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宅子,很有名的啊。”
夏天,愈发闷热了。
梅雨的常日造访给人带来并不清爽的感觉。
这时候还想着要出去玩的,大概也只有那些直率过头的毛躁青年们了吧。拉着北本和夏目的西村一路嘴巴喋喋不休就没停过,他们的目的地暂且不明,现在所知的也只有这目的地或许重要的或有趣的值得他们在这样梅雨重重的假日出行。更多时候是扮演着聆听角色的夏目贵志一路只是眉目轻快地轻笑着,偶尔插两句嘴。
不过西村在瞧见某座屋子从草叶中露出的一角时,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简直像是看到童年阴影一样,原本轻快的眉眼都沉重了不少。
「只有那间鬼屋一样的老宅,绝——对不能接近啊夏目!」
他这般严肃地和夏目他们说到,反倒因此让夏目的注意力从小道转到那西村表现出忌惮的屋子上。
就那么几眼,他似乎也发现了什么。
应该,远离之物。
那是直觉所告知于他的。
于人而言,对危险的提前感知是恩惠。
扒在怀里的猫老师睁开微绿的眼睛,也看了眼那栋缠绕着什么的老宅。
“喵~”
.
.
.
“这可真是够叫人烦恼的啊。”
虽然目前千没有再借住饭岛家了,不过偶尔这样的周末她会回来,除了负责律的补习指导外还偶尔帮绢的忙代教一教茶道之类的课,偿还绢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肯收她住宿费的恩情。
清爽的水羊羹伴着茶搁到一边,化身知心姐姐的吉川千看着那桌子上的盒子,听着那明显休息不足的饭岛律的话,如此断言道。
饭岛律的见鬼人生不会比夏目同学的轻松到哪去,倒不如说更加悲惨可怕些,也不知是不是因他能看见,所以总是会给这些纠缠上来,其中不乏足以要命的威胁——可是又不能说他是全然倒霉的,因为虽一路磕磕绊绊地,他也算是长大至今。
不时不时遇到点毛绒绒的小问题。
一般而言,人住的房屋就是最本有的结界,普通的妖怪没有受到邀请轻易是进不得人居之屋的,这也多少隔开了人与妖怪的世界。只是麻烦的是,饭岛家现在以教别人花道和和服穿着等维持生计的,不说每日,饭岛宅一周也至少五六次要开门迎接来上课的客人们,那些绢的学生们,所以总是像这次的盒子一样,混在那些来上课的学生们间进来屋子。
等出门的律回来察觉到后,屋内活动的人早已沾染上了盒子上感觉不是很妙的气息,连他也在不经意的触碰中中了招。这些东西发动的条件千奇百怪,本来连触碰都最好别碰,但这红油木唐草纹的盒子上似乎带着一股在引诱人的魔性,等律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按在盒子上藤蔓扭扣上了。
已经尝试过了,盒子是打不开的,这反倒让反应过来有些后怕的律松了口气,但这也让事情出现了微妙的胶着,他其实并不清楚这打不开的盒子究竟是什么,会不会带来什么灾祸,只是...他觉得这大概也是那种不应该是为人所有之物。过往的多次经验告诉他人一旦沾染上这种东西都会卷入麻烦,而将其丢弃也不是妥善的好办法,这并不是按人类定义之物,像对待那不再想要而将其从生活中剔除存在的垃圾一样丢弃并不适用于此。
而且.....果然不是错觉啊,更浓厚了。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倒映在其眼底的是黑墨一样流动的「雾气」,丝丝缕缕地飘荡着。
第三天了,由这个无人领回的盒子所带来的,在家中穿行的那些黑雾愈发明显了,律还发现家里的妖怪一日比一日减少。与律交好的和尚也曾来看过情况,这些黑雾不是诅咒,并非妖气,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也没有带来秽气,着实奇怪,着实奇怪——这相对的,普通的那些祛除方法也没半点着效,和尚只好先说他回去再找找办法,虽然想带走盒子,但反倒被律制止了。
“大概就是这些吧....我不过是去拿个点心,刚进来就看到你的手也按在那盒子上.....”
吓了个半死。
脸色很糟糕的饭岛律无奈地撑着头说道,那盒子他越来越觉得怕不是有什么自我意识,像他之前明明已经把它藏好了,转头替千取来点心回客室一看就看见这样让他惊心动魄的一幕,他总觉得自己要是迟来两步或许就会看见那盒子如人张开嘴巴一样——
“觉得有点熟悉?但想不太起来啊——奇怪。”
对此,千微微皱着眉一副在努力回想什么的表情。
外头又下起了雨,梅雨淅淅沥沥,庭院传来雨拍打窗户的声音,花叶被砸弯了腰,端详着那漂亮的油木盒子的千还在思考着措辞。
“普通的祛除魔邪的方法没用么。”
不知为何,这盒子竟给她有几分熟悉感,虽然她也不太清楚这盒子究竟是「何物」。神魔鬼怪的「事」千奇百怪,想要做到知无不尽,无所不知,百无禁忌者,除非是——
虽然她是觉得手上这雾气感觉没什么大问题,除了看着有点夸张令人发怵外,可想起风间走之前手掐住她的脸,眯着眼冷冷盯着她的脸一副想把她分切了好带走的模样,千就不由露出了「啊,惆怅」的表情,她试着甩了甩手,那黑雾就像缠在手腕的猫尾巴一样在空气中飘摇,不过比起这不知底细的盒子,她竟觉得回头如何向那风间说明一下自己好像又沾了点什么事的这一件事要更麻烦些。
前日风间动身暂时从八原离开了,他走得急,似乎西鬼那边出了些事,而在走之前他可是没少警告千可别太放飞自己,不准乱跑,也不准.....虽然他心底不是没有「这警告大概没多少用」的逼数,实在是千在风间心底的信用真不剩多少,是个着实能来事的。
这样一想,风间他就不由更加迁怒于那些没用的还要他出面处理事情的家伙们了。
「感觉就像是一个极其不好相处的黑脸前辈兼总管迁怒于那些搞事牵连大家集体加班的新人们一样。」
某位京都鬼姬如此精辟地总结道。
「而那个赶工处理事项的黑脸主管或许还一边被迫平定大局和扫尾,一边心底在想着回家要不要买点草莓蛋糕回去呢。」
「因为有人喜欢吃呀,草莓蛋糕。」
.
