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伤残道兵?”一个汉子来到桌子前面,低着头问。
镜枫夜本来蹲在炭炉旁边, 闻言猛的站起来, 站到燕洵身后, 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个汉子。
汉子身上有股锋利无比的气势, 即便是他蓬头垢面, 长发耷拉着遮挡了脸颊,也依旧遮掩不住那身锋芒毕露的气势。
“恩。”燕洵点头, 上下打量汉子。
再锋利的气势在燕洵眼里也算不上什么, 他面色坦然的上下打量, 看到汉子一条小腿下面空荡荡的,心中便有些了然。不过汉子身体笔直, 破烂的衣裳遮挡不了结实的身材,看得出来他一直有打熬身体, 否则也不会现在还保持着这样锋芒毕露的气势。
“边城制伞作坊,有很多活计可以选择,工钱最低每个月三十个大钱, 每过三个月都有衣裳、卫生纸、布料等福利发放, 管吃住,如果表现的好, 将来可以在边城娶妻生子,我会安排住房。”燕洵淡淡道,“住房都是楼房, 里面地方不算大, 不过足够安全。”
“去边城?”汉子问。
燕洵点头, “去边城,而且是去我的封地。”
“好。”汉子答应了。
没想到汉子这么容易答应,燕洵不由得来了兴趣,便跟他多说了一些话。
汉子沉默寡言,只要开口,基本都说重点。
燕洵倒也没恼,慢慢问明白了自己想知道的。
汉子叫绿鸟,家中还有爹娘和弟弟,姓周,原来的名字已经忘了,只记得去当兵后取的代号。原本汉子战功不错,有机会升为百夫长,只要再上几次战场,升千夫长也不过是等待而已,可偏偏受了伤,一条腿小腿以下没了,再不能当道兵,只能回家。
哪怕是曾经是伙夫长,且很快就能成为百夫长,回到家里,也只能过寻常庄稼汉的日子,种地、种菜,日日算计着家中的粮食,希望能过平稳的日子而已。
但多年的道兵生涯早已在绿鸟身上烙下烙印,他怎么能再去成为庄稼汉?
那种日子早已回不去,可他也已经不再是道兵,哪怕是日日打熬身体,那没了的小腿也长不出来,他种下的庄稼也不会长得更好,甚至还因为身上煞气重,村里没人敢跟他说话,就连爹娘也都……
当听村里人说燕洵招收伤残道兵的时候,绿鸟甚至没有听后面的话,他直接回屋收拾为数不多的东西,值钱的全都留给家人,剩下能带走的也不过是一件衣裳,就这样在夜色中出了门,慢慢挪到京城城门口。
“你这个伤问题不大,回头给你弄个假肢按上,应当能与常人无异。”燕洵很轻松的说,“道兵有修为,只要调理的当,身体素质总比寻常汉子要强得多,力气也大,你这样的根本不是大碍。”
绿鸟眼睛微微一亮。
当初他回到村里,不知道多少次听着家人叹息,听着村里人说他当初成为道兵,多么光荣,却偏偏断了腿回来,过得日子还没有寻常人家好。
那些话一句一句的说着,他们以为绿鸟听不到,或者他们就是故意说给绿鸟听得。
他这样受了伤回来,拖累全家,还不如死了,好歹朝廷会拨些银钱给家里。
人活着就是那么现实,哪怕是家人,也得先活下去才能再去考虑别的。
绿鸟当即站在燕洵身后,腰杆笔直,若是不看他空荡荡的小腿,定然看不出他有伤残。
燕洵在城门口等了一天,也只收到绿鸟一个人,其余的大都是过来打听消息的。
“一块坐马车回去吧。”燕洵道。
镜枫夜赶忙上前准备。
马车从外面看朴实无华,但里面却别有冬天。
绿鸟往里面看了眼就赶忙退出来,坐在外面不动了。
燕洵也没有强求,自个儿进了车厢,往软垫上一靠,再盖上薄被,准备歇息。
一整日都在城门口,光是坐着不动就很累,更别说燕洵还要解释自己的制伞作坊。
“明日让小蛋来吧,大人歇息一下。”镜枫夜心疼道。
“恩,让小蛋和北大人一起吧。”燕洵打了个哈欠,“北大人这几日应该闲着,小蛋也天天带着弟弟乱跑,给他点正经活干也挺好的。我看那绿鸟挺好,你好好安顿,再给幼崽们说说……”
还有许多话想说,只是燕洵实在是太累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累的睡着。
镜枫夜抿了抿嘴,慢慢帮燕洵盖好被褥,让他好好歇息。
外面绿鸟坐在车辕上,发现拉车的马匹根本不需要撵,自己就知道路,走到巨大的水泥路口的时候还会观察路中央的人指挥,等到能往前走的时候才会走。
车厢里的动静虽然不大,但绿鸟还是听到了。
出乎他的意料,燕洵竟然只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而且看样子身体还不如普通人。
既然如此,燕洵又是如何去的边城?
