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人不过是鸿胪寺少卿, 无权掌管人命,此事燕大人逾越了,现在回去写折子请罪还来得及, 别头上的乌纱帽不保啊。”贾不甄摇摇晃晃地凑到燕洵前面,仔细看了看,忽然道, “燕大人为何如此俊美,不如嫁给我,如何?”
燕洵后退一步, 没说话。
旁边秦六扑出来,一脚踹开贾不甄,怒道:“燕大人就是请罪也是找皇上, 哪轮得到你来置喙!往后你们家可别想吃火锅,你也别想用肥皂!”
皇宫门口,周光站着已经等候许久。
“贤弟, 你这可是当真?”周光脑门上有些汗,急的。现在跟皇帝对着干,那不是找死么。
“怎么可能。”燕洵忽然凑过去压低声音, “我是想着把水泥作坊和豆腐作坊挪过去,那边的人干活要工钱少,还听话, 造出好东西送到京城这边不是更好?再说了, 肥皂这物如此好用, 那为何不多做一些, 多赚些钱呢?”
周光一愣,没想到燕洵忽然说起这个,他忍不住看了眼汉子们抬着的尸体,感觉这些尸体是真的啊。
“这几个人跟有些妖怪一样,犯了吃人的错,难道不该杀么?”燕洵挑眉。
“该,确实该!贤弟随我进宫,其他人在外面等着,放心!”周光看了眼小幼崽们,冲着他们点了点头,领着燕洵进宫。
御书房中,杜玄风早就来了许久。
如今御书房也按了炕不说,还烧了火墙,屋里温暖如春,杜玄风穿得多,此时脑门上都是汗。燕洵和周光进来,便看到胡如、赵元汀也在。
胡如跪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盯着燕洵。
杜玄风手缩在宽大的袖子里,冲着燕洵比划一下,这个手势还是杜芹生跟小幼崽们学来的,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圈,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竖起来,跟翘兰花指似的,稀奇古怪的。
燕洵不着痕迹的低着头,知道事儿成了。
这一路走来,为燕洵出头的人几乎囊括京城各个阶层,下到小尤儿这样的乞丐,上到周光这样的内阁大学士,尤其是那些小哥儿们,他们身后的可都是能动摇皇帝根基的豪门世家。
如是一来,必然会有人趁机进宫,对燕洵落井下石,一个结dang营私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不过燕洵也有对策,杜玄风一句话就把这些事给揭过去了:这些人都已经到了明面上,哪怕跟燕洵关系再好,那还能做什么?六皇子赚了钱给户部?小哥儿们家中出钱修路?还是十三皇子在户部算账?新账本还是燕洵教的呢。
若是他们不站出来,那才要担心了,指不定背地里要干什么。
杜玄风这么一说,皇帝当即放心,再看到燕洵虽然还是板着脸,却没有生气,很快让他起来,还赐了座。
“燕洵你可知罪?”皇帝威严道。
燕洵赶忙又跪下,道:“微臣何罪之有?”不等皇帝说话,燕洵把建作坊的事儿说了一遍,且趁机说,肥皂等卖出去他不赚钱,赚的钱进皇帝私库。
皇帝有点心动,若是真能成,到时候燕洵定然赚不到多少银钱,肥皂等卖出去赚的银钱都能进私库,皇帝当即微微点头,又想到宫外的尸体,再问起来语气就不那么严厉了。
“回皇上,宫外几人乃是畏罪自杀。”燕洵道,“那几个人吃人,岂不是跟妖怪一样?微臣正要带他们见皇上,他们自觉无颜面对皇上……”
“罢了,朕会让杨将军去坐镇,你下去吧。”皇帝挥手道。
此时竟是揭过了!
胡如险些咬碎一口牙,他没想到燕洵竟是如此奸滑!
到了宫外,燕洵身体一软,差点摔倒。镜枫夜从旁边扑出来搂着燕洵,担忧道:“大人,没事吧?”
