补药,更是交代管事,以后小哥儿的饭食要单独做。
还有一些年纪大的老人干活也十分拼命,他们并不担心自己的身体,因为没回大夫来都总是会对他们特殊关照一番。
这些人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因为根本没有需要他们担心的地方,而他们知道这些粮食,这些大夫,这些药材都是哪里来的,所以干活就愈发的拼命,根本不会有偷懒的。
然而林子大了,总会是什么鸟都有,一大群人中也会有那么一两个害群之马,但只要被周围的人发现,就会立刻有人替换上来,那偷懒的人会被打发去干别的活,吃的、穿的、用的就都会大打折扣,有些一大家子都在这边干活,他家里人还会专门来教育他。
如此多管齐下,就导致这边撼山幼崽刚刚跟工匠们商量好,运河往前推进多少多少,那边消息送过去没多久,活就已经干完了。
这些事都是何先生亲眼所见,根本做不得假,他便原原本本地对秦仪说了。
运河一事,秦仪想要有所作为,怕是有些难。
“何先生,你说那些人能不能帮着干活”秦仪忽然想到了他收拢的那群乌合之众,自从使用营地的法子管理,那群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幺蛾子,这会子也有模有样的,看上去能用一用。
“这”何先生有些犯难。
秦仪收拢的这些人曾经都是歧元县各个村子的农户,后来分别跟了狗娃叔和狗将军,那也是呼朋唤友,手底下一大帮子人,吃过权利的甜头的,而不甘心留在营地,选择跟着秦仪,本身就野心不小,现在他们老老实实,那是因为营地的管理方法有用,若是换个法子,让他们去干活,怕是有些难。
而现在开凿运河的一部分人是孙元宝等从燕洵还在鸿胪寺,是小小的鸿胪寺丞的时候就跟了他,用官场上的话来说,那他们就是燕洵心腹中的心腹,用他们根本不用操心;而另外一部人虽然是从地方借调的道兵,可也都已经被收服的服服帖帖,恨不得都以燕洵的铁杆自居,根本不会有别的心思。
看看秦仪打出太子仪仗,这些人虽然也来跪拜过,但是没有任何人想要投奔秦仪就知道了,这些看似松散的人其实是如同铁桶巨兽一般,轰隆隆地往前滚着,根本不回去在意别的什么人。
“罢了。”秦仪只觉得身心俱疲,他做了许多年太子,还从未像来歧元县这样束手无策。
“运河马上开通,臣再去看看。”何先生心中叹气,开通运河这么大的事情偏偏贾求孤和谢然书一个都没出现,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着秦仪,还是在暗中讨好秦仪,给他这个主持开凿运河的名义。
想要知道贾求孤和谢然书的意思,还得去看看那群小幼崽的意思。
秦仪跟那群小幼崽是两看两相厌,这就得何先生亲自去,而对于小皇子的身份,他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他是秦仪的人,就不能对小皇子有什么表示,只能假装不认识罢了。
到了撼山幼崽这边,何先生见着小皇子也在,就赶忙拱手,默默地行大礼。
虽然不能有所表示,但规矩不能变,他终究是臣,而小皇子再怎么样也是君。
“快起来,无需多礼。”小皇子脸色缓和许多,“何先生来可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运河几时开通。”话在嘴里转了个圈,何先生终究是没有直接问出来,他还要替秦仪兜着面子,要是贾求孤和谢然书不准备给秦仪这个面子,那他要是直接问出口,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
小皇子是何等通透之人,何先生一开口他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了。
跟聪明人说话从来都简单的多,小皇子就说“运河开通到了最后时刻,河水随时都有可能倒灌,他们去盯着了。那边干活的汉子也都是道兵,身上缠着绳子,就怕出意外。”
“最后一步应当是两个时辰以后,到时候河边最后一块地方会直接炸开,同时也会放礼炮。”
“何先生不妨请太子殿下来,到时候最后一步便请太子殿下。”
小皇子冲着何先生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多谢。”何先生微微松了口子,他想的果真是没错,贾求孤和谢然书在这么重要的时候不露面,就是为了给秦仪兜住这个面子,而这会子幼崽们都没露面,交给小皇子来告知他,也同时是让他知道小皇子早已不再是孤家寡人。
他能帮着幼崽们传话,且跟蛋红红关系极好,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甚至是他几乎是住在保育堂中。
无形的,他便成了得到幼崽保育堂全力帮助的皇子,竞争力可是比所有皇子加起来还要大。
可惜了就是他没有上皇家玉牒,真要争起来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何先生微微摇了摇头,忽然又想到宫里的皇帝,就是不知道当初小皇子被燕洵接走,皇帝有没有预料到这一步,如果这一步皇帝预料到了,那以秦仪现在的本事,这个储君当真是还有说头。
运河这边到了最后时刻,撼山幼崽,蛋红红和蛋弟弟都在。
“最后炸药都计算好了吗”蛋弟弟背着小手在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走来走去,有点焦躁,“太子殿下那边没有什么幺蛾子吧就怕他那边突然出事。”
“听说太子殿下想让手底下的人来帮忙,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不了了之了。”蛋红红说,“哥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小黄说了,如果太子殿下那边有什么不妥当,他会帮忙的。”
蛋弟弟板着一张小脸点头,“那就好,最后关键时刻了,可千万不要有事。”
“能做的咱们都做了。”撼山幼崽道,“每个人身上都绑着绳子,就算出现意外也能把他们及时拉回来,大夫都已经就位,最后的轰炸都有工匠计算过很多遍,虽然不能说万无一失,但也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为了这最后的一刻,几乎是所有人都没有闲着。
而像是孙元宝等没有修为的汉子早就撤回安全的营地,现在进行最后开凿的全都是有修为的道兵,他们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快速而又小心的挖土,运土。
撼山幼崽在一旁坐镇,手里拿着战伞,腰上也别着战伞,随时准备出手。
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小黑很淡定。”蛋弟弟焦躁的走了一圈就回到小黑身边站着。
重新吃饱喝足的小黑继续面朝着巨河盘腿坐着,身上的小披风随风飘动,他自个儿不动如山。
“哥你快别晃了,我眼睛都晕了。”蛋红红使劲揉了揉眼睛,“等太子殿下来吧。”
“所有人撤退”撼山幼崽忽然大喊。
开凿的进程已经到了工匠的计算以内,干活的道兵开始有条不紊的撤退,顺着岸边垂下来的绳子爬上去。
最下面已经开始渗水,随着渗出来的水越来越多,最后留下的一层土也开始变得没有那么牢固。
“太子殿下来了吗”撼山幼崽眯起眼睛观察一会儿,又拿起望远镜看,忽然道,“时候差不多了,现在点引线便是最佳时刻。”
“再等等。”蛋弟弟皱眉。
“我去催催。”蛋红红站不住了。
帮着传消息的是小皇子,他肯定不会弄错,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秦仪那边又出了什么事。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出错,否则便是运河开通了到最后也会留有遗憾。
蛋红红一路飞奔,刚好遇上太子殿下的仪仗,浩浩荡荡上百人,半天不上前走一步,再看当中还有一个巨大的车辇,秦仪身着华服端坐在上面,显然是为了主持运河开通而特地摆出来的排场。
“这”蛋红红语塞,既然要摆排场,那就造出来,一个时辰不够,两个时辰难道还不够吗
偏偏要这么拖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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