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钟应帮霄后收拾完东西后, 便随着霄后在云霄宫瞎转悠。
霄后无疑是个极体贴的人, 她带钟应欣赏云霄宫各处的炫丽风景,并时不时讲一讲重明国的历史典故或者神话传说,“偶尔遇上”什么熟人, 也会慎重其事的为他们介绍钟应……
当然,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跟霄后说上话,值得霄后介绍钟应的人, 个个都气势过人,修为深厚,一看便是久居高位者。
经由霄后这么一提,那些人看钟应的目光便变了, 由一开始平淡、忽视转为友善、好奇。
便是宫女侍从对钟应的态度也更加恭敬了些。
在霄后的温声细语中,钟应对重明国那丝若有若无陌生感消失了, 仿佛出了口浊气一般, 浑身自在了不少。
周边树木繁茂青翠, 在风中轻轻颤巍, 枝头花苞累累, 欲绽非绽,光线将三人阴影拉长, 光影摇晃。
钟应暼了眼君九思后,目光便不经意的落在了霄后的侧脸上。
霄后正垂眸说话, 眉眼清淡, 琉璃色泽的瞳孔在明媚的光线下, 仿佛温柔了岁月。
霄后可真是一位好母亲, 钟应不由想。
如果他娘亲还活着的话,应该也会有这么温和慈爱的一面。
钟应丝毫不怀疑,君不意那温和、善解人意的体贴性子,是在霄后的耳濡目染下形成的。
“应儿。”
霄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钟应回神,露出疑惑之色。
霄后莞尔,非常自然的揉了揉钟应头发:“我现在有点儿事情要处理,你先跟小八一起玩。”
钟应点了点头。
君九思原本有点儿不乐意,被霄后淡淡扫了一眼后,反对的话又憋了回去。
两人目送霄后离开,眼见霄后身影消失在林间小道,钟应和君九思之前的和谐气氛瞬间消失了。
君九思因为四年前那顿打,以及那只玄曜镯,还在嫉恨钟应。此时冷冷盯着钟应,眼中仿佛有刀子,试图把钟应戳疼。
钟应似笑非笑,仿佛在逗猫。
“你来重明国干嘛?”君九思率先发难。
“不能来?”
君九思有些烦躁,直接问道:“你要待多久?”
钟应挑眉。
君九思指着钟应,颇为不客气道:“我奉劝你最好明天就走,我七哥是重明国的天命太子,父皇唯一的继承人,不是你能肖想的!”
钟应:“???”啥玩意?
“你听到没有?”君九思抬高音量,“你根本不知道父皇对七哥抱有多大期望,七哥怎么能沉溺情爱?”
钟应搞不明白君九思的意思,觉得君九思在胡说八道,令他心中非常不快,便冷冷道:“用手指着人,你懂不懂礼数?”
君九思下意识想收回手,对上钟应那双桃花眼后,想起七哥对此人的特殊对待,以及娘亲处处为他铺路的行为,手指晃了晃后,继续指着钟应:“别想转移话题……”
“你不收回手指,看在伯母的份上,我不会揍你个半死,最多折了你的手。”钟应弯了弯唇角,笑容灿烂。
君九思恼怒:“四年过去了,你以为我还打不过你?”
钟应朝着君九思勾了勾小手指。
君九思咬牙切齿,将霄后的叮嘱抛之脑后,朝着钟应冲了上去,手指间电光闪烁,气势汹汹,瞧着有模有样。
很快,啪叽——
“啊——”
君九思跌倒在地上,一声惨叫后,再次遭受了钟应的“教育”毒打。
不远处,霄后正在散步,笑盈盈的跟贴身宫女道:“给他们两个留出独处的时间,让他们缓和缓和关系,毕竟意儿这么喜欢应儿,小八总是要和应儿相处的,老是争锋相对像什么话。”
宫女:“……八殿下现在貌似在挨打?”
“这年纪的孩子,年少轻狂,年轻气盛,动动拳脚也没什么不好。”
“若是……”
“他们两个都有分寸的。”
宫女:“……”不,她并不觉得。娘娘您没听到自己儿子的惨叫吗?
待霄后去找钟应两个时,钟应毫发无损,小八又一次被揍得鼻青脸肿。
当然,这些只是皮外伤,擦擦灵药便好,钟应到没真把君九思的手折了,毕竟君九思是霄后的孩子,君不意的弟弟,重明国的皇子。看在霄后和君不意的份上,钟应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打的太过分的好。
而霄后除了笑了笑,为小八上药外,便没别的反应了。
这让小八非常抑郁,深切的怀疑霄后的亲儿子是钟应才对,自己估摸着是大街上捡来的,或者从湖面上飘过来的。
黄昏时分,日渐西斜,晚霞将千丈瀑布渲染的更加壮丽。
钟应忍不住看了眼外头,却并没有见到君不意——自君不意被重明皇叫走后,已经整整四个时辰了。
霄后问:“意儿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你今晚想住在哪里?”眸光柔和,霄后补充,“住云霄宫,还是太子殿?”