皇宫威严无比,皇帝又是真龙天子,对于妖怪们来说,越是靠近皇宫就越是压抑。但小幼崽们都强忍着乖乖等待,此时见燕洵出来 ,都松了口气。
“无事。”燕洵笑道,“放心,我从不会拿大事开玩笑。你们可得记住一件事,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送礼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一定是送的礼不够大。”
“大人,吃面果子。”小幼崽举起面果子。
燕洵吐出一口浊气,接过面果子,吃了几口竟然没觉得恶心。
‘畏罪自杀’的吃人恶魔一下子出了名,听说皇上震怒,下旨怒斥这些人。燕洵可谓是风光无限,又要迁出鸿胪寺旁边的作坊,又要收豆子,可把京城周围的农户喜坏了。
消息传到小石头那边,大家听说自个儿没事了,都是高兴万分。
鸿胪寺气焰高涨,一时间几乎只要燕洵出来,就会有不少人搭讪。实在是那天燕洵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少卿,身边的人太多了,让许多人眼红又嫉妒。
得意了一些日子,燕洵把小幼崽们叫到屋里,“杨将军明日带道兵入住,都知道该怎么办吧?”
“恩。”花树幼崽重重地点头。
道兵浩浩荡荡入城,经由皇帝亲自题字的‘丹心桥’,路过巨大的刻字‘丹心桥’石碑,又路过一个小一点的石碑,上面刻着小幼崽们的矮胖形象,孙元宝、李木石等人的名字,以及此桥于何时竣工等等。
顺着平整宽阔的水泥路,一路到河对岸。
水泥搂正好围绕外面一圈,都是两层水泥楼,进可攻,退可守,是专门给道兵准备的兵营。杨叔宁不客气的带着道兵进去,很快分配完,门口也都安排了守门的,外人一律不准入内。
不多久,杨叔宁带着皇帝亲信出来巡视,正好看到两只小幼崽拿着望远镜玩,顿时不客气地上前抢过来,自个儿试了试,十分满意。
于是杨叔宁吹胡子瞪眼的,让小幼崽们带着去屋里,把剩下的三台望远镜都给拿走了。
小幼崽眼眶含泪,哭唧唧跟在后面,敢怒不敢言。杨叔宁得意地哈哈大笑,大尾巴狼似的回了营地,当天还去抢了一回吃食,更是直接开口,要十辆铁驴。
这事儿给皇帝亲信写了信送回去,皇帝一看,顿时龙颜大悦,“这个燕洵,消消气焰也好。”
屋里,燕洵捂着嘴咳嗽几声,摸了摸两只小幼崽的脑袋,道:“演的很好,咱们可以再瞧瞧做两个望远镜用。”
“恩。”小幼崽赶忙点头。
“大人,歇息吧。”镜枫夜端着热茶过来,一脸心疼,“大人瘦了好多。”
自从那天燕洵能喝几口茶,也能吃一点东西,身体看着没有问题,但吃的喝的都很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受了下来。
现在燕洵就是皮包着骨头,躺在炕上好些日子了。
“无事,我病了也好,省得那些人怕我。”燕洵道。
“大人,什么时候我可以帮你在前面扛着。”镜枫夜低声道。不用再像这样这般,无论何事都要走一步看百步,那天燕洵看似轻松,但实则步步艰难,殚精竭虑,晚上回来昏睡了好几天才醒,直接伤到了根本。
以燕洵的才华,根本不需要来鸿胪寺,他甚至能混的更好,指不定现在已经是位高权重的肱骨栋梁。
“那一天会到来的。”燕洵仰着脸,只能看到镜枫夜的下巴,他身上的龙鳞痕迹其实很好看,就像一副完美的画。
“大人坚持的,就是我坚持的。”镜枫夜把热茶放到一边,仔细的帮燕洵掖被角,“大人教的东西,我一天都不敢忘,不知道如今能不能尝试着用一用。大人?”
燕洵已经睡着,脸颊苍白中透着一丝红,身体热得可怕。
迷糊中,燕洵看到自己面前跪着许多小幼崽,能感觉自个儿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眼睛也模模糊糊看不清,燕洵伸出手,摸索着摸了摸小幼崽的脑袋,轻声道,“外面都还顺利么?我让你们造的放大镜可是成了?”