.
.
“想吃草莓蛋糕啊~”
捧着吃空了的水羊羹的盒子,千就像是呼唤某处能满足她所有心愿的家养小精灵一样,又像是寻求奶妈补血补营养的脆皮勇者,实际上只是个贪心又贪嘴已经半点形象都没有了的人民教师罢了。
要说在八原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千不满意的,空气清新,悠闲度日,早晨弥漫的山之雾气,晚间在夕阳里摇曳的紫尾花,只一点是这里小乡镇,的确实不比城市之类的发达,车站边和百货大楼里那些常见的能买到柠檬芝士和草莓蛋糕的西洋点心店要坐车出去才能找到。
而论和式点心的话,虽然这里也不像京都一样哪里都是百年点心老店,不过千能经常在饭岛家吃到的很好吃的和点心,已经叫人足够满足了,大概是因为这些大部分都是送来的给绢她们的答谢或拜访礼物吧。
“.......”
饭岛律看了眼他甚至没能吃上一口的水羊羹,对妈妈她那句「千真是个懂事可爱的孩子啊」不予置评。
.........
「去.....」
......
「小偷.....」
......?
...是谁在说话么?
听不清的呢喃声稍微惊醒了打瞌睡的饭岛律,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千在说话。等醒来才发现有那午睡习惯的千睡得比她还沉。
“做梦吗.....”
此时偌大的饭岛宅中安安静静的,绢和八重奶奶都不在家,她们一个要外出办事,一个赴约去了,所以只留了那整日不出房门的饭岛爸爸还有要自习的律在家。
消暑用的点心和凉茶都吃完了,虽然那来路不明意义不明的盒子确实很是让人烦心,但教饭岛律烦心的还不仅仅是这些,倒不如说就目前他重考的现实和要给国文英语数学等轮番摧残要更可怕些。
看看,都给这年轻的娃给摧残成什么样子了,不消一两个小时,满脑子就是我爱它它不爱我还往死里虐的语数英。
看着那嘟囔着「有点吵啊」揉着眼睛从午睡醒来的千,饭岛律沉默良久后觉着再这么昏昏沉沉睡下去实在太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虽然他确实很想放弃。
“....还是去洗把脸吧。”
因为梅雨季节的来临,家里的过道都感觉湿漉漉的,糊了纸的格子门也看上去皱皱卷卷的,不仔细看上头还像是深一块浅一块的,连只他可见的那些黑雾也像是吸饱了空气里的水分一样,沉沉欲坠,有些像是伸出触须一样试图黏附在家中的那些纸门上,简直让人以为这些不过是休憩的飞虫。
“等等别覆在上面啊。”
不会真留下这些黑色的痕迹吧,饭岛伸出手试图弄开它们,而不知是哪种环节出了错,还是它们究竟吸收了什么,达成了什么,那一刻饭岛的手指感受到的黏着性——之前这些黑雾更像是摸不到的空气,而这也是律他们拿其没办法的原因之一。
手指指腹传来的黏着感,还有那愈发明显的吸力惊醒了他之前昏昏欲睡的沉重意识。
接着是震响,那是似乎要压垮房屋的震响。
手上的吸力像是被那震响刺激一样愈发夸张招摇起来,此时叮铃铃家中的电话也响了。
“咦?!”
“需要帮忙接电话吗?”
而那听见了电话声而探出身子的千向律问道,呆毛一扭一扭的,就像是探测仪一样,对此他条件反射答了句「好的麻烦了」后,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现在应该在意的是这像地震一样的震响才对吧?!”
顺带一提打来电话的是和尚,这位挂心着这个不知名盒子的住持也不知他究竟从什么来路弄来了相关的消息——这个盒子是被称为「招灾之盒」而出名的,其拥有者无一例外的都——
死得极其鲜血淋漓。
盒子的所有事件是被人特意压下来的,要不是这些年里找住持办事的人什么阶级的都有,这位住持也不一定能知晓这件事。
招灾之盒本身并不是灾厄,但它所散发的黑雾能把魑魅魍魉尽数吸引过来,那些才是真正使得历任主人横死的原因。
“可以把黑雾理解为「标记」么,是锁定猎物的气味。”
此时完全醒神的千一手拿着盒子一手压着帽子说道,似乎这隐约让她想起了什么,不过在接二连三的动荡下她的思考总是停停顿顿的。
也不知这盒子究竟为何流落人间,按理而言在第一任捡到这个的人身死时,这个盒子应该也会顺势被回收才对,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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