“太子殿!”钟应脱口而出。
霄后垂首轻笑:“好,就让玄明送你回太子殿吧。”
钟应默默扭过头,摸了摸鼻子。
明明只在太子殿待了一会儿,可是比起待了半天的云霄宫来说,钟应却对太子殿更有归属感。总觉得君不意很快便会回来,回太子殿的寝宫中。
而且……钟应为自己找理由,霄后虽然是长辈,却到底是女子,他肯定要避嫌。刚刚他还打了君九思一顿,君九思老是瞪他,他待着也没意思。
火凤凰带着钟应返回太子殿后,钟应直奔寝宫而去,一路上无人阻拦,钟应直接踏入了君不意的卧房。
卧房干净整洁,并无人动过的痕迹,说明君不意还没回来。
钟应觉得君不意总不可能在开明宫过夜,便坐在长廊上瞧着紫藤花发呆。
藤蔓在风中摇曳,花朵簇簇,清新淡雅,池中游鱼偶尔飞起,啃一口花瓣后,又“哗”的一声,蹦哒回水底。
这般景色实在太过安详美好了,钟应眼皮子往下坠,昏昏欲睡。
“哗啦——”
鱼儿“上蹿下跳”时,水花迸溅,落在了钟应脸颊上,钟应打了个哈欠,发现一轮朦胧月色出现在青山之上,夜空中出现零星的星子。
钟应猛的回首。
君不意还没回来啊……
钟应不觉得君不意会在重明国出什么事,只觉得重明皇找他有要事商量,便回了屋子,褪下外袍,脱了靴子,往床榻上滚去。
玉石床上铺垫了云被,纱帐垂落而下,跟丙字叁号院的纱帐一模一样,都绣了簇簇紫藤花。
钟应仿佛回到了学院那件小院子,在床榻上滚了两圈,觉得这张床实在太舒服后,缓缓阖上眸子,陷入香甜梦境。
月上中天,霜雪一般的月色笼罩大地。
一抹艳丽至极的火焰划破黑暗,在太子殿停下。
君不意从火凤凰玄朱背上下来后,脚步一踉跄,差点儿跌倒,扶住了漆柱方才稳住身形。
随后,他侧过身子,用手捂住了脸。
束发的玉扣不知道遗落在哪里了,三千鸦色长发垂落而下,浅浅遮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神色如何。
“咳咳……”
断断续续的咳嗽压抑不住的传出,长发在肩头颤动,微微有些凌乱。
火凤凰有些担忧主人,蹭了蹭君不意的衣袖。
“我没事。”君不意抬首,额发细碎贴着额头,一双凤眸如幽深之潭,透不出丝毫光亮。月光笼罩在他面容上,皮肤较之往日,苍白了许多。
他朝着寝宫而去,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隙时,微微愣住。
屋中没有点灯,但是由于钟应没有关上长廊那边的房门的原因,清冷月华铺了半间卧房,朦朦胧胧能够看清楚床榻上微微鼓起的身影。
是钟应……
君不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手指轻轻碰触心脏的位置。
这一次,并没有狂乱到令他慌乱的心跳,然而心尖却不自觉的柔软起来,充实、愉悦、的情绪让他满足到手指微微蜷曲。
好半晌,君不意阖上了房门,并没有惊动钟应。
其实,若是换一个人的话,接近寝宫之前,钟应就该醒了,可是钟应和君不意在同一间卧房睡了四年,早便熟悉了对方的气息。
习惯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能让人不自觉的卸去所有的伪装和心防。
只要君不意不动杀机,钟应便不会轻易被惊醒。
可是,君不意还是没有打扰钟应,他可以肯定,自己现在这般模样出现在钟应面前,钟应肯定会看出他的身体情况来。
他并不想让钟应知道这件事……
孤身一人穿梭在长廊石桥间,偶尔有侍从宫女看到了君不意屈膝一礼。
君不意越走越偏僻,直到在一座宫阁前,方才停下。
若说君不意的寝宫如江南一首清丽小诗的话,这间宫殿便如金玉铸成的笼子,纵然华丽辉煌,却也不过是为了困住笼中之雀罢了。
夜风送来隐约的歌声,歌声悦耳,仿佛直击魂魄,令人心神皆被迷惑住。
君不意抬步,踏入其中,随后,在海棠遍布的院落中停下。
透过一扇精致的雕花圆窗,君不意看到了屋中景象。
纱灯中的烛火忽明忽暗,梳妆镜前坐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穿着孔雀翠羽华裳,袖子外的长,几乎迤逦于地,其上绣着孔雀的翎羽,腰身束起,清瘦、仿佛盈盈不堪一握。
齐脚踝的长发披散肩头,落在地板上,女子如青葱似得手指握着象牙梳,一遍又一遍的梳着长发。
那令人驻足的歌声便出自于女子。
“我回来了。”君不意清而净的声音在院落中响起,又被风送入屋中。
女子毫无反应,继续打理长发,哼着没有名字的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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