“大人,快造好了。”黑白幼崽跪在最前面,小声道。
“嘘,大人睡着了。”镜枫夜一看,赶忙道,“都不要出声。”
小幼崽们顿时不敢说话了,晚上都把自个儿的窝搬出来,睡在燕洵周围。白天一边忙活,一边时不时跑到屋里看看燕洵。
两天功夫,小幼崽们都独当一面,外面的事情处理的有条不紊。
等燕洵觉得头不晕了,也不发热了,刚起来小幼崽就都围过来,眼巴巴的看着他。
“无事了。”燕洵挨个摸了摸小幼崽们的脑袋。
“大人,放大镜成了。”黑白幼崽凑过来道。
“走,去看看。”燕洵赶忙起来。
镜枫夜拿了厚厚的衣裳过来,帮着燕洵穿上。前几天两个人当着众人的面亲吻,虽然也算不上亲吻,但两个人的关系早已瞒不住了。
这几日燕洵一直没出屋,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镜枫夜和小幼崽们也没说外面的动静。
“外面如何?”燕洵看了眼镜枫夜。
“大人,没人说。”镜枫夜知道燕洵想问什么。
孙元宝看似憨厚,但其实内里极为精明,孙家村包括附近的汉子们基本都听孙元宝的。小石头等人即便是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他们顾不上这些。
那么只剩下道兵。
道兵没说,那就不会说了。
光线明亮的屋里,一个看着有些古怪的铁架子放在桌子上。燕洵一样就看出来,因为先前小幼崽们设计图纸他也有参与。
燕洵拿起薄如蝉翼的玻璃片,用小刀轻轻刮了一点木屑放到玻璃片上,上面又盖了一个玻璃片。
三两下调整好,果真看到不一样的存在。燕洵赶忙换了个镜子,再看,模样又是不同。
“都来看看。”燕洵让小幼崽们挨个看。
“原来木头放大后是这个样子。”黑白幼崽张大嘴巴,“是不是所有木头都是这样的呢?大人,这个镜子放大的倍数最多,好像还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哦……”
“我们眼睛看到的,竟然如此不同。”
“大人,那是不是我们可以也造这么小的东西,那再用眼睛看岂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
“果真不能是简单的放大镜,这是显微镜吧。”
小幼崽们很快发散想法,有些点子说出来都是燕洵想都没想到的。
安排小幼崽们歇息 ,顺便闲着没事的时候用显微镜看看自个儿平时熟悉的东西,到底有什么不同。
外面日头正好,燕洵终于从小楼出来。
“大人。”小石头风风火火路过,提着大木桶,里头是还冒着热气的豆浆。
“你在豆腐作坊?”燕洵正好也想去豆腐作坊看看,便跟小石头一起。
才几天没见,小石头身上还是瘦巴巴的,力气倒是大了不少,眼睛亮晶晶,干活有使不完的力气。
“大人,我和我爹都在豆腐作坊。”小石头身上洗得干干净净,也换上了灰色的干净衣裳,“我爹烧火,我舀豆汁……”
到了豆腐作坊门口,燕洵示意小石头自个儿进去,不用管它。
豆腐作坊比原先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里面全都是水泥屋,地面是干净的水泥地面。在里头干活的大都是干净利落的哥儿,偶尔能看到几个汉子干力气活。
燕洵特地找了个罩子遮着脸,在里面赚了一圈,这才出来。
水泥作坊暂时没开工,里头倒是堆着不少水泥。
杜芹生蹲在大门口唉声叹气的,几个下人守在旁边,也是愁眉苦脸。这些日子火焰幼崽帮忙烧的水泥是有很多,可先是给道兵盖兵营,有盖作坊,这回还要盖水泥楼给这些人住。
一袋一袋水泥用出去,结果一文钱都没回来。
“大人。”见着燕洵来,杜芹生顿时抱怨上了,“我跟镜大人说了这个事儿,他说自个儿不做主。大人,咱们可不能再这样了,这些水泥都是好东西,得卖钱啊。”
