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儿的能成吗?”燕洵用手比划一番。
“恩。”黑白幼崽很认真的点头。
炉灶中烧的火热, 旁边鼓风机呜呜地吹着热风,石英石、石灰石,还有一种燕洵亲手做出来的晒干的碱水粉末一同放进去。
“呼。”火焰幼崽深吸一口气, 眼睛瞪着炉灶里面,在火焰的灼烧下,里头的石头开始发红, 慢慢融化。
等里头的石头完全融化掉,黑白幼崽赶忙上前一步,小手一挥,融化的液体便飞出来,在半空中延展开来, 变成一张方方正正的平板, 迅速顶固。
下面早放了干草, 平板落到干草上,燕洵赶忙过去看。
方方正正, 表面平整, 边缘略微光滑, 刚好不扎手。燕洵拿起来颠了颠,厚度也刚好合适,便笑道:“成功!”
黑白幼崽挺起小胸脯, 哒哒哒走过来仔细看了看,“还有些不平整。”
“这样就完全合。”燕洵笑着摸了摸黑白幼崽的脑袋。
其他小幼崽们都好奇地过来看了看, 很快就淡定了。因为大家昨儿个已经讨论过, 有些石头经过烧制, 再加上火焰幼崽升温就能变成液体,液体凝固后,却不一定还是石头的模样。
“这般神奇。”最惊叹的还是王真儿。
昨儿个他也听了幼崽们和燕洵讨论,但根本是有听没有懂,今天亲眼看到幼崽们放进去一些石头和粉末,再烧一番,竟然做出来有些透明的玻璃!
上前摸了下还有点温热的玻璃,王真儿不由得看向这群胖乎乎的幼崽,有些疑问,难道是因为他们是妖怪么?
一眼看穿王真儿的想法,燕洵笑道:“其实玻璃做起来并不难,只要知道配方,再能有足够的热度就行。没有幼崽们,过些日子条件达到,一样能造出玻璃。”
“热度?”王真儿不明白。
“恩。咱们平时烧柴火做饭,烧木炭,柴火旺不旺,热度都是不一样的。”燕洵笑道,“就像冷不冷一样。”
“可以用温度来计量。”火焰幼崽一本正经地说着,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继续去帮忙升温。
王真儿一愣一愣的,他还是没听懂哩。
一块块玻璃做好,燕洵领着幼崽们把石头楼一楼的窗户全都换成了玻璃的。这下子彻底不透风,屋里极暖和,而且还透亮。
因着好奇,王真儿干脆每天都来鸿胪寺,总算是弄懂了什么是温度,却不想走了,恨不得天天住在这里,听燕洵教小幼崽们知识。
外面终于再次开工修路。
皇帝下旨,这回服劳役管饭吃还有工钱,不再像以前一样,不但没有工钱,饭还不管。
孙家村第一个响应,附近村子早就羡慕的不行,这回也赶忙挑了村里的青壮汉子、哥儿,力气大的妇人一块儿进城。
“这哪里是服劳役,分明是极好的活计。”孙元宝嘿嘿笑道。
“皇上英明,体恤咱们老百姓苦,特地给的好差事。听说这回是京城豪门王家出工钱,当真是极好。”
百姓心中都记着皇帝,这回连带着王家也出了一把风头,叫京城豪门世家好生羡慕,原本不屑于修路,不舍得拿银子的,都暗暗羡慕着。
来干活的汉子们正好就在已经修好的水泥路两边歇息,水泥路干干净净,在上面铺一层木板,再铺上被褥就能直接睡觉,方便的紧。
天气好的时候,燕洵就拎着小幼崽们去顶楼,正好能看到水泥路上歇息的人们。
水泥雕像矮胖矮胖的,能挡风,许多人都喜欢靠着幼崽们的水泥雕像搭铺盖,每回小幼崽们都会仔仔细细地看。
燕洵笑眯眯得扫了眼高高兴兴的幼崽们,拿出篮子里的吃食发下去。