边城普通军户从来不会靠近外城墙,日子也过得极苦,绿鸟还记得边城的苦寒,原本他看到燕洵面如冠玉,姿态悠闲,还以为他是修为高深的大将军。
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能去边城,能去外城墙,这又是不同的印象了。
燕洵睡了一路,马车停下的时候他就醒了。
“大人,到了。”镜枫夜低声道。
“恩。”燕洵费力的睁开眼。
马车里已经点了油灯,狭小的空间照的十分清楚,燕洵眨了眨眼,冲着镜枫夜伸出手。
镜枫夜笑了下,把燕洵抱起来。
“那个人再如何,大人也不应总是心心念的。”镜枫夜忽然道。
“什么?”燕洵没反应过来,很自然的靠在镜枫夜身上任由他帮自己穿外套,“这个绿鸟不错,虽然不识字,但是可以看看潜力,若是可以,我准备带在身边教教本事。”
“他长得有点像我,大人不要总是想着他。”镜枫夜道,“他的本事可以找幼崽们学。”
绿鸟模样十分英俊,身材高大,若不是身上脏污,好好打理一番的话,模样是绝对不差的。
燕洵反映了一下才明白,顿时失笑,“他不过是眼睛略微有点像你,别的任何地方都不像,他身上也没有龙鳞痕迹,你吃什么醋。”见着镜枫夜抿着嘴不说话,燕洵无奈道,“好吧,回头我让幼崽们带带他。”
“就得这样。”镜枫夜这才说话,“大人这几日累了,明日便歇息吧。”
“恩。”燕洵点头。
身上那种累很明显,不愿意抬眼皮,也不愿意抬手,总是困,没有精神,燕洵甚至能感觉到身体里那种极具明显的亏空的感觉。即便是他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太羸弱。
好在在马车上睡了一觉,燕洵有了些精神。
保育堂建设水泥楼外面停了一整排的小铁驴,旁边点着油灯,照亮了等在外面的幼崽们。
绿鸟跟在最后面,他忽然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极其诱人的香味。
随着燕洵靠近,那股香味愈发浓郁,明明没有风,却有树枝摩擦着发出来的沙沙声响。
借着油灯,绿鸟终于看清楚,散发香味的原来是一棵桂花树。
燕洵带着幼崽们进了水泥楼,那是玻璃门,里面也点着油灯,一切都干干净净,绿鸟下意识停下,不敢靠近。
桂花树散发出来的香味变淡了,风一吹便更加明显。
“你跟我去保育堂医馆。”花树幼崽道,“先帮你检查一下身体,回头我跟他们讨论一下假肢制作。”
“啊?好。”绿鸟猛的低头,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只小幼崽没跟着进水泥楼。
“以后你暂时住在医馆,等按完假肢再安排别的。”花树幼崽道,“医馆那边也有饭堂,你跟和大夫们一起吃就行,住的也都有被褥,有事可以找医馆大夫……”
绿鸟轻轻点头。
保育堂医馆是好几个水泥楼组成,最前面的是巨大的玻璃门,里面点着许多油灯,地面光滑,纤尘不染。
绿鸟踩着这样的地面,不由得收敛心思,有些小心翼翼的跟着花树幼崽往前走。
他有点想起来了,好像村里有人说过花树幼崽,这只小幼崽是很厉害的大夫,堪称神医。
跟着进到屋里,绿鸟看到干干净净的板凳,整个人都有些局促,他后悔自己竟然没有好好打理,好歹换件干净的衣裳再来。
“小花师兄。”坐在桌子后面的大夫看到花树幼崽,赶忙站起来。
“帮他检查一下。”花树幼崽道。
“成。”大夫立刻走过来,带着绿鸟进了里面的屋子。
一番检查完,绿鸟也被安排了住的地方,是个不算大的房间,里面有床、被褥,桌子椅子,还有明亮的玻璃窗,更有两身换洗衣裳。
“那边是澡堂可以去洗澡,那边是饭堂。”花树幼崽道,“今日你便好好歇息,明日我再来。”
“燕大人回来吗?”绿鸟忽然问。
花树幼崽冲着他点了点头。
绿鸟忽然松了口气,他拿起整整齐齐放在床上的衣裳,慢慢往外挪。
回到保育堂建设水泥楼,晚饭已经摆好了,就等着花树幼崽来。
吃着饭,燕洵问:“他的情况咋样?”