“得过些日子才能卖,你要是觉得闲,就回去歇几天吧。”燕洵道,“往后肥皂咱们只管一小部分,再加上豆腐,活儿应当比以前还少一些。”
杜芹生一听,这是要撵他走。
“大人,我就是说说,没事儿。”杜芹生赶忙说。
“我说真的,你回去歇几天再回来就是。”燕洵自己都打算歇几天。
杜芹生这人就是欠,让他歇,非不歇,以前燕洵威胁他帮自己,又每回都是怨言。
转了一圈,燕洵回来叫上镜枫夜上了马车。
马车穿过丹心桥,回到京城,进了最繁华的街上。
宽阔平坦的水泥路一马平川,两边是铺子,外头还有摆摊的。当中偶尔有马车飞快的驶过,甭管往哪边走,都靠右,谁要是没靠右走,定要叫人狠狠指点。
“大人。”镜枫夜没被封印,身边倒是有道兵暗中跟着。
“无事,咱们不用循规蹈矩。”燕洵低声道,“这也是平衡之道,毕竟咱们现在……必须得不完美一些才行。”
“我知。”镜枫夜便不说话了。
两个人下了马车往前,一路逛着逛着,镜枫夜忽然有点呆。
木楼上挂着大大的红花,一边的木楼站着只穿着薄薄小衫的美貌女子,冲着下面的汉子们笑嘻嘻的;一边的木楼站着身姿妖娆,弱柳扶风的小哥儿,都是笑不露齿的看着下面路过的汉子。
“哟,你们这一个哥儿一个汉子的来这儿,这是要干啥呀。不如你们俩都来,我也应付的了。”美貌女子说着,还拿出一个香喷喷的帕子扔下来。
燕洵赶忙躲闪开,干脆往对面走。
里头迎出来个油头粉面的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哥儿,一双眼睛绕着燕洵看了一圈,又在镜枫夜身上绕了一圈,笑道:“你们可是兄弟?我们这儿哥儿、汉子都有,保管你想要什么样的都行,不过嘛……”
“这得多少银钱?”燕洵立刻装出一副很拮据的样子,“我只有两枚大钱。”
镜枫夜一愣,见燕洵使眼色,赶忙跟着摇头。
那哥儿脸色立即一变,想着把这两个穷鬼撵出去,但眼神在燕洵脸上转了一圈,镜枫夜虽然遮着脸,但身段不错,他便立即改了注意。
进到最里面一个院里,燕洵和镜枫夜还没打开门进去,院门就关上了。
院里统共就一间房,忽然开了门,一个十分貌美的哥儿往外面看了眼,道:“进来吧。”
“大人。”镜枫夜拉住燕洵,低声道,“里面有人肉腐烂的味道。”
“我知道。”燕洵安抚地拍了拍镜枫夜的手,“咱们进去吧。不用担心,别忘了,我还有长毛幼崽的庇佑。”
长毛幼崽把自个儿所有的好运都送给燕洵,虽然平时根本看不出来,但无论哪次大事发生,燕洵几乎都能逢凶化吉。
“我来。”镜枫夜走上前,推开门。
屋里一股子腐烂发臭的味道,还有浓郁的胭脂的香味,刺鼻呛人。
“进来啊,都到这种地方了,无非是没有银钱还想占便宜,来吧。”柳哥儿直接解了身上的衣裳,躺在破烂的床上,淡定道,“你们俩一起吧,省事儿。”
燕洵在屋里转了一圈,走过去拿衣裳盖在柳哥儿身上,低声道:“我知道你生病了,这种病致死,现在我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活?”
显微镜能观察很多东西,燕洵早就想过,小幼崽们利用显微镜,是否可以发现他心目中预计好的那些药物,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需要一些病人了。
“你是谁?”柳哥儿坐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燕洵。
“听说过保育堂吗?”燕洵问。
柳哥儿眼睛一亮,“我知道、我知道。我曾听一位大人说过,那地方厉害的紧,楼里最红的哥儿用的胭脂便是那里的东西,极好用……”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