“大人,我们可不可以在这里造一个玻璃屋?”蛇身幼崽游过来,用尾巴尖比划着,“这么大,这里安装窗户……”
“想法很好,回去设计一下开始准备吧。”玻璃调整几次后,配方很完美,燕洵早就有这种想法,只是没想到蛇身幼崽也有这样的想法。
摸了摸蛇身幼崽的脑袋,燕洵鼓励道:“大小、高矮,用多少玻璃和木材,都仔仔细细地计算好,我要看看你们的能耐。”
“恩。”蛇身幼崽赶忙答应。
其他小幼崽也都严肃起来,时不时看看周围,俨然开始准备了。
看着小幼崽们忙活,还互相讨论,燕洵觉得很欣慰。幼崽们终于有了活力,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前日听说,玻璃十分贵重,咱们这样当窗户用,会不会……”镜枫夜始终很理智,他也知道燕洵清楚这一点,只是燕洵没跟小幼崽们说,这些小家伙还以为自己造出来的东西很普通。
王真儿亲眼看着玻璃造出来,他倒是没跟人说,但燕洵领着幼崽们把一楼窗户都换成玻璃,赵元汀和胡如,还有户部两个人,以及王彦秋等人可都看的清清楚楚。
杜芹生虽然没看到,但听小幼崽们说起一楼窗户全都换成玻璃,扼腕许久。
玻璃可比水泥更稀罕,尤其是透明的,若是拿出去,保准比黄金更贵,结果燕洵和小幼崽们都当寻常之物用。
“此物应当献给皇帝。”镜枫夜低声道。
“这话我也听说了。”燕洵自然知道镜枫夜说的什么。
还是胡如,本就看鸿胪寺不顺眼,又亲眼见着鸿胪寺赚钱如流水一样,这回又有了玻璃,若是卖出去,几乎是可以定极高的价钱。
这等好物,胡如自个儿没有,便跟赵元汀等人说话给燕洵听,说玻璃应当献给皇帝。
这么些日子过去,怕是胡如也已经把消息传到宫里了。
“不必如此。”燕洵淡淡道,“制作玻璃不容易,现在也就咱们自个儿用还成,若是往外面拿却不划算了。咱们鸿胪寺的东西,到底是不一样的,他们想说就让他们说。”
玻璃制作,不但得火焰幼崽帮忙升温,还得黑白幼崽帮着定型,尤其是黑白幼崽,一天忙活下来累得不行,吃饭都比平时多许多,燕洵看着心疼,只让他忙半天。
“可是……”镜枫夜看了眼幼崽们,欲言又止。
燕洵知道他想说什么,便宽慰道:“没事的。玻璃必须得有幼崽帮忙,其中两种石头好找,但碱粉却不容易,我回头把方子写到折子里递上去,皇帝一看便知。”
他这么说着,对皇帝只是平常心态,并不像旁人那样说起来便要战战兢兢,表明一番心态。
“恩。”镜枫夜忽然就明白了。
鸿胪寺为质的幼崽们,此时此刻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果真,燕洵的折子递上去,其中特地写了,升温必须得靠幼崽帮忙,且每日做不出许多。皇帝原本听到风声还有些恼怒,这回却消了火气。
他堂堂大秦天子,总不能叫妖国的一头小幼崽整日里做玻璃,有失身份。
但心中的火气总得发出去,于是皇帝便发到那些乱传消息的人身上。
胡如也得了警告,再来鸿胪寺都是板着脸不说话,眼珠子乱转,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
一楼的窗户全都换成玻璃的,小幼崽们自个儿计划着在楼顶做玻璃房,预计的玻璃也都做好了,妥善地放在屋里。
燕洵赶忙让黑白幼崽歇息几天,叫他什么都不用干。
“大人,我想做雕像。”黑白幼崽才歇息一天,闲不住了,来找燕洵。
“恩?”燕洵有些诧异,“什么样的?”