“没有妖毒残留,身体素质极好,造个假肢按上就行。”花树幼崽道。
“恩 ,那明天过去看看他,商量一下假肢如何做。”燕洵道。
利爪幼崽立刻举起小爪子,“需要雕刻的话我可以帮忙。”
“需要铸造的话,我可以帮忙。”火焰幼崽赶忙道。
“我也能帮忙。”
“还有我。”
蛋弟弟也在小窝里晃了晃。
第二日,燕洵便和幼崽们一起去见绿鸟。
绿鸟模样大变,燕洵差点没认出来。
身上干干净净,穿着干净的衣裳,脸上的胡子刮的一干二净,模样自是极好看,尤其是一双眼睛,跟镜枫夜竟然真的有几分相像,即便是站着不动,也颇有一番气势。
“先铸模,几种材料都试试。”燕洵道。
“好。”幼崽们齐齐点头。
被这么多幼崽围着,绿鸟有点不自在。昨天晚上天太黑,绿鸟又一直紧张着,并未在意花树幼崽的妖怪身份,而现在他看到这么多妖怪幼崽,身体变有些紧绷。
他的身体还停留在当初在边城杀妖的那时候,即便是回到村里,他也一直没有改变过。
边城道兵抵抗妖国妖怪入侵,对妖怪是深恶痛绝。
“你的身材保持的很好 ,身体素质很不错,体内也没有妖毒停留,运气很好啊。”
“回头我给你造疫苗出来,你打上就行了。”
“小腿伤疤痕迹还需要重新整理一下,要动刀子,你得忍忍。”
“等往后说不定有机会拿到归元绿灵芝,你的身体还能更强的。”
“这是肌肉吧?我就没长出肌肉。”
战兔幼崽摸了摸自己软乎乎的小胳膊,有点羡慕的看过来。
小幼崽大眼睛里的羡慕太直接,绿鸟看的清清楚楚,他不由自主的挺直胸膛,心底里感觉很高兴。
当幼崽们拿来工具对着他研究的时候,绿鸟并没有拒绝,他十分配合。
这群小幼崽并不特别,他们没有轻视他这个伤残道兵,也没有刻意讨好他,在小幼崽们眼里,他就是个很普通的人,而这恰恰是绿鸟一直渴望的。
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绿鸟脸上甚至带上了淡淡的笑容。
幼崽们忙完,呼啦啦散去,绿鸟心中竟然还有点小小的失落。
*
“大人,父皇他……”秦十三一大早便来找燕洵,一脸的忧心忡忡。
其实当时宫里出事,秦十三心中有所猜测,只是他知道自己的本事,并没有去查探,等到过了些日子,皇帝便正常上朝,他心中的猜测也就消失了。
甚至燕洵曾经给的暗示他也未曾放在心上,因为皇帝暗示上朝,见他们这些皇子,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而现在宫里传出消息,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虽然事情已经发生,但想起来还是触目惊心。
“是真的。”燕洵道,“这几日便要取钢钉,皇上要静养最少七日。”
“那……”秦十三有点哆嗦,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象不出来身上的骨头都断了,有的戳破五脏六腑,又切开皮肉,把骨头打上钢钉,再缝合皮肉,等到骨头愈合,现在再切开皮肉,把钢钉拿出来。
这实在是,太骇人听闻。
“这个不碍事。”燕洵随意道,“虽说伤筋动骨一百日,但只要恢复的好,是半点没有影响的。”
“那宫里传出消息,是否有什么用意?”秦十三又问。
燕洵赞赏的看了眼秦十三道,“自然有深意。现在保育堂正在风头浪尖,幼崽们的战功,我这个有封地的县侯,还有接受封赏的将士们全都没有离开,这对于京城文官集团来说,可谓是岌岌可危了。”
当初秦十三跟着进了鸿胪寺,和幼崽们同吃同住,也是得了燕洵的教诲,如今自然是一点就通。
他郑重道,“父皇想要我们做些什么。”
“稳住天下,稳住京城。”燕洵道,“旁的用不着你们操心。我估摸着这几日你那些哥哥、弟弟可能都会来一趟,这事儿他们自然也应当知道。若是不来的,你便帮我通知他们吧。”
“是。”秦十三赶忙点头。
果然,燕洵说的一点错都没有,秦六已经见过燕洵,秦三、秦七、秦十四、环哥儿,都单独来见了燕洵一面。
秦仪、秦二、秦四因为得了消息,便有些蠢蠢欲动,燕洵也让秦十三等人帮着把话递了过去。
有了燕洵这面大山压下来,秦仪、秦二、秦四顿时没了底气,老老实实的蛰伏下来。
*
陆府,陆朝阳沉着脸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陆相,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眼瞅着武官势大,就连燕洵都有了封地,往后可还有文臣喘息的余地?”
“是啊,陆相。我等皆忠心皇上,可换来的却不是真心啊。”
“我听说那群武将想要插手兵部,他们大字不识一个,如何进入兵部?”
