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干了一晚上架, 打输了的钟应冷酷无情的推开了君不意, 窝在竹塌上睡大觉,凌乱的长发铺了一床,遮掩住了面容。
君不意整理好衣襟, 推开半面窗棂,凉风灌入,吹散屋中缠绵的气息。
天还未亮,正处于暗蓝色的空蒙中,天际零散挂着几颗星子,他撩起袖子,收拾一片狼藉的书房。
扶起被踢翻的书架, 将宗卷典籍分门别类摆放好, 将残羹冷炙收入饭盒中,拾起灭却枪放在了钟应边上
收拾好一切后,天色泛白,晨曦倾洒在书桌上。
君不意翻开奏折, 借着晨光,提笔批改,他自小便接触这个,如今处理起来, 可谓是得心应手。
待朝阳升起时,堆积在书桌上的宗卷奏折已经处理了大半。
几道熟悉的气息逐渐逼近, 握笔的手稍稍一顿, 君不意将墨笔搁在笔架上, 起身来到竹塌前,伸手将钟应凌乱的长发拂至耳后,弯腰看着他的小混蛋。
“应应,醒一醒。”君不意推了推钟应的肩膀。
钟应迷糊的掀开眼帘,疑惑的“嗯”了一声,尾音微微拉长,听起来像撒娇。
君不意本想让钟应去太子殿睡,因为这道含糊的声音,轻易的改变了主意,他在钟应耳畔道“你在睡会儿,我先出去处理一些事。”
“哦”
君不意又道“若是起来后觉得无聊的话,便去太子殿,那儿自在一些,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好。”钟应眼皮往下粘,似乎又要沉入梦乡。
突然,他猛的掀开眼帘,沾着水雾的桃花眼落在君不意脸上,他双手搂住了君不意的颈项,在君不意唇角贴了贴。
君不意诧异的眨了眨眼。
钟应朝着君不意挥了挥手“去吧”随后垂下眼帘,脸颊贴着枕头,小动物似得蹭了蹭。
君不意微微莞尔,踏出门槛时阖上了房门。
自小起,君不意便喜幽静,因此廊道外并无侍从宫女守候,他踏下台阶,朝着那几道气息的方向走去,将前往御书房的几人截了下来。
几位身穿蟒蛇官袍的老者停下,朝着君不意行礼“尊上。”
这几人中,有君不意的老师太子太保,有重明国君氏的族老族长,也有重明国重臣若是以前,君不意该还半礼,如今却能结结实实受他们一礼了。
登基仪式还未举行,可是君不意的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动摇之事了。
太保目光掠过君不意,花白的眉峰一抖,随后望着御书房的方向,脸色一沉“尊上,御书房里的人是谁”
“是剑主之子。”
钟岳养子是魔皇独子之事,那些大能基本都猜的出,只不过给剑主这个面子,没去追究罢了。
而六十年前,剑仙们在玉馨书院一闹,钟应的身份传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不过他消失了六十年,人人都当他隐姓埋名藏起来了,太保等人却清楚,剑主将这位养子送到了魔界。
若是只是送回魔界便罢了,偏偏钟应极不简单,将魔界搅了个天翻地覆,如今是魔界如日中天的少君。
再给钟应一些时间,他便能将魔界踩平,登临王座
最重要的事,三师三少很清楚,赤丹太子自小走的是太上忘情之道
“尊上”太保脸色变得极难看,仿佛发现了明珠上的污渍,看到了遮掩明月的暗云,“您怎么能和他扯上关系”
几位重臣和君氏族老神色同样不太好,一道道目光落在君不意身上,其中的谴责如山岳般沉重。
君不意目光澹澹,沉声回答“母后已经为我们定亲了,日后我们将会举办道侣大典,请老师为我传达一声。”
钟应睡到了日上三竿,起床后伸了个懒腰,发现君不意不在御书房后,便神清气爽的出了门。
开明宫气氛太过沉闷肃穆,不如太子殿来的清灵秀致,钟应想起清晨时君不意在他耳畔留下的话,便打算回太子殿。
乘着一叶扁舟,从千丈瀑布顺流而下,白浪水花在身侧飞溅,钟应落至缓水处时,水珠子倾洒了一袖子。
钟应抬头,便看到了建立在水上的宫阁。
飞身掠上石台,钟应擦了把脸,朝着水中喊“三叔我来看你了”
缓缓流淌的水流突然从两侧分开,应龙长苍从水底冒出头颅,凑到钟应身侧,舔了舔钟应的手臂。
钟应笑了起来“三叔,变小一点,我带你去太子殿玩。”
长苍闻言,化成一条手指大的苍青色小龙,摇晃着小翅膀,将钟应的肩膀当成了自己的窝,左嗅嗅右嗅嗅后,嘀咕“小侄子,你身上怎么全是别人的味道”
“有吗”钟应抬起手闻了闻袖子,极淡的冷香传入鼻尖,跟君不意极为相称,钟应忍不住弯了弯眉眼,莞尔,“哎,还真有,挺好闻的。”
长苍如小鸡仔似得点了点头,认真的说“一股发情期的味道。”
钟应“啥咳咳咳”
耳垂红的滴血,钟应颇为尴尬的开口“三叔,你别胡说。”
“我没闻错。”长苍一本正经的竖起小爪子,戳了戳钟应,“你有雌性了唔,不对,逐晏说过,你们人类管雌性叫女人。”
“不是女人是男人”
“什么”长苍疑惑的盯着钟应。
钟应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我们不说这个了,我”