“还没设计好哩。”黑白幼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个儿的后脑勺。
燕洵忍不住笑,“不急,慢慢设计。”
眼瞅着外头就要修好路,王真儿就不能天天跟着大哥来鸿胪寺了,颇有些舍不得。
“国子监要推行标点,所有学子都得去学。”王真儿苦恼道,“那个标点看着也不难,可学生还得点卯……”
“那是得去。”燕洵忍不住笑。
前些日子见着周光的时候,正好说起标点这个事儿,太学还好,因着科举会考,学生每日都去不说,还特别喜欢钻研,但国子监就不一样了,里头的学生都是世家子、官员之子,还都是大官,这些个学生许多不服管教,也不需要科举,便经常不去上学。
燕洵便给出了个主意,叫先生每次课都点卯,若是缺席的次数超过三次,那便叫家主。
那些个家主要么位高权重,要么有头有脸,就算是叫了也不一定会露面,但肯定丢不起这个脸,定然会严管教自家子弟。
这事儿便一直顺顺利利的了。
王家负责的路修好,照常请两家跑马车。
这回裴钰儿自然是来了,另外一家也是世家,同样是个小哥儿坐马车。
小哥儿把马车车厢拆了,里头摆了许多炭盆,就这么坐在马车里,好叫周围都能看到他。裴钰儿也不甘示弱,干脆叫自家大哥坐进马车,他来驾车。
高头大马神气活现地缓缓前行,裴钰儿一手挥着马鞭,一声轻喝,端的是秀丽无端,叫当天许多汉子都看直了眼。
据说事后去那两家提亲的都差点磨平门槛。
王真儿跟着小幼崽们在楼顶看热闹,又有些失落,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极喜欢鸿胪寺了。
“给。”黑白幼崽在其他小幼崽们的簇拥下,哒哒哒走过来,递给王真儿一个小木盒。
“这是啥?”王真儿好奇。
蛇身幼崽奶声奶气道:“给客人的礼。”
这些日子,王真儿天天来鸿胪寺,跟小幼崽们慢慢熟悉了,偶尔还会教小幼崽们识字。在小幼崽们心中,王真儿早就是跟他们关系很好很好的客人了。
小木盒很精致,还有一个卡扣,轻轻打开后,里面还有一层柔软的皮毛。
掀开皮毛,里面竟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玻璃球,玻璃球里面则是一个透明的小人。小人面容栩栩如生,身上穿着的衣裳跟王真儿的一模一样。
“这是我。”王真儿惊讶道,“好生精致。”
“是他们做主要送给你的。”燕洵笑道,“欢迎以后常来。”
自从黑白幼崽想要学着做水泥雕像那样做玻璃雕像时,在燕洵的提议下,小幼崽们就都开始准备了。里面是一个玻璃雕像,外面再罩一个密封的玻璃盒,这也是小幼崽自个儿想出来的法子。
正好王真儿要走,小幼崽们就都放下自己的活计,先忙王真儿的。
玻璃雕像做不成不要紧,还能重新放回炉灶,再升温融化,直到做成。外面的玻璃罩子倒是简单,很容易做成,最后小幼崽们一起装入木盒中送给王真儿。
拿着这几乎是无价的礼,王真儿美滋滋地回去了。
隔天王真儿便在自家府上请了宴席,叫京中的哥儿、姐儿、少爷的都去。当着众多人的面,王真儿拿出自个儿的雕像炫耀了一番。
当天出了极大的风头,王真儿去哪儿都有人晓得他得了宝贝。
第二段路裴家出钱修,裴钰儿正想着出风头,结果给王真儿压下来了。打听一番,知道东西是鸿胪寺得的,便也来了鸿胪寺。
小幼崽们的模样跟肥皂上的差不多,只不过肥皂花纹更矮更胖。
裴钰儿最初极喜欢蛇身幼崽模样的肥皂,此时竟是看到真正的蛇身幼崽了。
小幼崽胖乎乎,脸蛋圆圆的,眼睛极大,瞳孔又黑又亮,穿着厚厚的袄子,尾巴尖竖在外面,冲着裴钰儿摇了摇。
“吃茶。”花树幼崽端着小木碗过来,里头是飘着花朵儿的茶水。
裴钰儿赶忙喝了口茶水,甜丝丝的,不热不冷正好。
小幼崽们都很好,裴钰儿一时间愣是没法开口,说要拿银钱买一个跟王真儿那种一样的玻璃盒。
在鸿胪寺一天,裴钰儿竟是觉得极好,打心底里想着第二日还来。
一大早,裴钰儿早早起来,特地叫小厨房做了许多吃食装到食盒里带着,昨儿个在鸿胪寺吃了好些个东西,今儿个裴钰儿要礼尚往来,也捎带一些去。
走到半道儿就得从马车上下来,前头修路,马车不好走。
走了没几步,裴钰儿就停下了,因为他看到一个小孩儿竟然是账房。
“大家可不要偷懒,你们干了多少活,我都记在账上,到时候发放工钱就按照这个来。”小尤儿板着脸道,“谁要是偷懒,到时候干的活最少,发的工钱不但是最少的,还得扣一半!”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赶忙点头,加把劲干活。
裴钰儿好奇,便上前问:“你也是招的工?”