“阮二算是折了,现在皇帝还没开口,那他也逃不了。”
阮二跟陆相关系一向不错,当初谢家退婚,阮二还想让自己的弟弟娶陆相的女儿,不过现在什么可能都没了。
这群人说起阮二,完全是听之任之,甚至还有那么点幸灾乐祸。
陆朝阳脸色愈发的沉。
他为宰相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些文臣笔杆子厉害,嘴皮子厉害,共富贵的时候个顶个的化身饕餮,但真正遇到危难的时候,却逃得比谁都快,更擅长断尾求生。
大秦官场这么多年,文臣从来都是这样野草吹又生,总有无数法子通过手段谋利窃国。
如今面对虎视眈眈的武将,甚至皇帝都已经开始重用那群武将,这些文臣却只想着自保,谋求利益,并未想过一旦阮二倒了,那么接下来很有可能就是他们。
“东宫那边可有消息?”良久,陆朝阳才问。
“太子殿下发了很大的火,现在谁也不见。”
众人顿时沉默。
宫里传出消息,东宫自然是最先知道的。
在知道皇帝死里逃生以后,秦仪的反应是发火,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就算秦仪很快去面见皇帝表达孝心,但他真正的表现却逃不过这些文臣的眼睛。
见着陆朝阳脸色难看,气氛更是沉闷,便有人小声道:“二皇子、四皇子暂时按兵不动。我倒是觉得三皇子、六皇子……”
“不可。”陆朝阳立即道,“三皇子、六皇子跟我们关系一般,即便是他们必须用我们,也必然会把燕洵摆在前面。暂且探探消息,再想办法问问太子殿下的意思。”
“是。”
东宫再怎么换宫女、太监,外面的人也有法子跟秦仪联系上。
知道外面那些文臣的态度后,秦仪不由得冷笑,“早干什么去了,孤就算是现在想,但是有机会吗?”想到三皇子带来的消息,秦仪不由得抖了抖身体,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告诉他们,孤不会用他们。”
皇上故意散出来的消息,简直就是钓鱼的饵,再加上还有燕洵明晃晃的警告,秦仪即便是贵为太子殿下,却也不敢触这两个人的霉头。
陆朝阳得了消息,只得长叹一口气,这次机会他们是错过了,而诸位皇子又何尝不是错过。
明明皇帝伤重,几乎弥留,那是多好的机会,偏偏燕洵力挽狂澜,将一些可能消弭。、
如今宫里再传出消息,所有人自然都要斟酌在斟酌。
就在京城这种平静下暗流涌动,危机四伏却又一片泰然的负责情形中,燕洵和镜枫夜进了宫。
张瑞亲自在前面领路,他弓着背,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燕洵,温声道:“燕大人让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霍老进宫诊治过,太医院的太医也都准备好,宫里都打理好了。”
“那就好。”燕洵颔首。
前些日子皇帝放出消息,燕洵给皇子们忠告,就是为了这一日。
皇帝只穿着便装,很随意。
他瞥了眼燕洵,又看了眼镜枫夜,心中只觉得滋味各不相同。
从前,他作为九五至尊,从来都是高坐庙堂,从未把燕洵这等小小人物放在心上,即便是后来燕洵折腾出那么些新鲜玩意,皇帝也只是对方子感兴趣,对燕洵这个人,他是觉得此人同他人一样,如蝼蚁。
然而如今再看燕洵,皇帝忽然发现虽然燕洵礼数半点错都没有,但他跟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
燕洵太过淡然,他对皇帝并没有那种天然的低人一等,也没有强装出来的镇定,对他来说,皇帝似乎也如常人一般。
这样的发现让皇帝有些骇然,体内的钢板虽然行动有些许不便,但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他自己也能察觉到,如是一想,皇帝便又觉得燕洵如此倒也正常,否则谁敢对皇帝开膛破土,接骨续命?
“开始吧。”皇帝主动躺到手术台上。
“微臣便动手了。”燕洵平静道。
一针下去,皇帝便没了动静。
旁边霍老带着徒弟帮燕洵递工具,不远处太医都远远地看着,脸上的表情比上次好了许多,但还是震撼异常。
镜枫夜守在燕洵身后,帮他擦脸上的汗。
一根根钢钉取出来,长地、短的,奇形怪状的,各种各样的都有,放到铁盘子里的时候,发出‘咚’地声响。
最后缝合伤口,那些裂开的皮肉逐渐合拢,变成点点针脚。
“皇上。”燕洵轻声道。
皇帝缓缓睁开了眼。
风起云涌中,皇帝再次抱病,谁也不见。
但却没有哪位皇子敢有心思,因为他们都探知道,燕洵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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