“就说这个。”长苍坚持,“我是长辈,你要带他来叫我。”
“好好好,肯定带他来见你。”将这个问题含糊过去,钟应赶忙说道,“三叔,太子殿里头养了两只凤凰,还有我以前抓的一只胜遇,我们去看看”
太子殿的宫女侍从差不多都认识钟应,就算不认识钟应,也有所耳闻,钟应一路畅通无阻,带着自家三叔喂喂火凤凰,顺便把胖成一团胜遇捉来,当球踢。
踢腻了胜遇之后,钟应坐在君不意寝宫的长廊上吹凉风,鼻青脸肿的胜遇耸拉着头躲在柱子后头,长苍在水池里游来游去,吓的池里的灵鱼瑟瑟发抖,翻着肚皮装死。
微风徐徐,紫藤花簌簌。
钟应瞧着这片紫藤萝花帘,越看越欢喜,越看越安心,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宫女送上种种精致糕点、可口灵果,钟应吃一口糕点,吃一口灵果,日子过得非常舒坦。
日暮时分,金乌西沉,江河尽头的山岚染上一层绚丽的红霞,一整天不见人影的君不意姗姗来迟。
钟应嘴里叼着樱花饼,眼角余光暼到君不意后,招了招手“小妖精”
君不意携着一身淡淡墨香,在钟应身侧落座,衣角发丝不经意间纠缠在一起。
两人并未说话,钟应戳了戳君不意的手臂,将灵果盘子端到他面前,他便自然接过,捻起签子慢悠悠的品尝。
过了一会儿后,钟应又凑过来,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块樱花饼,送到君不意唇瓣,“啊”了一声。
君不意张嘴,舌尖的灵果甜香便被樱花香味替代。
钟应笑弯了眉眼,指着角落的胜遇道“果真越长越肥,像个藤球了。”
“别吃。”
“不吃。”钟应笑盈盈说,“池子里的灵鱼装死装的很逼真,我戳它们肚皮,它们都能忍不住不动,我让三叔去戳它们,它们立刻活的,游出老远这叫什么来着落荒而逃屁滚尿流”
君不意沉吟“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三叔从水面浮现黄豆大小的脑袋“小侄子,原来你的雌性就是他呀”
一边问,一边用长长的小尾巴指了指君不意。
钟应吓了一跳,手里的盘子差点儿翻了,默了默才回答“算是吧”
长苍陷入纠结中,他觉得小侄子大概眼神不太好,因为君不意明明是雄性。
很快,长苍就不纠结了,因为君不意行了个晚辈礼,声音清润和缓“三叔,我是不意。”
长苍眨巴眨巴眼睛,认了个侄媳妇后,再一次潜入水中。
“我三叔是不是很随和、很稳重”钟应歪着头问,“比我便宜爹爹靠谱多了。”
君不意凤眸柔和“是。”
钟应抓住了君不意一缕头发,仔细去瞧,在他掌心中,微曲的发尾苍冷如霜雪,似乎会在手心消融。
“君不意。”钟应眉头微皱,怕惊扰什么似得,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你为什么不染头发了”明明在魔界时,还会染成黑色。
“等我合道,重铸仙体之时,头发便会黑回来了。”
钟应松了眉头“也对。”
君不意又道“我以前染成黑色,是因为你好像更喜欢黑色。”
“黑色白色我都喜欢看。”钟应轻捏住君不意下颌,笑眯眯的调侃,“莲中君生的美,怎么都好看。”
大抵是白发如山巅雪莲,黑发似水中墨莲,同样出尘,同样至清至净。
君不意握住钟应的手,凤眸中落了一层晚霞,瑰丽妖冶“帮我个忙好不好”
“什么”
“帮我染发。”
“嗯”钟应一愣,随后兴致勃勃道,“好啊”
猛的弹起身子,钟应冲进寝宫,很快扛出一张竹塌来,进进出出几遍后,木盆、手巾、象牙梳等,一应俱全。
钟应拉起君不意“你快躺下,靠着玉枕,我跟你说,我身上正好有乌叶汁,你说巧不巧。”
君不意自然知道他有乌叶汁,依旧道“巧。”
玉扣被钟应小心翼翼的取下,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捧起长发,极有耐心的将满头华发理顺,像对待什么珍宝。
随后,温水浸泡白发,沾了水的手巾擦试过额头时,君不意下意思闭上眸子。
钟应在一边笑嘻嘻的保证“放心吧,不会把水珠子弄到你眼睛里的,也不会把你额头染黑,染黑一丁点,我就让你涂回来。”
君不意道“一言为定。”
“嗯嗯嗯。”
斜阳之下,一人侧躺,一人坐在一张圆凳子上,雪白的头发一丁点一丁点染黑,没有一滴乌叶汁沾到皮肤或者衣服上。
枝叶簌簌,流水潺潺,连时光也温柔了几分。
许久,钟应认真捞起一头墨发,得意洋洋道“我染的可真好看。”
君不意睁开眸子,仰头望着钟应,他道“应应,等登基仪式之后,你回魔界吧,等我忙完这一阵子,便去魔界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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