“是哩。”小尤儿昂首挺胸,“我的本事都是跟着大人学的,这些日子出来做账房赚些钱,要买个茅屋安身。”
小尤儿身上的衣服不是新的,但洗得干干净净,身上也洗得干干净净,他这些日子除了去鸿胪寺帮忙,还会出来做账房。
不但小尤儿如此,那些当初出现在鸿胪寺大门前听学问的孩子们,也跟小尤儿一样,找了活计。
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原本是乞丐,现在找到正经营生,能赚钱了,自然要拼命干活,回头买个小茅屋,那就是有家了。
裴钰儿穿得极好,还是裴家的哥儿,其他人见着都恭恭敬敬的,唯有小尤儿恭敬虽有,但并不低微,堂堂正正。
“你说的大人可是鸿胪寺少卿,燕大人?”裴钰儿心中一动,如是问道。
“是哩。”小尤儿眼睛亮晶晶,“燕大人是好官,没有燕大人就没有现在的小尤儿。我这一身本事都是大人教的,否则我哪里会算账。”
小尤儿极为聪慧,这些孩子中他跟着燕洵学得最多。
裴钰儿心中有些触动,再进鸿胪寺,看着在灶房忙碌的燕洵,竟是有些看不透他了。
君子远包厨,像是燕洵这样的官员,是绝对不会下厨的。
但燕洵却每日都要下厨,亲自做饭给小幼崽们吃。那些个饭菜偏偏裴钰儿都没吃过,极美味,吃了便念念不忘了。
今儿个又是新鲜吃食,反正裴钰儿是没见过的。
小碗里是鲜弄的白汤,里头飘着几个小小的丸子,还有薄的几乎透明的面皮,仔细看里头还能看到一个肉丸馅儿。
裴钰儿吃了一个丸子,又喝了口汤,顿时欲罢不能。
“大人,这些吃食叫人做变好,为何你一定要亲自动手?”裴钰儿想不通。鸿胪寺现在不缺银钱,不管是出去买还是叫厨子来做饭,应该都不难。
“这里不一样。”燕洵看着乖乖坐在蒲团上吃东西的幼崽们笑道,“我在这里不仅仅是鸿胪寺少卿,还是他们的依靠。”
这种关系燕洵解释不清楚。
但是裴钰儿看着吃完饭,乖乖收拾碗盘,又帮忙擦干净桌子,端出点心和茶水招待自己。还找燕洵说悄悄话,逗得燕洵哈哈大笑的幼崽们,裴钰儿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以为这里是鸿胪寺,燕洵是朝廷命官,但在这里,燕洵对于幼崽们来说,并不只是朝廷命官,还是更特别的存在。
幼崽们都小小的,看着跟小孩儿差不多。
镜枫夜是成年妖怪,原本便是照顾他们的。而如今不但有镜枫夜照顾他们,还有燕洵,小幼崽们还更依赖燕洵一些。
裴钰儿觉得,自己要拿银钱买玻璃雕像的想法,更是不能说出口了。
夜深人静,镜枫夜慢慢坐起来,看了眼燕洵,轻声道:“大人?大人……”
燕洵没有反应,依旧熟睡着。
倒是不远处小窝里的黑白幼崽睁开眼睛,也悄悄爬起来,小声道:“大人睡着了。”
“恩。”镜枫夜帮燕洵掖了掖被角,和黑白幼崽一起静悄悄地打开小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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